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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糕越狱
经历了昨天的“钥匙惊魂”和“天窗危机”,温软决定今天要做一个绝对守规矩、绝不犯错的完美租客。
她起了个大早。
严格按照《补充条款》的要求,用粘毛滚筒把自己和背包都滚得干干净净,像一只刚刚蜕完皮的蛇。
然后她轻手轻脚地、通过那个依旧吱呀作响但似乎稍微熟悉了一点的外侧楼梯,下楼去扔垃圾。
回来时,她特意检查了阁楼的门,确保已经关严实,不会给年糕任何可乘之机。
上午的阳光透过天窗,暖洋洋地洒在木地板上。
年糕吃饱喝足,正摊开四肢,在那块阳光最盛的地方睡得四仰八叉,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温软看着小家伙毫无防备的睡姿,心里软成一滩水。
她决定趁此机会,给阁楼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践行她对沈砚辞“负责阁楼及楼梯清洁”的承诺。
她拿出准备好的吸尘器、拖把、抹布,还有那个几乎快被她用秃的粘毛滚筒。
开始了与灰尘和猫毛的艰苦战斗。
她先清理了角落和家具背后的卫生死角。
然后开始移动一些较轻的箱子和杂物,准备清扫下面沉积的灰尘。
年糕被吸尘器的声音吵醒,不太满意地“喵呜”了一声,换了个离噪音源更远的角落,蜷起来继续睡。
一切看起来都在掌控之中。
直到温软试图挪动那个放在门边、用来放杂物的矮柜。
柜子有点沉。
她需要稍微用点力气。
而就在她弯腰用力,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柜子上时……
她忘记了去留意那个原本在睡觉的小毛团。
年糕被挪动家具的声音彻底惊醒。
它警惕地竖起耳朵,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看着原本熟悉的家具被移动,陌生的角落暴露出来,它感到了一丝不安。
而就在这时,温软因为用力,不小心将矮柜撞到了门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这声响动成了压垮年糕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嗖”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像一颗橘白色的毛茸炮弹,直接朝着门口窜去!
温软听到动静,心里猛地一沉。
她下意识地转头。
正好看到年糕那灵活的小身体,在门被她挪动矮柜而意外顶开的那道缝隙里,一闪而过!
“年糕!”
温软失声喊道,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行为规范补充条款》第一条如同加粗的红色警报在她脑海里疯狂闪烁:**绝对、严禁、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踏入书店一楼区域半步!**
而年糕。
那个她千保证万承诺会管好的小麻烦,此刻正以实际行动,对她的保证进行着最无情的嘲讽。
它不但踏足了。
它甚至可能正在书店一楼进行一场欢快的、探索新大陆的冒险!
温软几乎能听到楼下沈砚辞冰山碎裂的声音。
她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什么外侧楼梯内侧楼梯了。
一把拉开已经被矮柜顶开更大缝隙的门,像一阵风似的冲下了内侧楼梯。
她的心跳快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当她气喘吁吁地冲进书店一楼时。
看到的正是让她心脏骤停的一幕。
年糕显然被这个充满高大书架和陌生气息的新环境吓到了。
但它没有像温软希望的那样怂怂地缩在角落。
反而激发了猫科动物“走投无路时就往上爬”的本能。
它选中了离楼梯口最近、也是看起来最高大、最气派的一个书架。
那个书架上的书看起来都格外古老,书脊是深色的,带着一种历经岁月的沉静。
而沈砚辞。
就站在那个书架前。
他背对着楼梯方向,手里正拿着几本书,似乎正准备将它们归位到书架顶层。
他听到了温软急促的脚步声。
也听到了另一种更细微的、爪子扒拉木头的窸窣声。
他的动作顿住了。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温软因为奔跑而泛红、写满惊慌的脸上。
然后,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极其冰冷地、一寸寸地向下移动。
最终,定格在了那个正试图凭借娇小身躯和尖锐爪子,努力攀爬他宝贝书架的橘白色毛团身上。
年糕后腿蹬着书架下层的隔板,前爪努力勾着上一层,整个身体悬空,正在奋力向上。
它的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尾巴因为用力而绷得笔直。
看起来既努力,又……十分碍眼。
至少在沈砚辞眼里是这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书店里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让人窒息。
温软张了张嘴,想喊年糕下来,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年糕终于凭借一股猫劲儿,成功爬上了书架的第二层。
它似乎对这个新高度很满意。
小心翼翼地在那相对狭窄的隔板上走了两步,好奇地低头嗅了嗅旁边几本厚厚典籍的书脊。
然后。
它做出了一个让温软几乎晕厥的动作。
它大概是想换个方向,或者只是单纯地想挠个痒痒。
它往后稍微退了一小步。
毛茸茸的、还带着点灰尘的小屁股,不经意地、轻轻地……
撞到了几本摞在一起、放在书架边缘的旧书。
那几本书看起来就很重,书页泛黄,边角有些磨损。
被年糕这么一撞。
它们摇晃了一下。
然后,在温软惊恐的注视下,在沈砚辞冰冷的目光中。
一本。
两本。
三本。
“啪!”“砰!”“咚!”
接连几声沉闷的响声,打破了书店死一般的寂静。
它们重重地摔在了光洁如镜的深色木地板上。
溅起了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尘埃。
其中一本甚至摊开了书页,像一只受伤的蝴蝶,无力地趴在地上。
年糕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大跳。
“喵嗷——!”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像一只受了惊的蒲公英。
它再也顾不上探索新大陆了,慌不择路地从书架上跳了下来,试图找个地方躲起来。
而它选择的方向,正好是朝着温软这边。
温软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年糕即将窜向另一个书架、造成更大破坏之前,弯腰,伸手,一把将那个闯了祸的小毛团捞进了怀里。
年糕在她怀里瑟瑟发抖,把毛茸茸的小脑袋使劲往她胳膊肘里钻。
“没事了,没事了,年糕不怕……”
温软下意识地抚摸着它,轻声安抚。
但她的声音也是抖的。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巨大的歉疚和惶恐,投向了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沈砚辞。
他脸上的表情……
温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那不是简单的愤怒。
而是一种……仿佛自己精心守护了多年的、不容亵渎的圣地,被一只毛茸茸的、不懂事的爪子给玷污了的……冰封的震怒。
他的脸色铁青。
薄唇抿成了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片,先是扫过她怀里那个罪魁祸首。
然后,缓缓地、带着千斤重量,落在了她的脸上。
温软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被那眼神冻住了。
她抱紧了怀里还在发抖的年糕,往前走了两步,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沈先生!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内疚而带着明显的颤音。
“是我没看好它!是我打扫的时候没注意,让它跑出来了!”
“都是我的错!”
“您……您的书没事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地上那几本“罹难”的书籍,心都揪紧了。
沈砚辞没有立刻回答。
他甚至没有去看地上的书。
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温软身上。
那眼神复杂得让她无所适从。
有愤怒,有冰冷,还有一种……“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和失望。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才终于动了。
他没有看温软,而是迈步,走向那几本掉落在地上的书。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
但温软能感觉到那平静表面下汹涌的暗流。
他蹲下身。
动作极其轻柔地,先是拂去书封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也许有年糕带下来的猫毛?)。
然后,小心翼翼地、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一样,将摊开的那本书合拢。
他的手指修长,动作专注而慎重。
检查着书脊、封面、书页是否有损坏。
每一寸检查,都让温软的心往上提一分。
她抱着年糕,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像是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怀里年糕的颤抖,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和她自己的心跳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更慌乱。
沈砚辞将几本书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然后,他站起身,将书暂时放在了旁边的阅览桌上。
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温软。
和她怀里那个只敢露出一个屁股和尾巴尖的“肇事者”。
“温小姐。”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几乎能掉下冰碴子。
“我记得我们签署的《补充条款》第一条,写得非常清楚。”
“看来,‘绝对、严禁、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这几个词,对你和你的猫而言,理解起来有些困难。”
温软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不是的,沈先生,我……”
她想解释,却发现自己词穷。
任何解释在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或许,”沈砚辞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种尖锐的讽刺,“我需要把这些条款用图画的形式表现出来?比如,画一只猫被一个巨大的红色禁止符号圈起来?”
温软低下头,耳根烧得厉害。
“真的很抱歉,我会承担一切责任的。”
她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恳求。
“如果书有损坏,我愿意赔偿,或者……或者想办法修复……”
沈砚辞没有接话。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那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人难受。
书店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年糕偶尔发出的、细微的、带着恐惧的“呜呜”声。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那些整齐排列的书架上,也照在摊在阅览桌上那几本刚刚经历了“空难”的旧书上。
光影里,似乎有细小的尘埃在飞舞。
其中一些,可能来自年糕惊慌失措时抖落的浮毛。
温软抱着年糕的手臂微微发紧。
她感觉自己和怀里这个小家伙,就像误入巨人国度的两个小可怜。
被冰冷的目光和无声的谴责包围着。
她不知道沈砚辞会怎么做。
是直接拿出合同,指着违约条款让她立刻搬走?
还是开出她无法承受的天价赔偿单?
她只知道,自己这次犯下的错误,远比忘带钥匙要严重得多。
这直接触碰到了沈砚辞最核心、最不容侵犯的底线。
她等待着。
等待着来自这座冰山的最终审判。
而沈砚辞,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除了冰冷和失望,似乎还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温软看不懂的情绪。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转身。
走向了阅览桌。
背对着她。
开始仔细地、一本一本地检查起那几本被年糕“亲密接触”过的旧书。
将他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在了那看似平静的、挺拔的背影之后。
留下温软抱着懵懂闯祸的年糕,站在原地。
一颗心,七上八下。
悬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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