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锦瑟付流年

　　第二天的大殿气氛极为压抑，刺杀的事情让燕京府尹挨了好大一通骂，圣上下令让大理寺彻查。然而西征军昨日进城的事情也让一众言官好是弹劾了一番。

　　沈石溪作为首辅既无求情也无落井下石，一众文臣也多是未曾表态，只是几个言官叽叽歪歪许久，圣上的脸色却越发冷了。镇南王出列拱手，说愿意继续回去戍边。圣上有些恼怒，让镇南王回来就是不想让他手握兵权，如今却也不能让他这么简简单单回去。圣上思索半日后，一道圣旨下来，又将镇南王和世子调回西征军大营，言官段申立为西征军监军，以为掣肘，驻扎在城外的五千西征军随镇南王及世子即刻返回西征军大营所在——凉州。

　　刺杀的事交给大理寺大抵也要许久才有动静。临出行前，萧慕言也就在沈靖澜的屋里坐了一刻钟，想了半天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日子突然变得平静如水，相比于萧锦瑟将燕京城搞得一塌糊涂热闹非凡，反倒是镇南王府平静安宁，直到镇南王母亲，萧慕言和萧锦瑟的祖母，老王妃的归来，此外一起回来的还有萧慕言的几个侍妾。

　　镇南王和王妃伉俪情深，镇南王既没有侧妃也没妾室，后来还是拗不过老夫人，收了一个通房，却在当年生镇南王二公子萧慕清时，难产而死，从此再也不肯纳妾。看有了两个孙子，老夫人这才作罢。萧慕言没有镇南王那般洁身自好，在老夫人的做主下，也随意纳了几个妾室，只是他的心思都在军队里，这些女人也并未放到心上，只是镇南王妃并不喜欢她们，所以每年老夫人去庙里烧香一去几个月，都把她们打发过去，她们也发现在王妃身上的路子走不通，夫君又上心，也颇为愿意在老夫人面博好感。

　　女人一多，是非多不多不一定，但是一定会更加热闹。萧锦瑟也不耐烦哥哥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妾室。母妃喜静却不懦弱，父王又多加回护，王府一般没人敢翻出什么幺蛾子，只是闹事闹不起来，平静的湖水下也能稍微翻涌点水花。

　　照理说，老夫人不会错过宝贝孙子的婚礼仪式的，可是谁知道婚礼之前突然来了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深山里出来的得道高僧，说近日不宜大婚，镇南王眉一皱，差点把和尚拖出去斩了，老夫人拦住了，对和尚的话深信不疑，甚至为了这个去了千阁寺烧香说要替孙子挡挡血光之灾。血光之灾的确来了，萧慕言也的确没赶上，可是却险些要了萧锦瑟的命。说起萧慕言的不在场却是另一个故事。

　　镇南王跟沈石溪说的时候，只能说早收到了消息，说有人会来刺杀，为以防万一，才提前派萧慕言去领兵来守着。这话一半对一半不对，镇南王是提前收到了消息，只是，萧慕言逃开的原因却并不是为此，本来是说让萧锦瑟装成萧慕言去领兵，只是没想到萧慕言在婚前与镇南王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竟纵马跑出燕京城。面对满屋宾客，萧锦瑟只好迫于无奈地顶上去了。

　　老夫人携众美回归，第二日一大早沈靖澜就去问安。老夫人看着慈祥，但是也是长居高位，眼睛一眯，看起来极为精明。对这个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的新妇，老夫人表示很满意，问了几句话。沈靖澜正坐在椅子上乖巧地跟老夫人一问一答，萧锦瑟晃悠悠地走进来了，今日她倒一改往日的张扬，穿了件暗纹的月白色衣衫，月白色压下她几分妖娆，倒是多了几分不羁的洒脱，在路过沈靖澜身边闲闲地瞥了她一眼，沈靖澜感觉到她的视线，嘴角挑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笑意，冲萧锦瑟点点头。萧锦瑟却别过脸去，冲着老夫人甜甜地叫了声：“祖母！”，转身歪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扬起大大的笑容，“我的宝贝孙女来了。”沈靖澜看出来了，这萧锦瑟活脱脱一个没骨头的，不管是见了王妃还是祖母那都是软绵绵懒洋洋的，真是一点都不像那个传说中的燕京小霸王。

　　燕京小霸王一进门就看见了沈靖澜乖巧地回着祖母的话，看着她的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瞅了她一眼，待她回望点头示意时，又装作没看见的叫了声祖母，跟祖母撒了好一会儿娇。沈靖澜毫不在意，低下头垂眸喝茶，还是那副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样子。让萧锦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然而无论她怎么看，沈靖澜都毫无反应。直到老夫人说累了，要休息了，萧锦瑟、沈靖澜和屋里那群莺莺燕燕才欠身告退。

　　沈靖澜站起来的时候，萧锦瑟才发现她穿了件纯白底色的裙子，下摆开着一朵水墨色的荷花，一路开到腰间，裙子收腰收的极为巧妙，显得沈靖澜纤腰盈盈一握，裙摆随她晃动，层层叠叠的荡起来煞是好看，显得她清雅脱俗，不染纤尘。萧锦瑟不由地多看了一眼。正巧沈靖澜的目光扫过来，四目相视，萧锦瑟勾起嘴角笑了一笑，眼神在沈靖澜身上打了个转，那眼神像是能打圈似得，一圈圈地绕着他沈靖澜，勾人的要命。沈靖澜却面色如常，似乎没看见她的笑容一般，走开了。萧锦瑟饶有趣味地望着她的背影。

　　春末夏初，玉兰花落，抽出新芽。近日身子有些疲乏，萧锦瑟这日便未出门，一大早就去王妃的屋里请安，路过花园却遇见了沈靖澜刚从王妃屋里出来，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衣裙，走起来像绿色的水波，一晃一晃的，倒让萧锦瑟觉得自己心也跟着水波晃晃悠悠。
　　沈靖澜看见萧锦瑟，步伐顿了顿，冲萧锦瑟点了点头，柔声道，“锦瑟妹妹。”
　　萧锦瑟停下来，狭长上扬的眼里满是狡黠，“靖澜姐姐”。

　　点头后，萧锦瑟便走了，待离开王妃的院子，远远听到一些声音，却是哥哥的妾室柳氏和秦氏在和沈靖澜说话。萧锦瑟看了看，想来是沈靖澜再给这些妾室立规矩，不料走近却是另一番景象。

　　在萧锦瑟印象中，柳氏是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平时乱话都很少说。此时竟像换了一个人似得，拉着沈靖澜一直在说话，“姐姐，你穿这件衣服真是好看。”沈靖澜也破天荒地一改往日的疏离，笑容满面地说：“柳妹妹你才是一派天真，格外动人呢。”
　　萧锦瑟的眉头轻蹙，这看起来完全不是立规矩的样子。待她走近，又听到秦氏笑眯眯地跟沈靖澜说，“姐姐可要今下午和我们一起赏花？”
　　“好啊。”三个人都热热闹闹笑容可掬，倒是柳氏先看到萧锦瑟，收了几分笑意，颇为恭敬地唤了声：“郡主。”

　　秦氏也跟着叫了声：“郡主”，便乖巧地退到一旁。
　　沈靖澜也敛了敛神色，换回一贯的温和，虽是带着笑，却看起来有几分疏离，冲萧锦瑟点点头。

　　这让萧锦瑟很是不高兴，饶是她一贯没把哥哥的这些小妾放在心上，如今也有些看不顺眼了。本来要走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斜着眼闲闲地一瞥，“两位可是要去请安的？母妃还等着呢。”

　　柳氏和秦氏对视一眼，看来郡主今日心情不佳，赶紧福了福退下了。
　　萧锦瑟的目光一直盯着沈靖澜，沈靖澜却冲萧锦瑟点点头，“那靖澜也先告退了。”
　　萧锦瑟少见的没有勾出笑容来，懒懒散散地点了点头，径自走开了。

　　镇南王府怪事多，萧锦瑟天天外出，王妃没少给她收拾烂摊子，偶尔生气了还会罚她去做功课，沈靖澜无意中撞见一次王妃的院子里蹲马步。看见她，还会似笑非笑地冲她抛个眼神过来，一点都不觉得害羞。只不过老夫人护短的厉害，一旦得知萧锦瑟被罚，总是颠着小碎步过来跟王妃求情，王妃再怎么样也不能不给婆婆面子，所以萧锦瑟闹事的频率高，而被罚的几率低，过的别提多舒心了。这么一个天天在外面闹事，回来也不消停的人，每逢十五就不见人影。好像王府里都习以为常。

　　这日沈靖澜一如往常去给老夫人请安，却远远听到老夫人屋中传来阵阵笑声。惊讶地发现，屋里坐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姑娘。这姑娘身着淡蓝色衣衫，落落大方，身上还带着一股特别的香气。进门的时候老夫人正笑得前仰后合，蓝色衣衫的姑娘和萧锦瑟两人一左一右围着老夫人，好一派热闹。老夫人看到她，笑容可掬地唤她，“靖澜，这位是锦瑟和慕言的表妹，苏灵枢苏姑娘。”

　　苏姑娘转过来，笑意满满地道“表嫂，叫我灵枢即可。”
　　沈靖澜点头笑了笑，“灵枢妹妹。”

　　萧锦瑟没有回头倒是一直盯着灵枢看，灵枢感受到她的目光，嗔怪地白了她一眼，萧锦瑟眨了眨眼，笑了笑，睫毛轻轻扫了扫，沈靖澜看到这一幕，倒觉得什么东西在自己心上扫了扫，心莫名地痒得慌，又堵得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