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4章除草奇遇
五月的风裹挟着清甜的柚花香,拂过沈家庄园的甜柚试验田。田垄间,嫩绿的柚苗刚探出尖尖的脑袋,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可周围的野草却早已没了规矩,疯长得比苗儿还高,绿油油的一片快要淹没田埂。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给这片生机勃勃的田地镀上了一层金边。
沈甜柚蹲在垄间,裙摆沾了些泥土也毫不在意。她扎着简单的双丫髻,额前留着几缕碎发,此刻正专注地拔着草,手里攥着一把刚拔的荠菜和马齿苋,指尖还捏着一朵蒲公英。许是觉得好玩,她凑到嘴边吹了吹蒲公英的绒毛,结果不小心尝到了沾在指尖的蒲公英汁,腮帮子瞬间被那股苦涩涩得皱成一团,像个被酸到的小松鼠,模样格外可爱。
"程伯您尝尝,"她把手里的野菜递向不远处正在锄地的老农程老根,眼睛亮晶晶的,"蒲公英虽苦,但晒干了泡水喝能清热败火;这荠菜啊,回去和肉馅拌在一起包饺子,那叫一个鲜;还有这马齿苋,晒成干菜存着,夏天闹痢疾的时候煮水喝,比药还管用呢!"程老根放下锄头,接过野菜仔细看了看,笑着点头:"小姐说得是,这些野菜确实是好东西,当年饥荒的时候,全靠它们救了不少人性命。"
管事的周福站在田埂上,看着满地的野草直搓手,脸上满是焦急:"小姐,您就别研究这些野菜了。这些杂草要是不除净,会和柚苗抢养分、抢阳光,影响庄稼收成的!咱们这试验田可是您爹花了大价钱弄的,可不能被这些野草毁了。"他说着,还挥了挥手里的鞭子,一副随时要下令除草的架势。
"不是杂草,是野菜!"沈甜柚把嘴一撅,认真地指给他看田埂边的各种野菜,"您看,这田埂边上留一圈野菜不碍事的。它们长得快,根系又发达,既能固住田埂的泥土,防止水土流失,而且真到了饥荒年月,这些可都是能救急的粮食!"说着,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支炭笔,又翻出账本的背面,蹲在地上画起示意图来,"您看,深根系的野菜留着边坡固土,浅根系的种在离苗半尺远的地方,这样既能保持土壤墒情,又不会和柚苗抢肥料,一举两得呢!"
周福表面上连连应着"小姐说得对",心里却直嘀咕: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把种地当过家家呢!野菜哪能和庄稼比,要是真影响了收成,老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等沈甜柚一坐上马车回城,周福立刻把脸一沉,挥着锄头高声喊道:"都给我听好了!把田埂上的杂草全铲干净!一根都不许留!小姐说的那些什么野菜,在我这儿都是影响收成的祸害!"
雇工们不敢违抗,纷纷拿起锄头、镰刀,对着田埂上的野菜一通乱砍乱挖。不一会儿,原本长满各种野菜的田埂就变得光秃秃的,连蒲公英的秃杆都没剩下一根。周福看着清理干净的田埂,满意地点了点头,盘算着等小姐下次来,一定要好好邀功。
沈甜柚三天后兴冲冲地再次来到农庄,刚到田埂边就愣住了。原本生机勃勃的野菜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光秃秃的泥土,连一丝绿意都没有。周福还凑上来邀功:"小姐您看,按您的吩咐,我把杂草全清干净了!您瞧瞧这田埂,多干净!"沈甜柚看着光秃秃的田埂,气得直跺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是让你留着吗?那些是野菜,不是杂草!你怎么全给我铲了!"周福见小姐真生气了,也有些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小姐,我...我以为您是说着玩的...这野菜留着确实影响美观,也怕影响柚苗生长..."
沈甜柚没再理他,当晚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越想越不甘心。她决定写一本《常见野菜食用指南》,详细介绍各种野菜的食用方法、药用价值以及种植技巧,准备给农庄的人手一册,让他们真正认识到野菜的价值。她趴在桌上,奋笔疾书,烛光下,小小的身影专注而认真。沈砚路过妹妹的房间,看到里面还亮着灯,便探头进来:"哟,这都这么晚了,谁惹咱们小庄主不高兴了,还在这儿熬夜呢?"沈甜柚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哥哥,还委屈地把写了一半的指南递给哥哥看。沈砚看完,神秘一笑:"等着,哥给你变个戏法,保证让你满意。"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甜柚就被哥哥拉着往农庄赶。一路上,沈砚都神神秘秘的,不肯透露半点消息。等到了田埂边,沈甜柚惊得瞪大了眼睛——只见原本光秃秃的田埂上,冒出了一排排新栽的野菜苗,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水,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鲜嫩。沈砚得意地晃了晃夜行衣的袖子,压低声音说:"昨晚我让那群赌场兄弟连夜从别的地方挖来的野菜苗,趁着天黑偷偷种上的!周管事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这些野菜生命力强,自己长出来的!"沈甜柚看着哥哥,又看看田埂上的野菜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前的委屈一扫而空。
兄妹俩正捂着嘴偷笑,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原本晴朗的天气瞬间变得乌云密布。程老根放下手里的活,抬头望了望天空,又使劲嗅了嗅风里的气息,脸色凝重地说:"要变天了,这风里带着水汽,怕是场大雨啊!得赶紧把晒在场上的粮食收起来,不然要被淋坏了!"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打在树叶上、泥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场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清河的水位一天天暴涨,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不断冲击着河岸。第四天半夜,沈家正在熟睡,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报告:"老爷!不好了!农庄临河的土墙被洪水冲垮了,河水已经灌进试验田了!"沈明远一听,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喊道:"快!备车!全家都去农庄!"
全家冒着瓢泼大雨赶到农庄时,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浑浊的河水裹着泥浆,疯狂地灌进田地,大片的柚苗被冲倒,浸泡在泥浆里。试验田变成了一片泽国,只有那片"违规"保留的野菜地,因为野菜根系发达,牢牢地抓着土壤,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阻挡着洪水的进一步侵蚀。周福瘫坐在泥地里,看着被冲毁的田地嚎啕大哭:"都怪我!都怪我不听小姐的话!要是早知道留着野菜能护坡,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我对不起老爷,对不起小姐啊..."
"现在哭有什么用!"沈明远把官袍一撩,扎在腰间,露出结实的裤腿,"甜柚,你熟悉农庄的地形,负责指挥大家排水;砚儿,你带人去装沙袋,加固临时堤坝;夫人,你统计一下损失情况,看看还有多少能用的物资!"苏婉也不含糊,迅速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算盘和账本,裹着蓑衣站在高处,开始清点人数和物资。
暴雨中,平日里威严的大理寺卿父子,此刻都成了满身泥浆的泥人。沈砚之前发明的独轮车,此刻派上了大用场。这种独轮车比传统的扁担挑运效率高多了,一车能装的沙袋抵得上三个人挑的量,运沙效率比平时快了三倍。沈砚光着膀子,推着独轮车在泥泞的田埂上飞奔,脸上的泥浆和汗水混在一起,却丝毫不在意,嘴里还喊着号子,鼓舞着大家的士气。苏婉裹着蓑衣打算盘,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动着,居然还有心思念叨:"这车确实好用,一车沙省两个人工,等这次灾过后,这种独轮车得量产,推广到各个农庄去..."
最令人惊讶的是萧景珩——太子殿下不知从哪得了消息,居然带着东宫的侍卫赶来了。储君殿下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干过这种农活。他穿着一身防雨的蓑衣,学着大家的样子撒沙袋,可姿势却笨拙得很,活像在祭天,引得旁边的侍卫想笑又不敢笑。沈甜柚看不过去,走过去塞了把铁锹给他:"殿下,铲土要这样斜着插进去,省力又能铲得多!您那样撒沙袋不行,得把沙袋堆得紧实些,才能挡住洪水。"萧景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按照沈甜柚教的方法试了试,果然顺手多了。他一边铲土,一边对沈甜柚说:"没想到你一个官家小姐,居然这么懂农活。"沈甜柚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笑着说:"在农庄待久了,自然就懂了。这些都是庄户人家的生存智慧。"
天亮时分,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临时堤坝终于筑成,洪水被成功挡在了田埂之外。沈甜柚松了一口气,开始清点人数,却发现父亲沈明远不见了。她心里一紧,连忙四处寻找,最终在垮塌的旧墙根找到了沈明远——只见平日里威严的大理寺卿,此刻官袍沾满了泥浆,裤腿也湿了大半,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冲毁的野菜苗一棵棵扶正,手边还放着一本被雨水泡皱了的《野菜图鉴》,正是沈甜柚之前写的那本。
"爹..."沈甜柚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沈明远回头看到女儿,脸上的泥道子混着雨水,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甜柚啊,爹为官二十年,今日才真正明白'无用之用是为大用'的道理。以前总觉得这些野菜登不上大雅之堂,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它们却能起到这么重要的作用。"他指指那些被重新扶正、重获新生的野菜苗,"明日爹回大理寺开堂审案,要好好讲讲这固堤的蒲公英,讲讲这些看似无用却蕴含大道理的事物。"
雨停了,朝阳冲破云层,映亮了一片狼藉却充满生机的农庄。苏婉的算盘声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清脆:"围墙重修需要八十两银子,不过甜柚的野菜宴要是能推广出去,按照之前的定价,一个月就能盈利五十两,用不了两个月就能回本...对了相公,你这件官袍彻底毁了,重新做一件又是二十两银子,这笔账得记上..."沈甜柚悄悄走到垮塌的墙根边,把一颗刚收集到的蒲公英种子塞进墙缝里,心里默默祈祷它能生根发芽。
身后传来萧景珩的声音:"孤已经奏请父皇,调工部的治水能手来帮你修堤。这次的洪水也给了孤一个教训,以后各地的堤坝修建,或许可以借鉴你这野菜固堤的方法,既环保又省钱。"沈甜柚回头,看见晨光中,父亲、母亲、哥哥、太子,还有农庄的雇工们,一群泥人相视而笑,笑容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欣慰与希望。田埂上那些劫后余生的野菜,挂着晶莹的水珠,挺直了腰杆,仿佛在骄傲地说:看吧,留我们是对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