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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山庄 4
门板隔绝了走廊里那令人不适的低语,但白那混合着期待与残忍的温柔,如同无形的丝线,依旧缠绕在墨思年的心头。她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为了极致的冷静。
白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打破规矩是游戏进程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唯一通往真相的路径。他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观察者,或者……一个享受着猎物挣扎过程的捕猎者。他的“保护”是最大的谎言,他的目的是看着她在这片迷雾中沉沦,或许最终变成他所期待的“模样”。
那凄厉的哭声和刮擦声仍在持续,但墨思年不再急于行动。冲动是魔鬼,尤其是在这个S+难度的游戏中。她需要更周全的计划。
首先,是信息。那本笔记是关键。“不要看镜子”、“东翼楼”、“白的眼神”、“无处可逃”……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被困少女最后的挣扎。真正的夜莺小姐发现了什么?她是否也尝试过探索东翼楼?她的结局是什么?是被山庄吞噬,还是……变成了白所期待的“作品”之一?
其次,是规则与漏洞。管家强调夜晚不要出门,不要进入东翼楼。白则看似维护规则,实则引诱破坏。那么,规则本身可能就是陷阱,或是筛选机制。无限存档意味着死亡并非终结,但重复的死亡是否会带来某种“污染”或“同化”?她必须尽量避免死亡。
最后,是白。他是这个副本最大的变数。他的力量来源是什么?他与创造者“L”有什么关系?他是“L”的造物,还是……“L” 的神经一部分?想要通关,恐怕无法绕开他。
哭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消失在浓雾深处。走廊外,白的气息依旧如同磐石般守在原地,带着一种耐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等待。
墨思年站起身,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与锐利。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与自己一般无二,却略显苍白疲惫的面容。镜子……目前看来是安全的。但笔记警告“不要看镜子”,指的是特定的镜子?还是某种状态下的镜子?
她需要工具,需要武器。这个房间太过“干净”,除了那本笔记,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壁炉旁那根用来拨弄柴火的、顶端包铁的铜质拨火棍上。
就是它了。
她拿起拨火棍,入手微沉,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虽然粗糙,但在面对未知危险时,至少能提供一丝心理和物理上的保障。
接下来,是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面板上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墨思年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将身体机能调整到最佳状态。她像一头蛰伏的猎豹,等待着出击的瞬间。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那永恒不变的浓雾似乎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
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守夜人最容易松懈的时刻。
就在这时——
“铛……铛……铛……”
山庄某处,一座古老的座钟敲响了五下。钟声沉闷而悠远,穿透墙壁和浓雾,带来了某种规律性的变化。
就在第五声钟响落下的瞬间,墨思年清晰地感觉到,门外那一直如同附骨之疽般存在的、属于白的气息,消失了。
不是远离,而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彻底消失了!
与此同时,那一直萦绕在山庄周围的、无形的压抑感,似乎也减弱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机会!
墨思年没有丝毫犹豫,她猛地睁开眼,再次轻轻拉开房门。
走廊空无一人。烛火依旧摇曳,但白的踪影全无。他就这样在钟声响起时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是规则限制?还是他必须去往别处?墨思年无暇深究,这为她提供了宝贵的行动窗口。
她如同幽灵般闪出房间,反手轻轻带上门,目光锐利地扫过走廊。哭声来自东边,东翼楼也在那个方向。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拨火棍紧握在手,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走廊曲折幽深,仿佛没有尽头。墙壁上的肖像画在晃动的光影中,眼神似乎更加诡异,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空气中有一种陈腐的灰尘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越往东走,光线越暗,烛台也变得稀疏。温度似乎在下降,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取代了房间里的暖意。
终于,她来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继续向前,通往仆役区或者更深处;另一条路则被一道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封锁,门上缠绕着粗重的铁链,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门后是一条更加黑暗、破败的走廊,那里就是被明令禁止的——东翼楼。
铁栅栏门看起来坚不可摧。但墨思年注意到,锁孔附近有新鲜的划痕,似乎不久前有人尝试过撬锁。是之前的“墨小姐”?还是其他不守规矩的“客人”?
她尝试推动栅栏门,纹丝不动。锁也很牢固,没有工具很难打开。
难道要无功而返?
她的目光落在栅栏门与墙壁的连接处。由于年久失修,墙壁的石膏有些剥落,靠近地面的地方,有几根锈蚀严重的铁栏杆似乎有些松动。
墨思年蹲下身,用拨火棍插入松动的缝隙,用力撬动。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她紧张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引来什么。
幸运的是,除了这声音,四周依旧死寂。或许,白的不在,让这片区域的“活性”也降低了?
终于,“咔嚓”一声轻响,一根锈蚀的栏杆被她撬断。缺口不大,但足以让她这样身形纤细的人勉强挤过去。
没有丝毫犹豫,墨思年俯身,从那危险的缺口中钻了进去。
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霉味、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几乎窒息。东翼楼内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数十年,沉重而污浊。
这里几乎没有光线,只有从破损的窗户透进来的、被浓雾过滤后的微弱灰白。她只能勉强看清脚下布满瓦砾和灰尘的地板,以及两侧墙壁上剥落的墙纸和狰狞的阴影。
那诡异的哭声已经听不到了,但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源自建筑本身的悲鸣感在空气中震颤。
她小心翼翼地前进,拨火棍横在身前。根据记忆中山庄的结构,那个哭声大概是从二楼传来的。
找到楼梯,木质结构已经腐朽不堪,踩上去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坍塌。她尽可能放轻脚步,快速而上。
二楼的走廊更加破败,许多房间的门都歪斜着,或者干脆只剩下门框。寒风从破碎的窗户灌入,吹动着蛛网和尘埃。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
不是哭声,而是另一种声音——细微的、持续的、如同耳语般的啜泣,从一个半掩着门的房间里传出。
墨思年握紧拨火棍,屏住呼吸,缓缓靠近。
透过门缝,她看到房间里没有家具,只有满地的狼藉。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半透明的女性身影,背对着门口,蜷缩在角落,肩膀不断地耸动着。她的身体时而凝实,时而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
是幽灵?还是某种记忆的回响?
墨思年没有轻举妄动。她观察着这个灵体,注意到她的双手似乎在不断地、无意识地抓挠着面前的地板,发出那种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而在她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面被厚厚的灰尘覆盖、但边框异常精美的……落地镜。
镜子!
笔记里的警告瞬间浮现在脑海:“不要看镜子”!
墨思年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似乎找到了关键。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没有惊动那个哭泣的灵体。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面镜子上。
灵体似乎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重复的抓挠动作中。
墨思年缓缓靠近镜子。她需要看清镜子里有什么。
随着她的靠近,那面覆盖着厚厚灰尘的镜子,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擦拭,灰尘逐渐褪去,露出了光洁的镜面。
镜子里,映照出的却不是这个破败的房间,也不是墨思年自己的影像。
那是一个华丽却压抑的卧室,布局与墨思年醒来的那个房间相似,但细节处更加古老。一个年轻女孩——与墨思年有着八九分相似,但更加柔弱、眼神充满恐惧——正被一个面容模糊、穿着古老服饰的中年男人粗暴地拖拽着,走向这面镜子。女孩拼命挣扎、哭喊,正是墨思年之前听到的哭声。
“不!父亲!不要!我不要进去!”女孩绝望地哭喊着。
“闭嘴!你是最好的‘容器’!为了家族的延续,为了‘祂’的降临,这是你的荣耀!”男人声音冷酷而狂热。
场景变换。女孩被强行按在镜子前,男人念诵着晦涩的咒文。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一股浓稠如墨的黑暗从镜中渗出,缠绕上女孩的身体。女孩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眼神逐渐失去光彩,变得空洞,最后,被那黑暗彻底吞噬、同化。
而那股吞噬了女孩的黑暗,在镜中慢慢凝聚、变形,最终,化为了一个穿着黑色执事服、面容清秀绝伦、带着温柔微笑的少年——白。
镜中的白,对着镜外(或者说,对着正在观看的墨思年),露出了一个与之前一般无二的、温柔却令人遍体生寒的笑容。
景象到此戛然而止,镜面恢复了正常,映照出墨思年苍白而冰冷的脸庞,以及她身后那个依旧在哭泣、抓挠的灵体——那正是被吞噬后残留的、绝望的碎片。
真相,如同冰水般浇灌而下。
所谓的“迷雾山庄”,是一个以古老邪恶仪式构建的、用于禁锢灵魂和培养某种“存在”的牢笼。历任“夜莺小姐”都是被选中的“容器”,用于承载那股来自镜中(或者说另一个维度)的黑暗力量。失败者,如同眼前这个灵体,化为残渣;而成功者……或许就成了“白”,或者他的一部分。
白,并非独立的个体,他是那股黑暗力量的聚合体,是仪式成功的“作品”,是这座山庄真正的主宰之一,也是“L”用来维持副本运行、筛选(或者说玩弄)玩家的核心工具。他的温柔,他的病态,都源于那股纯粹黑暗的本质和对“容器”(玩家)的扭曲渴望。
“原来如此。”墨思年轻声自语,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明白了游戏的本质。生存三天,不仅仅是躲避物理危险,更是要抵抗白的同化,并找到摧毁这个循环的方法。
就在这时,身后的哭泣声停止了。
墨思年猛地回头,发现那个女性灵体已经转过身,正“看”着她。灵体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空白,但墨思年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混合着绝望、嫉妒和一丝微弱希望的意念传递过来。
灵体抬起透明的手指,指向那面镜子,然后又指向地板她一直抓挠的地方。
墨思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蹲下身,拨开厚厚的灰尘。地板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仿佛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字:
“核心……在……镜后……毁掉……”
与此同时,墨思年眼前的半透明面板疯狂闪烁起来,红色的文字浮现:
【任务目标:找到并摧毁维持“迷雾山庄”存在的核心。】
【任务提示:镜像为门,真实隐藏在虚幻之后。小心“守护者”。】
【难度等级:SSS+】
SSS+级!这才是这个副本真正的面貌!
也就在任务触发的同一瞬间——
“找到你了,小姐。”
那熟悉的、温柔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墨思年浑身一僵,缓缓站起身,转向门口。
白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但眼神深处,那压抑的疯狂和兴奋几乎要满溢出来。他仿佛从未离开,又或者,在墨思年触发核心任务的瞬间,他就被强制传送了回来。
“您果然还是来了这里。”白缓缓走进房间,步伐优雅,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黑豹,“不听话的小姐,总是让我这么操心。”
他的目光扫过那面镜子,又落回墨思年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欣赏:“您看到了,对吗?看到了‘我们’的起源。多么美丽,不是吗?纯粹的黑暗,永恒的存在。”
他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黑雾:“来吧,小姐。您是如此特别,如此……契合。不要抵抗,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我们可以一起,获得永恒。我会永远‘保护’您,让您成为我最完美的‘作品’。”
他的话语充满了蛊惑,那病态的温柔如同最甜美的毒药。
墨思年握紧了手中的拨火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看着白,看着这个由无数悲剧凝聚而成的“存在”,浅棕色的眸子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封的决绝。
“你的‘永恒’,建立在无数人的痛苦之上。”她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敲碎寒冰,“而我,对此毫无兴趣。”
白的笑容微微收敛,眼神变得危险起来:“真是……令人伤心的回答呢。我本来想温柔一点的。”
他周身的黑雾开始涌动,房间的温度骤降,墙壁上迅速凝结出冰霜。那个无面灵体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被黑雾吞噬、消散。
“但是,没关系。”白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即使弄坏一点……我也会把您修好的。毕竟,您是我等待了这么久,最完美的‘容器’。”
黑雾如同活物般向墨思年席卷而来,带着吞噬一切的意志。
墨思年知道,硬拼她绝不是对手。她的机会只有一次——镜后的核心!
在白发动攻击的前一刻,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拨火棍狠狠掷向那面镜子!
“咔嚓——!”
镜面应声而碎,如同被打碎的平静湖面,裂开无数蛛网般的纹路。
“不!!!”白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愤怒和惊恐的咆哮,他周身的黑雾剧烈翻腾,动作也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
墨思年没有去看结果,在掷出拨火棍的瞬间,她就地一滚,不顾一切地冲向破碎的镜子后方。
镜后并非墙壁,而是一个旋转着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旋涡,散发出强大的吸力——那就是核心的入口!
白的攻击紧随而至,黑雾如同利刃般擦过她的肩膀,带起一阵刺骨的冰寒和剧痛。但她没有停下,借着那股吸力,纵身跃入了黑暗旋涡之中!
“你逃不掉的!小姐!”白疯狂的怒吼在身后响起,但随着旋涡的闭合,迅速变得遥远、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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