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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惊雷
入夜,太极殿灯火通明。
丝竹之声悦耳,舞姬长袖善舞。
作为“戴罪立功”的谢家代表,我和二叔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末席,倒也清净。
云阳公主坐在上位,一身戎装未换,英姿飒爽。她目光扫过全场,在看到二叔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是我的姑母,大周唯一的辅国公主,手握二十万朔方军。
也是谢家最大的底牌。
酒过三巡,周帝看起来心情不错。
“云阳此次回京述职,边关安稳,朕心甚慰。”周帝举杯,“谢家虽然出了点‘小岔子’,但谢无晦这几日在京中也算安分。今日家宴,不必拘礼。”
这话看似宽慰,实则敲打。
“小岔子”指的是祖父入狱,“安分”指的是二叔捅完刘臻之后的“负荆请罪”。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臣有本奏!”
果然,刘臻站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半旧的官袍,神情凄苦,跪在殿中磕头:“臣教子无方,致使逆子被人当街杀害,臣心如刀绞。但这也就罢了,可那谢家……”
他抬头,恶狠狠地指向我们:“谢无晦仗着驸马身份,当街行凶,刺伤微臣。陛下,此等目无王法之徒,若不严惩,朝廷威严何在?”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角落里的我们身上。
落井下石,这是官场的常态。
谢家如今摇摇欲坠,刘臻这是想趁机踩上一脚,让我们永世不得翻身。
我有些紧张地看向二叔。
谢无晦却在慢条斯理地擦手,仿佛没听到刘臻的控诉。
直到周帝的目光投射过来,带着几分审视:“谢无晦,你有何话说?”
谢无晦这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走到殿中。
他没有下跪,只是微微躬身:“陛下,臣确实捅了刘御史一剑。但这事儿,臣也是为了陛下着想啊。”
“哦?”周帝挑眉,“为了朕?”
“正是。”谢无晦一脸诚恳,“刘御史口口声声说由于丧子之痛,才在工作上出了纰漏,参错了谢家。但据臣所知,他那儿子刘奇,可是京城一霸,强抢民女,无恶不作。这种祸害死了,那是百姓之福,是陛下教化之功。刘御史不谢恩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心如刀绞呢?这不是说明他是非不分,有负圣恩吗?”
这番歪理邪说,听得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把人家儿子死了说成是“皇恩浩荡”,还要人家谢恩,这嘴简直比那把剑还毒。
刘臻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我儿虽然顽劣,但绝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那几个杀人凶手,分明是见财起意!”
“是不是见财起意,查查不就知道了?”谢无晦图穷匕见,声音骤然拔高,“陛下,臣近日听闻一桩奇事。说是中尉府失火那晚,刘府后院可是热闹得很,整夜都在搬东西。巧的是,第二天早上,那个被刘奇强抢的民女赵桐儿,就成了河里的一具浮尸。”
“你……你胡说八道!”刘臻脸色大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那是诬蔑!彻头彻尾的诬蔑!”
“是不是诬蔑,请陛下下旨彻查便是。”谢无晦不再看他,而是转向周帝,深深一拜,“陛下,谢家是否冤枉,暂且不论。但中尉府乃京城重地,其失火一案至今未破。若刘府真的与此有关,那可就不是简单的民事案件了,而是……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一出,整个大殿如同炸了锅。
涉及军械,涉及中尉府,这已经触碰到了帝王的逆鳞。
周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盯着刘臻,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刘爱卿,谢无晦所言,虽然荒诞,但事关重大。你可敢让大理寺和刑部联手,去你府上查一查?”
刘臻跪在地上,冷汗如雨下。他知道,只要一查,就算查不出军械,他那些烂账也够他死十回了。
“陛下……”他刚想开口求饶。
一直沉默的云阳公主忽然站了起来。
甲胄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父皇,”她声音清冷有力,“儿臣回京途中,在青华山遭遇刺客伏击。那些刺客用的箭弩,虽然磨去了标记,但儿臣认得,那是神武军的制式。”
她转头看向刘臻,目光如剑:“而神武军的军械,正是存放在中尉府。”
轰!
这下不仅是炸锅,简直是天塌了。
公主遇刺,军械流失,中尉府失火,刘府搬运……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周帝猛地拍案而起:“查!给朕彻查!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无论牵扯到谁,绝不姑息!”
刘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而站在殿中的谢无晦,回头冲我眨了眨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看,二叔这招“借刀杀人”,玩得溜不溜?
我坐在末席,手里那杯茶早就凉了。
但我却觉得浑身滚烫。
我知道,谢家的反击,从这一刻起,才刚刚开始。
圣上的旨意下得很快。
当晚,谢家贴在门上的封条就被揭了。
我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祖母正扶着门框站在风口里。老太太一身诰命服都没来得及换,满头银丝被夜风吹得有些乱,看见我的那一刻,平日里那个端庄持重的国公夫人,竟踉跄着下了台阶。
“我的乖孙!”
她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那股熟悉的檀香味混着眼泪的咸湿,瞬间包裹了我。
“没事了,没事了。”她颤抖着抚摸我的后脑勺,一遍遍地重复,“谁也不能动我的宽儿,谁也不行。”
我趴在祖母肩头,看见平日里总是板着脸训人的祖父,此刻正站在灯影下,背着手,眼眶通红。他想上前,又碍于一家之主的威严,只能别过头去,假装在看门口那对并没有什么好看的石狮子。
“行了行了,老太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祖父哑着嗓子训了一句,转头却对我招手,“宽儿,过来,让祖父看看少了块肉没。”
这就是谢家。
在外人眼里是不可一世的勋贵,是随时可能倾覆的危楼。但在我眼里,这就是根,是让我无论在死牢还是朝堂,都能挺直脊梁的底气。
“啧,真是好一出祖孙情深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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