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春宵（穿越）

　　“我说过……”他有些无奈地叹口气，“给我拿杂面窝头就很好，你这样反而不妥！”

　　苏小梅不痛快了，冷下脸色哼了一声道：“你这人真不知好歹，我好心给你做些带油水又营养软和的饭食，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出言伤人，既如此，那别为难了，窝头留下，鸡蛋菜饼我拿走。”说完，果真要来拿。

　　那人一愣，忙伸手护住，赔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别误会，其实我也是好意，怕你因我受家人责骂。”

　　苏小梅见他承了情，也就趁机甩开手重新坐好，毫不客气地奚落他道：“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想那些不相干的，换作是我，先吃了再说，自个儿养好身子最要紧！——再说了，我既给你拿来，自然有法子遮掩，要是明知道要挨骂，何苦冒这个险？我又不傻！”

　　“呃……”那人显然再次被她如此坦率直白的话语惊到，一时有些尴尬。

　　苏小梅见他没反驳，气就顺了些，缓下语气道：“我说这些，也是为你好，你也不想想，这天儿马上就冷了，进了深秋你这洞里就成冰窖了，还能住几日？再说你身上还有伤，下雪之前养不好，这一个寒冬下来，恐要落下终身残疾的……”

　　苏小梅语气虽犀利，但句句是实情，仔细琢磨，的确处处为他着想。那人自打落难后东躲西藏，早已见惯世态炎凉，这会子冷不丁听到这般掏心掏肺的话，不觉胸口一暖，眼眶就有些微微发热。

　　但他又是个极内敛的汉子，虽然内心感激，面上却也没怎么表现出来，只是一贯冷漠的脸色略略柔和了些，低声道：“多谢提点，不过也无妨，我身子底子好，再将养个把月应该就能痊愈了。”

　　“个把月？”苏小梅扫了一眼他的胳膊和腿表示怀疑，但她并不想戳穿他，只是问，“你没让我爹给你请个大夫？”

　　那人摇摇头：“我这伤势请大夫不方便，没的连累大伯。”

　　“你还真够善解人意的！”苏小梅忍不住又奚落了他一句，想了想道，“时辰还早，如果你需要，我或许可以给你买些敷伤的药回来，只是……我没有银子！”

　　“不用，不用！”那人急忙拒绝，待看到苏小梅脸色又不太好看时，忙解释道，“山上也有草药，我可以自己去采。”

　　“哦？你还认识草药？”苏小梅略有些吃惊，不过很快释然，是啊，会刀会枪的大侠哪有不识草药的，恐怕连医术也会一些吧，于是放下心来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当我没说吧，你多保重，我回了。”说完，起身收拾好已经空了的篮子，转身就往山下走。

　　那人端起瓦罐喝了一口水，也没有留她，只是艰难地站起身，跟在她身后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苏小梅听到了后边的脚步声，诧异地回头望他，他有些尴尬地停下步子，解释道：“你一个女孩子走山路，总不太安全，我正好出来活动一下筋骨……”

　　苏小梅心下了然，并没有再同他多说一句话，而是转身继续往山下走，身后之人也随着她的步子走走停停，直到到了山脚下才停下脚步，看着她一溜小碎步进了庄子。

　　苏大山一家四口直到日头落山才到的家。苏小梅早已做熟了饭，“殷勤”地接了出去。苏大山见了她忙问：“这两日家里可还安宁？”

　　苏小梅点头：“一切都好。”

　　苏大山点点头，刚想说话，就听崔氏在院内突然一声惊叫，紧接着就嚎了起来：“小梅，菜怎么少了几棵？还有大葱，也少了两棵，鸡也瘦了，蛋也下的少，你这死丫头，怎么看的家？你说实话，这些是不是都让你偷吃了？！”

　　苏大山吃了一惊，慌得赶紧去瞧苏小梅。苏小仙和苏小钱也一脸诧异地看过来，苏小钱脸上怯怯的，苏小仙却是一脸鄙夷。

　　苏小梅心中冷笑几声，但面上却仍旧一副低眉顺眼的乖觉模样，委屈地解释道：“娘，小梅并没有偷吃，是隔壁王婶子家里来客人借了去，还舀了几碗杂面。——对了，她老人家还说，您前年从她家借的半袋子豆面还没还，这几样东西就算利息了。她还说，庄子里有人看见您买了木炭和肉回娘家，想必家里有银子了，原来借的那十吊钱也该还了吧……”

　　“还还还，拿什么还！”崔氏冷不丁被苏小梅揭了短，登时又羞又恼，喝道，“豆面不是我借的，钱也不是我借的，她来要帐只管找你爹要去，趁家里没人来讹诈算怎么回事！”说完，又狠狠瞪了苏小梅一眼，才气呼呼进屋去了。

　　崔氏一回屋，苏大山立即凑过来低声问：“东西真的是王婶子来拿的？”

　　苏小树眨了眨眼睛，道：“不是，”她委屈地红了眼眶，“我实在太馋了，想吃青菜，想吃鸡蛋，还想吃肉……”

　　“那也不能偷吃啊！”苏大山气得用手拍了她的肩膀一巴掌，“这要是让你娘知道了，还不打死你？”

　　“有爹在，我不怕！”苏小梅说着，故意一脸信任地看着苏大山，试图激起他做为一家之主的气魄来，“这个家姓苏，不姓崔，爹您也该正正咱家的家风了。”

　　“胡说！”苏大山涨红了脸，低声喝道，“大人的事儿你少管！还有，你打小就乖巧懂事，怎么最近行事越来越离谱了？这样下去别说你娘，我这个当爹的也会生气的。”说完，又瞪了她一眼，才蹬蹬蹬地走了。

　　苏小梅一脸不服气地摸摸鼻子，又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转身去灶房盛饭去了。

　　晚饭过后，苏小梅正在豆大的油灯下凭着原身的记忆费力地给父亲做鞋，就听见木门轻轻开了一条缝，苏小钱干巴巴的小身子一下挤了进来，然后又悄悄地合上了房门。

　　苏小梅瞧着他鬼鬼祟祟样子有些好笑，悄声问：“做什么来了？”

　　苏小钱扁了扁小嘴，眼泪巴巴地看着她道：“在舅舅家，小钱听到娘和舅舅说话，说外祖母身子不好了，要让长姐赶紧嫁过去伺候。长姐，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嫁到舅舅家去了？长姐不要嫁，舅舅家大表哥凶得很，还拿棍子打舅舅呢……”

　　“……”苏小梅气结，在这个把以孝为重的世道，崔氏把公婆挤兑走已经是奇葩了，没想到更奇葩的还有，儿子居然敢打老子，这他-妈什么事儿啊！

　　怪不得苏小梅原身居然抑郁成疾，没过门的丈夫连老子都敢打，将来妻子过了门儿，还不成了出气筒，打骂肯定是家常便饭啊！

　　苏小梅烦躁地放下手中的针线，悄声问苏小钱：“那娘怎么说？爹又是什么态度？”

　　“娘说好啊，你早早地嫁了家里还能少一张嘴吃饭，她还催着舅舅赶紧让媒婆过来正式下聘呢！”

　　“呵呵，咱娘想得可真周到！”苏小梅忍不住冷嗤。

　　苏小钱没明白苏小梅的话中之话，又继续道：“回来的路上，娘跟爹说了，爹起先是不同意的，说长姐身子不好，得将养些时日，可娘接着发火了，说长姐身子壮得很，还会偷吃，哪有什么毛病，趁早儿赶紧嫁过去，家里也好清静清静，后来爹就不说话了。”

　　“好，很好，真是长姐的好爹娘，多谢了小钱，提前来给长姐递消息！”苏小梅爱怜地抚了抚苏小钱瘦巴巴的小脸蛋又安慰道，“小钱放心，长姐身子好得很，而且……长姐自有办法不嫁，你只管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日后长姐出息了自然会疼你！”

　　“长姐真的不用嫁给大表哥？”苏小钱一脸怀疑，“娘说要是长姐敢不嫁，那就把长姐嫁给镇上的张员外当小妾，要不就把你卖给大户人家当丫头，你能吃香的喝辣的，家里还能得几两银子使呢！”

　　“我呸！这世上的好事儿都让她谋划到了！”苏小梅忍无可忍终于爆了粗，但碍于小钱是崔氏的亲生儿子，自己不能做得太过，于是忙敛了怒气笑眯眯道，“好了，长姐都知道了，你赶紧回去睡吧，免得让娘知道要打你屁股！”说完，忙把他推到门口，让他照旧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次日清晨，早饭过后，崔氏突然要带苏小梅去裁缝家量尺寸。苏小梅明白她的用意，也不点破，只乖乖地跟着她来到本庄的刘裁缝家量了尺寸，崔氏破天荒地给她带了两块大红的衣料，也不知啥时候扯的布。

　　刘裁缝见状，笑眯眯地问崔氏：“瞧嫂子的意思，小梅这孩子好事儿将近了？”

　　崔氏也笑眯眯地回答：“是有这么一层意思，这不提前预备着吗，免得到时忙不过来。”

　　“哦，那敢问嫂子给小梅定的是哪家的小子？”刘裁缝也好奇。

　　崔氏犹豫了一下，方道：“也不是外人，就是我娘家侄儿，我哥哥嫂子都是厚道人，又加上知根知底儿的，小梅这孩子嫁过去也不委屈。”

　　“啊？哦……也好，也好！”刘裁缝先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又恢复常态，笑容僵硬地附和了两句，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瞧了瞧一直垂首而立的苏小梅，眼神里全是同情。

　　崔氏的娘家侄儿？不就是那个方圆百里恶名远扬的崔守礼吗？那崔家原本名声就不好，不然崔氏也不会一直嫁不出去，直拖到要给人当填房的地步。再说，崔守礼年近三十，那可是足足比小梅大了一轮啊，且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偏家里又不富裕，所以一直到了这个年纪仍没说上房媳妇，没想到崔氏这后娘如此狠心，竟把前妇生的女儿推到那火坑里去，真真是最毒妇人心呢，不行，这事儿得悄悄地跟小梅的祖父祖母透个信儿！

　　刘裁缝这样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热情地送走崔氏母女，接着就锁门直奔庄西头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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