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途

　　他弯下腰，把脸伸到关子清面前，距离近到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是与她艳丽的长相完全不相符的香味。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难怪连司琦章都会维护这么个美人，她确实在今天的相亲会上算是最漂亮、最吸引人的那一个了。
　　“你做什么！”关子清警惕地看着这个举止诡异的贺臣，他赤裸裸的目光看得她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印象里几年前的他还是一个严肃、道德高尚的人，现如今怎么变得和那个江明星一样猥琐下流了？看来这个警察局也不怎么正派，连副局长都有点变态。关子清越越想越害怕，难道这个贺臣已经如此无法无天，在警局都敢行不轨之举？
　　她表情紧绷，不自觉往后退，“我警告你别乱来。”
　　漂亮女人果然是麻烦，庸脂俗粉。贺臣一边露出不屑的表情，一边退到坐着的警官旁边，低头问了他一句，“陈警官，做完笔录了吗？”
　　“做完了。”
　　“那你出去做后续的工作吧。”
　　陈警官拿走所有的东西，一板一眼地走出审讯室，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听着警官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关子清更紧张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加上刚刚贺臣的举动，有点担心他会对她做什么，即使是在警局的审讯室。
　　贺臣稳稳地坐到还有些温热的椅子上，收敛起刚刚的表情，双手环胸并翘起二郎腿，一脸严肃地投入工作状态，“关小姐，你不用紧张。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的。你想先听哪一个？”
　　关子清直觉两个对她而言都不会是真正的好消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她选择让自己先难受，再稍微不那么难受。
　　“坏消息。”
　　“根据我对江明星的了解，即使今天的事过去了，他后来也会去针对你们两个实施报复，尤其是你。而以往这种事情的最好解决方法是，你嫁给他，当他的小老婆。”
　　果然是极坏的消息，贺臣眼毫不意外地看着面前的妙龄女子像是被毒药腐蚀过的鲜花，浓浓的灰败取代了这份娇艳欲滴。
　　不过，好消息也是极好的消息，贺臣稍稍放松了身上的肌肉，整个人倚靠在椅子上，虽然对他自己而言是麻烦了些，“好消息就是，我受江明星父亲所托，可以替他管教一下这个任性的儿子。过去他也骚扰过其他的女子，经常闹到江老爷面前。当然除了这个，其他的混账事也数不过来。”
　　停顿了一下，他说出了他的想法，“我可以拨出几个人手来保护你，如果他对你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这几个保镖可以及时阻止他。当然，保镖的工资很贵，这份钱可不会由警局出，是由江老爷出。”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为官清廉，贺臣还特意强调一下保镖的工资。他不能让任何一点芝麻蒜皮大的小事影响自己的工作形象，遵纪守法、利国利民可是他的职业信条。
　　关子清低下头，被这两个馊主意左右为难。对她而言两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一个是和江明星纠缠不清，一个是和贺臣藕断丝连。
　　她尽力保持微笑，内心却不断地腹诽：哪有让一个大男人思考类似于“究竟跟哪一个男人未来会过得比较幸福”这种问题？
　　如果非要让她给出一个答案，那也得是司琦章才对。可贺臣的话也说得明明白白，现在她再去让司琦章帮助她，分明是给司琦章找麻烦。
　　做女人真是麻烦啊！
　　关子清第无数次在心中呐喊，垂头丧气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就劳烦贺副局长为小女子多操心了。”
　　贺臣很高兴自己又解决了一个麻烦，这下江老爷又要感激他做了好事一桩。毕竟江老爷岁数摆在那里，又要管自家的公司，又要操心这个爱拈花惹草的儿子闯下的各种祸，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
　　他起身离开审讯室，安排刚刚的警官把相关工作做好。
　　关子清这边等待着关家司机来警察局接她，而司琦章则没那么幸运，他将和江明星一样受到惩罚：在警察局关上十天。在关子清的央求之下，贺臣批准了她去见司琦章一面。
　　“你怎么样？”
　　隔着玻璃，关子清看着司琦章像是一个犯人一般被关在小小的房间，已经青青肿肿的脸显得也没那么帅气了。都是她的缘故，才害得这位侠义之士挨了揍还要被关起来。
　　“我没事。”司琦章眼看关子清似乎要哭出来，便赶紧安慰她，“男子汉受点伤不算什么。”
　　其实作为一个内心粗糙的大老爷们，关子清感激是一方面，却没有那么得多愁善感，为了让所有人相信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她也为此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就比如此刻，她掐着自己左腿内侧的肉，才挤出两滴泪水，以示自己真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女性。
　　好疼啊！我可太难了！
　　关子清痛得流泪。
　　“那我走了。”她松开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估计她的腿都已经青紫了。
　　“好，路上小心。”
　　司琦章看着关子清离开了警察局，有些心疼这个今天刚认识的女子，不知道这样的事会不会在她心里留下阴影。
　　这个江明星可真不是东西！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之前打他还不太够。
　　关子清拖着有些疼的左腿站在公路旁等车，关家的司机才收到来这里接她回家的消息没多久，可能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来。就着不太明朗的路灯，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皱巴巴，头发也有些凌乱地垂在脸侧。她变得好狼狈，关子清叹一口气，关太太在她出发前给她布置的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
　　都怪这个江明星坏她的事！
　　正当她怨恨地看着某个可能是江明星“房间”的位置，那个给她做审讯的陈警官突然出现，向她走了过来。
　　他递给关子清一张纸条，“这是贺副局长让我交给你的，如果江明星找上门来，你可以随时拨通这个电话。”
　　“请你帮我传达给贺副局长一句话：多谢帮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关子清接过贺臣的电话号码，心里怎么得都不是滋味。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让贺臣帮忙，不仅是接受他安排的保镖，进一步还可以直接向打电话他求助。
　　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警官交付完电话，并没有急着离开，继续对关子清说道，“明天这几个保镖便会出现在关小姐周围，不过不必担心。他们十分有职业素养，并不会出现在您和您家人的面前，您只用像往常一样生活就可以了。”
　　关子清点点头，收好这个关键时刻可以帮她解决大麻烦的纸条。
　　交代完所有，陈警官便走回警局。
　　关子清抬头看看有些灰蒙蒙的天空，身后不远处的贺臣正在忙着他自己的工作。她伸出手，纤细苍白的手接住了丝丝飘落的小雨。
　　郑书乾啊，郑书乾，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躲在贺臣的庇护之下。如果不是她意外地活过来，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见到贺臣这么铁汉柔情的一面，这么一想还挺惊悚的，贺臣一直在她面前展示自己无所不能来着。
　　没一会儿，关家的老爷车就载着一脸担忧的关太太停在了关子清的面前。
　　这回关太太可那么多闲情逸致，车一停下，她就下了车，左瞧瞧右摸摸她的宝贝女儿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今天在国豪酒店的事在她们这一圈富太太之间都传遍了，什么打架、什么枪声、什么两个男子为了关子清互殴，最后统统被带到警局。
　　一个个乱七八糟的消息传得是有鼻子有眼的，这下可让坐在家中嗑瓜子等好消息的关太太着急上了火。
　　她可真是好心办了坏事，给自己才21岁的女儿招惹了麻烦。
　　“好了，妈。”
　　关子清被关太太摸得面红耳赤，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都会受不了保养得体的美貌少妇这么无意识地撩拨，虽然她现在没那个功能，但是该有的心里变化还是有的。
　　关太太看她脸红得不太正常，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以为她被吓得发烧了，赶紧把关子清塞进车里，带回了家。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是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这回碰到这种又打又杀的事情，可得让医生好好看看。
　　老爷车一路颠颠簸簸，关子清被关太太抱在怀里，脸侧是她柔软的秀发，鼻尖是她常用的胭脂水粉留下的味道。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关太太白嫩的锁骨。鼻头一热，她感觉自己鼻血要流出来了，于是赶紧把鼻子捂住。
　　关子清感觉自己原本就红着的脸变得更红了。
　　但她又不能告诉关太太为什么她会这样。就当她发烧了，生病了。
　　平时关太太从不这样，所以她也从不这样，这一回破天荒地让她感受到关太太对关子清热烈的母爱。她们二人之前也就顶多凑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讨论一下最新出的首饰和服装。
　　可能是今天的传闻吓到她了吧，关子清心想。
　　吩咐好家管赶紧把平时来关家看诊的孙医生叫来，关太太连忙拉着关子清卧床休息，亲手给她换上睡衣，并把她头上的珠翠一一拆掉。
　　“妈！”
　　关子清嚷嚷一声，今天这关太太非要让她流鼻血吗？还能不能让她好好休息了。
　　关太太像是没听见自己女儿闹脾气的声儿，快速地做好这一切。幸好医生也及时赶到，令关子清面红耳赤的事情才算终于结束了。她偷偷瞥着走远的关太太，果然中年女人猛如虎。
　　比看着两个大男人打架还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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