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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青玉死了
真是喝酒误事,燕抚惊次日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嘴里还塞了个抹布,活脱脱像是被人绑架了。
“醒了?”岑似眠居高临下的站在一旁抱臂看她,伸手扯掉了她嘴里的抹布。
燕抚惊猛地咳嗽了几声,宿醉的头痛让她眼前发花,但更让她震惊的是当前的处境。
她用力挣了挣,发现绑得很专业,用的是特制的缚灵索,越挣扎越紧。
“阿岑!你疯了?!”她又惊又怒,声音因刚醒和之前的堵塞而沙哑,“快给我松开!”
“松开?”岑似眠冷笑一声,非但没解,反而拉过一张椅子在她床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松开让你继续去偷酒喝?还是松开让你满嘴跑马车,念叨些不清不楚的人?”
燕抚惊一愣:“我念叨什么了?”
“小玉儿。”岑似眠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簪花,红色的,像火,很漂亮。记得吗?”
燕抚惊脸上的怒意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一片茫然。
“小玉儿?谁?”她皱紧眉头,努力回想,脑子里却只有一片空白和阵阵抽痛,“什么簪花?阿岑,你到底在说什么?”
看她那不似作伪的茫然,岑似眠心中的疑虑更重了。
她俯身靠近,声音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你昨晚喝醉后一直念叨的。燕抚惊,你告诉我,这个小玉儿是谁?和随青玉有什么关系?还是说……是你在隙尘里遇到的人?”
燕抚惊眉毛蹙的更深了,若不是了解岑似眠,她真的要以为她是得失心疯了。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她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阿岑,”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冷静,尽管头痛和束缚让她烦躁不堪。
“我昨晚是喝多了,但我发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小玉儿’。至于随青玉?我跟她更不熟,怎么可能用这种腻歪的称呼?你肯定是听错了。”
“听错?你诓我呢?”岑似眠眼神锐利如刀,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我耳朵还没聋到那个地步!”
她越说越气,指尖几乎要戳到燕抚惊鼻子上:“燕抚惊,你平时胡闹也就算了,现在是什么时候?隙尘的事还没弄清楚,你记忆缺失,突然冒出个来历不明的‘小玉儿’,你让我怎么放心?万一是什么邪祟趁你心神虚弱钻了空子,或者是你记忆混乱的征兆呢?”
燕抚惊被她一连串的质问逼得心头火起,加上宿醉未消,脾气也上来了:“我都说了我不记得!不认识!没有这个人!你非要逼我承认什么?难道我还能凭空编出个人来骗你不成?!”
“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是‘小玉儿’?为什么偏偏和随青玉的名字撞上了?”岑似眠不依不饶,“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燕抚惊用力挣扎了一下,缚灵索纹丝不动,反而勒得更紧,让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说不定就是我醉糊涂了瞎说的!或者是你听错了!随青玉随青玉,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快记不清了!”
就在两人争吵愈发激烈,几乎要动手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乐绮带着哭腔惊慌失措的喊声:
“师姐!岑师姐!不好了!出大事了!骄阳峰……骄阳峰那边……随师姐的魂灯、魂灯快要熄灭了!”
“什么?!”
这一次,燕抚惊和岑似眠是真正地脸色剧变,异口同声地惊呼!
魂灯将熄,意味着性命垂危,元神即将溃散!
两人对视一眼,随青玉要死了?!
燕抚惊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凝重:“解开!快!”
岑似眠也深知事态严重,不再多言,指尖灵光急闪,迅速解开了缚灵索。
燕抚惊一把扯掉身上的绳索,甚至来不及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腕,抓起外袍一边穿一边就往外冲,声音紧绷:“去骄阳峰!”
-
幸亏骄阳峰距长青峰不远,就两个山头的距离。
燕抚惊和岑似眠甚至来不及召唤飞行法器,直接御气而行,身形化作两道流光,几乎是眨眼间便落在了骄阳峰魂灯殿外。
殿外围满了焦急的弟子,赵骄阳的眼泪止不住,望向殿中央随青玉的魂灯,正在不断抽泣,嘴里还喃喃着:“我没有照顾好她,我不是一个好师尊……”
裴之修早已赶到,正神色凝重地与看守魂灯殿的长老低声交谈。见到燕抚惊和岑似眠赶来,他眉头微蹙,但此刻也顾不上多问。
燕抚惊拨开人群,径直冲入殿内。
只见大殿中央,密密麻麻的魂灯如星河闪烁,其中属于随青玉的那一盏,此刻正如同风中残烛,火苗萎缩成豆大的一点幽蓝,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
魂灯与修士性命交修,灯焰如此,说明随青玉此刻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元神已在崩溃边缘。
“怎么回事?!”燕抚惊声音发紧,看向看守长老,“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一刻钟前!”长老也是满头大汗,“毫无征兆,魂灯突然就开始剧烈摇曳,然后迅速黯淡下去!我们尝试用魂力稳固,但……但效果微乎其微!”
岑似眠快步上前,指尖凝聚灵力,小心翼翼地向那微弱的魂灯火苗探去,试图感知其状态。
她的灵力刚一接触,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丹霞长老搭上她的肩,轻轻摇了摇头。
无力回天?燕抚惊不懂丹霞长老摇头是什么意思,赵骄阳待随青玉不差,从隙尘出来之后,也是各种灵丹妙药通通送到了随青玉手中。
隋青玉虽与自己差着境界,但也不至于……
难道是自己下手太重了?可那天明明是自己落了下风。
“燕师姐……”
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燕抚惊抬眼,是本该躺在床榻上好好修整的随青玉。
众人瞬间噤声,她正逆着光站在大殿门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准备施展追魂术的裴之修和悲痛欲绝的赵骄阳。
魂灯将熄,本人却出现在这里?这完全违背了常理!
随青玉的脸色比在侧殿时更加苍白,几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
她身形单薄,倚着门框,似乎连站立都十分勉强。但她的眼神,却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与那摇曳欲灭的魂灯形成了诡异的呼应。
“青玉!”赵骄阳第一个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想抓住她的手,却被随青玉微微侧身避开。
“师尊……”随青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她的目光越过赵骄阳,直直地看向燕抚惊,那眼神复杂难辨,像是有未说尽的千言万语。
“噗——!”
终于她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抓着自己胸口前的衣襟,呕出一口黑红的血。
灯灭,人亡。
随青玉死了。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赵骄阳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随青玉,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玉儿——!”
猛地扑过去,抱起随青玉尚有余温却已毫无声息的身体,失声痛哭。
裴之修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周身气息压抑得可怕。
一位前途无量的内门弟子,以这样一种决绝而惨烈的方式死在众人面前,这不仅是巨大的损失,更是对无名殿的沉重打击。
岑似眠下意识地看向燕抚惊。
燕抚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看着随青玉倒下,看着那魂灯熄灭,看着赵骄阳崩溃痛哭。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比平时更显得平静,只有那双微微收缩的瞳孔,泄露了她内心的震动。
死了?
就这么……死了?
燕抚惊忽然想起自己醉酒后念叨的“小玉儿”,想起岑似眠的逼问,还有刚刚随青玉看向她复杂难辨的眼神。
一股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伴随着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无法捕捉的刺痛。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真正弄清楚,这个师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丹霞长老叹息一声,上前轻声安抚几乎昏厥的赵骄阳,并小心地检查随青玉的遗体。
岑似眠走到燕抚惊身边,低声道:“你没事吧?”
燕抚惊缓缓眨了下眼睛,目光从随青玉的遗体上移开,落在自己刚才被缚灵索勒出红痕的手腕上,声音平淡无波:“我能有什么事。”
她转身,不再看那令人心碎的场面,径直朝殿外走去。
“你去哪儿?”岑似眠追问。
燕抚惊脚步未停,也未回答岑似眠的话。
-
燕抚惊御剑行至上空,漫无目的。
脚下的无名殿群山在雪中静默,往日熟悉的景致此刻看来竟有些陌生。
她飞过练武场,看到弟子们依旧在刻苦修炼、飞过丹房,闻到隐约飘出的药香、飞过各峰各殿,看到人们依旧在为宗门事务忙碌。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井然有序。
可就在刚才,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她面前。
寒风中,凌冽的雪落在她脸蛋上,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只感觉到面部一片湿润,伸手想拭去脸上的水,指腹触碰到的瞬间,还有一阵热流。
原来,那不只是凛冽的雪。
她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是悲伤,她和随青玉确实不熟。
也不是愤怒,至少不全是。
她自己说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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