十七岁的我们

　　翌日大早，伴随着义勇军进行曲的响起，萧琰不急不慢的站在班级末尾，打着哈欠，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发呆。
　　“下面，有请萧琰同学上台念个人检讨。”
　　胡沙的声音响彻操场，萧琰这才想起昨天让写的3000字检讨。
　　“靠，昨天光顾着打游戏，忘了这事儿了，随便编两句吧。”
　　“请萧琰同学上台念个人检讨！”
　　胡沙重复着，一脸头疼的盯着从32班级末尾慢慢出来的萧琰，“你校服呢？！”
　　萧琰今早一睁眼就10点了，没来得及穿校服，随便套了个短袖就出门了，那个衣服是几年前的，衣帽上印着一个白花花的骷髅头，现在已经很破了，估计扔垃圾箱里也没人拾。
　　“忘了，没穿。”
　　“......”
　　老子没看见你没穿？还他么问你？！
　　胡沙突然有一种想把萧琰摁地上打的感觉，转眼又看见他双手空空，怒火再一次燃起：“你检讨呢？”
　　“脑子里。”
　　胡沙突然说不出话了，知道说的再多也没用，他只是沉默的走下主席台，脑海中回响的是昨天那些话。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我检讨。昨天下午在校门口的奶茶店和隔壁学校的人打架，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行为......”
　　潇潇洒洒编了两千多字，萧琰估计字数差不多了，话头一转来了个结尾——
　　“但是我觉得，胡主任每天从早到晚守在学校大门抓人的行为也很不好，”胡沙无声的瞪着他，萧琰面对着压迫咳了一声，“所以，我下次争取不再犯纪，致力给同学们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王安之忍耐的笑声在班级队列里显得非常大：“我靠，萧琰是不是存心气虎鲨的，你是没看见刚刚虎鲨那表情，哈哈哈......”
　　“笑什么呢王安之，什么好笑的？你明天也在写3000字检讨在主席台上念一下？”
　　庄子悦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王安之被声音吓得一哆嗦：“nonono，这事让我兄弟上就行了。”
　　“看主席台，再说一句话你就多一份作业！”
　　于是为了自己的周末，直到解散，王安之一句话也没说，倒是隔壁班的张旭滔滔不绝。
　　“哈哈哈......”
　　“靠，看啊......”
　　“这么牛逼......”
　　王安之忍无可忍：“尼玛的张旭，吵死了！”
　　张旭：“......”
　　庄子悦：“王安之，下课找我要作业。”
　　“......”
　　王安之瞪着张旭，欲哭无泪：“草你大爷张旭，妈的，老子的周末啊啊啊......”
　　“怪我咯？”
　　张旭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帮不了。
　　——
　　今早王安之没来得及吃饭，一解散他就四处寻萧琰。
　　“正好我早餐没吃饱，陪我去吃点？”
　　萧琰身上穿着刚刚庄子悦塞给他的校服外套，打着哈欠：“不去，自己去，我要补觉。”
　　“不会吧，你又在你家门口那个破网吧憋屈一晚？那环境那么差你怎么呆的啊？”
　　“有沙发，反正能睡，走了。”
　　王安之其实挺佩服萧琰的，萧琰家门口那家破网吧自己也不是没去过，又小又乱。
　　他和萧琰从小学就是同学，同班七年，比谁都要了解他。
　　他这个兄弟吧，一直都这个样，拽了吧唧不爱理人，经常和人打架，一打就是群架，七年来除了王安之，张旭这几个狐朋狗友，没别的朋友了。
　　但是此刻萧琰好像和以前又不一样——
　　“奇怪，我兄弟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怪啊......”
　　王安之提着一个煎饼走到教室门口时，庄子悦已经在讲台上说着话了。
　　于是为了避免尴尬，王安之直接在教室后门口蹲了一节课，直到庄子悦从前门走之后才敢回到教室。
　　他来到萧琰旁：“萧琰，给你带的煎饼果子，快点吃吧，提过来四十多分钟了，一会儿凉了。”
　　萧琰趴在桌上头也不抬：“不吃，拿走。”
　　王安之：“专门给你买的，放你桌上了啊，下一节体育，约张旭他们打球去啊？”
　　“不去，体育课不上了。”
　　于是体育课上，体育老师看着寥寥无几的学生，脑袋都大了。
　　“咱们班学生呢？”
　　体育委员查了查人头，29人，少了十来个。”
　　应该大概可能都逃了吧……
　　体育老师磨了磨牙：“体委，把没来的人都给我记下，我一个一个算账！”
　　体育课下课，体委盯着他手中的记名本发呆，自言自语。
　　“萧琰，王安之，李梓欣……祁景……”
　　？？？
　　等等。
　　谁？？
　　祁景？？？
　　他几个逃课逃课吧，也没人管。年级第一在瞎凑什么热闹？？！

　　学校实验楼是一栋空楼，有五层，几十个空教室。
　　是小情侣约会和打群架的良好场所。
　　此刻，在一楼最左边的空教室里，萧琰翘着二郎腿玩着手机游戏。
　　旁边的王安之和张旭一人拿着一支烟，烟味呛得的萧琰直皱眉。
　　“滚，上一边抽去。”
　　手机忽然响了几声，几条信息弹出。
　　【附中的萧琰是吧？听说你很拽啊，有本事现在滚出校门一对一单挑！】
　　他淡淡看了一眼，心里默念一句不和傻逼见识，继续打开游戏页面。
　　【对了，我怎么听你们班里的同学说从没在家长会上见过你父母啊？】
　　【你是孤儿啊？怪不得长的这么欠。】
　　【你爸妈死了啊，还是看你太傻逼不要你了？】
　　【学校门口奶茶店那个胡同口，有本事就过来。】
　　【叫帮手可不是好汉。】
　　王安之能感觉到身边的气压瞬时低了下去，他诧异的抬头，正好看见了往外走的萧琰，疑惑道：“干什么去啊？”
　　萧琰捏手机的手松了下来，又恢复了平时懒懒散散的模样：“抽烟。”
　　“我和你一起啊，欸，你刚刚不是还嫌烟味呛得慌吗。”
　　“别跟着！”
　　王安之又坐了下去：“哦。”
　　——
　　萧琰来到胡同口时，十来个蹲在胡同里的人一起抬头。
　　为首的是昨天那个黄毛：“哟，有胆子啊，还真敢来。”
　　萧琰冷着眼看着他们：“就你们几个？要上一起上，我还要上课。”
　　“草！这么拽啊，一会儿别求饶啊！”
　　“就是，那多没面子啊。”
　　萧琰没吭声，抡起了拳头砸在为首人的脑门上。
　　“草泥妈的！”
　　又一个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棍子。
　　萧琰面不改色的用手挡着棍子，一把拽了过来，手掌有些微微发痛。
　　妈的，打完就要去打破伤风！
　　萧琰默默想着，没留神，一直跟个大佬似的抽烟的黄毛拿起木棍抡在他的小腿。
　　腿上吃痛，萧琰仍是没什么表情，将最后一个人打倒在地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过如此。”
　　刚刚还嚣张的几个人此时躺在地上扶着痛处大口喘着气。
　　萧琰淡淡瞥了一眼，半蹲在黄毛旁边：“见我的时候说什么来着？让我求饶？”
　　黄毛摇着头喘气：“没，我们求饶我们求饶……”
　　“……”
　　萧琰站起身环顾了下四周，确认没有什么遗忘的后走出了巷子，刚坐到校门口的奶茶店里就接到了王安之的电话。
　　“萧琰，你烟抽完了没？虎鲨现在要出校门找人！你人在哪呢？没出来吧？”
　　“校门口奶茶店里。”
　　“……你抽烟怎么在校外抽啊，完了完了，咱班一下子十几个人逃课，子悦不得把教室给掀了啊！”
　　“管他呢，你现在在哪？”
　　“办公室罚站呢，逃课被虎鲨逮着了，张旭也在这儿，李梓欣有先见之明，在虎鲨来之前就去厕所了，现在还没估计还没出来……萧琰，你现在先别在奶茶店呆了，我看见虎鲨正准备出学校呢！不说了，子悦来了，我先挂了。”
　　“嗯。”
　　萧琰找老板娘拿了包纸巾，手机揣兜里刚刚出奶茶店，就看见一个地中海。
　　萧琰：“……”
　　他条件反射般的扭头回到奶茶店，来到柜台前。
　　“老板娘，有大衣没？借一下。”
　　“工作服要不要，你要大衣干嘛？”
　　萧琰抬头往后边晃了晃脑袋：“教导主任来了，得躲一下。”
　　老板娘从旁边挂钩上拽下一个工作服，递给他：“怎么躲，这有一袋垃圾，你穿着这身衣裳去倒一下。”
　　萧琰：“嗯，衣服明天还你。”
　　老板娘点了点头，下巴指了指门口桌子下的垃圾桶。
　　萧琰提着垃圾刚出门，抬头就瞅见了胡沙虎视眈眈的目光。
　　“前面那个，站着！”
　　萧琰：“……”
　　“你是附中的学生吧，叫什么名字，几班的？”
　　“您认错了，我不是附中的。”
　　“胡扯！你衣服里面套的什么？！不是附中校服？！”
　　“……”
　　萧琰低下了头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想穿越回去扇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没事干套什么校服！！
　　“抬头！我看着你怎么那么熟——萧琰！怎么又是你？！”
　　萧琰：“……”
　　我也挺好奇的。
　　于是两分钟后，王安之一脸懵逼的看着站在他旁边的萧琰，“兄弟你……”
　　萧琰抬起头烦躁的对上他的目光：“滚。”
　　三分钟后，李梓欣也一脸倒霉的站在了张旭旁边。
　　又过了几分钟，陆陆续续五六个人进来，萧琰几乎都不认识。
　　直到他看见了一件白的离谱的校服。
　　胡沙站在他们面前，说话时唾沫星子乱飞。
　　“开学才几天，啊，就在这逃课！有能耐了你们？！”
　　他的话在看到站在萧琰身边的人后转了个大弯，“祁同学啊，你怎么回事啊？”
　　祁景没说话，眼角微微看向身旁的人。
　　“下次注意啊，知道了吗。”
　　“嗯。”
　　胡沙转头瞪着萧琰，目光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八百个窟窿，“真有你的啊萧琰，上午的检讨白念了？！”
　　可能吧。
　　萧琰无所谓的低着头，用鞋尖蹭地上的沙尘。
　　胡沙也没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转头把怒气撒向了另外几个人身上。
　　萧琰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心里已经在给胡沙来一记左勾拳。
　　昨晚网吧人很多，再加上玩到太晚，他都没怎么睡着，满打满算不超半小时，现在头还是昏的。
　　祁景没有表情的听着虎鲨的长篇大论，肩头一沉，一个脑袋压在他的肩上，还自动往上拱了拱，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那颗脑袋只在自己肩膀上待了两秒就缩了回去，他微微转头，然后就看见了他同桌红到爆炸的脸。
　　萧琰下意识的躲避他的目光。
　　好想死，他为什么躺在祁景身上！！！
　　两个人无言片刻，祁景：“你......”
　　萧琰：“冻得。”
　　“......”
　　“我只是想说......”
　　“天太冷。”
　　好家伙，驴头不对马嘴。
　　胡沙骂累了，挥手撵人：“好了好了，马上上课了，都回去吧。”
　　目送胡沙走远，王安之来到萧琰身边，用力拍了一下他肩膀：“兄弟，没事吧。”
　　“滚。”
　　用水冲了下头，萧琰掐着时间走进教室。
　　“个别同学，真不是我说，每天那么准时，生怕早到教室一秒是吧？”
　　“个别同学”从抽屉里掏出一本书熟练的趴在桌上。
　　祁景看着他同桌在数学课上掏出一本小说，立起来挡着自己睡觉的模样就想笑。
　　感觉到身边恶狠狠的视线，祁景转过身子，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抖着。
　　萧琰：“......”
　　有什么好笑的？
　　你笑个屁！
　　“祁景，你笑什么？”
　　“没。”
　　“......”
　　你的声音怎么听也像在笑。
　　“老子他妈没把书摔你脸上，纯粹是给庄子悦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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