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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
回到安全屋,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清洁剂和冰冷金属的气息,此刻竟让林乐栖感到了几分亲切。
他脱下防护服,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握过能量短刃的手掌也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高度紧张后的生理反应。李止径直走向操作台,将收集来的物资分门别类地放好,动作一如既往的精准、高效,仿佛刚才在外面徒手捏碎一只变异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林乐栖默默地看着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李止出手的那一幕,以及那些评价和指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尝试着回忆李止纠正他时的握刀姿势。
“那个……李止,”他犹豫着开口,“我能不能……找个地方练习一下?就你刚才教我的握姿和发力。”他不想下次再像个傻子一样胡乱挥舞,浪费能量,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李止操作屏幕的手指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青年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认真的恳求,还有未散尽的惊悸,但更多的是想要做点什么来改变现状的决心。
“可以。”李止没有反对,指向房间一侧的空地,“你在那里练吧,注意能量输出,维持在最低档。过度消耗会加速‘虚噬’的侵蚀,也会吸引不必要的注意。”
“明白!”林乐栖郑重地点头,拿起那把能量短刃,走到空地上,开始笨拙地调整姿势,回忆着李止指尖留下的冰冷触感和那几句简短的指导。他小心翼翼地按下最低能量输出的按钮,短刃前端亮起微弱、稳定的光晕,不再像之前那样闪烁不定。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最基本的劈、刺动作,动作生涩,甚至有些滑稽,但他做得异常专注。汗水很快从他额角滑落,手臂也开始酸胀,但他没有停下。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多一分熟练,或许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李止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背对着他处理数据和物资,但林乐栖能感觉到,偶尔会有那道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移开。这让他练习得更加认真。
练习间隙,林乐栖喘着气休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之前换下的脏衣服口袋里,摸出了那包在超市废墟里捡到的种子。干瘪的种子上,淡金色的斑点在安全屋冷白的光线下,似乎比在昏暗的超市里要显眼一些。他捏起一颗,好奇地打量着。
“这是什么?”李止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林乐栖一跳。他转过身,看到李止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后,目光正落在他手心的种子上。
“啊,这个……在超市角落里捡的,”林乐栖有些不好意思,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就是一包种子,我看它被压在下面,觉得……有点可惜。”他没敢说自己那套关于“生命”和“生长”的莫名感触,觉得在末世说这个太过矫情。
李止伸出手,示意他将种子递过去。林乐栖连忙将那颗种子放在他掌心。李止用指尖捻动着种子,仔细观察着上面的金色斑点,又拿到鼻尖轻轻嗅了嗅,眉头微蹙。“从未见过的变异谱系。能量反应微弱,但结构……很奇特。”他看向林乐栖,“你捡它们回来,想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林乐栖挠了挠头,实话实说,“就是觉得,如果能种出来,看看会长出什么,也挺有意思的?反正……这里也挺单调的。”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冰冷得如同金属盒子的安全屋。
“种出来?”
李止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是觉得荒谬还是有趣。他沉默了片刻,将种子递还给林乐栖,“无害的种子,你可以试试,但这里的土壤和水源都含有微量辐射和‘虚噬’孢子,正常植物无法存活。”
这话像一盆冷水,但林乐栖那股莫名的执拗劲却上来了。
“好!试试就试试,反正试试又不会怎样。”他小声嘀咕着,开始在安全屋里寻找可能用来种植的容器。最终,他找到了一个废弃的金属罐头盒,又从角落堆积的、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颗粒材料里抓了一把,勉强充当土壤。又按照李止简单的指点,从水循环系统接了少量净化水,混合了一些找到的基质。他没有专业的工具,就用手小心翼翼地扒开土,将那些干瘪的种子埋进去,动作笨拙却异常认真。
做完这一切,他将罐头盒放在了靠近窗户、能接收到些许灰蒙蒙天光的地方。李止继续着他的工作,但眼角的余光偶尔会扫过那个蹲在角落、对着一个破托盘忙活的背影。青年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他从未听过的奇怪旋律,与这间充斥着末世科技感的屋子格格不入。
一种……吵闹的生机。
夜幕再次降临。安全屋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光和操作台屏幕散发出的冷光。
林乐栖结束了又一轮的练习,累得几乎虚脱,肚子也再次咕咕叫起来。李止依旧在操作台前忙碌。就在林乐栖以为今晚又要靠营养膏对付过去的时候,李止却起身走向了小厨房区域。没过多久,他端着一只马克杯走了过来,递到林乐栖面前。杯中不是清水,也不是汤,而是散发着淡淡奶香和甜香的热饮。
“这是……?”林乐栖惊讶地接过,杯壁传来的温暖让他冰冷的指尖微微发麻。
“一种变异山羊的奶,加了点蜂蜜。”李止的语气依旧温和,“能快速补充体力,稳定精神。你今天能量消耗过度。”
林乐栖愣住了,他看着杯中乳白色的液体,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没想到李止会注意到他的疲惫,更没想到会为他准备这个。在这样资源匮乏的末世,这杯热奶简直是奢侈品。
“谢……谢谢。”他声音有些哽咽,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带着恰到好处甜味的液体滑入胃中,驱散了疲惫和寒意,也让他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李止他……真的是个很细心、很温柔的人啊。
他喝着热奶,忍不住又看向窗台上那个孤零零的罐头盒,心里默默祈祷着那几颗干瘪的种子能创造奇迹。李止看着他专注喝奶、又时不时瞟向罐头盒的样子,视线在他因为热气而微微泛红的鼻尖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重新落回操作台的屏幕上。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不经意地,再次扫过了那个被林乐栖寄予了无用希望的简陋“花盆”。
安全屋内重归寂静。
一个在默默汲取着微不足道的温暖,一个在冷静规划着未知的前路。那杯热牛奶像是一个微小的信号,表明某种坚冰正在缓慢融化,而那几颗深埋的种子,似乎也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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