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灯难眠

　　俩人下了车就直奔了李平安的学校。

　　大包小包的行李被搬进宿舍。李平安是开学最后一天到的，其他舍友都已经铺好了床。不过人都不在，现在只有他和占孝两个人。

　　他很幸运，分到了为数不多的四人间。

　　占孝抱着手臂站在看李平安收拾床铺，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床单边压在棉絮底下，不然会跑。”

　　“衣服先拿出来晾着，不然受潮。”

　　“套被子捏着四个角啊，你是猪吗？”

　　李平安扯着缠住他身子的被套，难得没开口骂回去。

　　占孝几步上前把李平安从床上扯开：“去去去，我来，急死个人。”

　　他把被子撑开，先抓住两个角套好，最后抓住另外两个角，一抖，玩事儿了。

　　他瞥一眼李平安，把套好的被子扔在床上。随后开始整理所有衣服，把它们分类装好，然后是鞋子、各种盆子...全部一一摆放好。最后把装行李的袋子和背包叠好，塞在床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十分钟，动作非常熟练利索。

　　“啪啪。”

　　李平安鼓掌，由衷：“厉害，术业有专攻。”

　　占孝冷哼两声，然后两指并拢摩挲——意思是要钱。

　　李平安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甩过去，这是他前三个月的生活费。

　　“我靠！”

　　占孝眼睛都瞪大了，抱着钱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平安。

　　还没等他说什么，宿舍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牛仔外套，头发上打着发胶的男生走了进来。由于位置原因，他并没有看见李平安，于是望向占孝，微笑道：“同一个宿舍的，你好，我叫陈飞。”

　　认错了......

　　占孝心中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他挪开脚步，让出李平安，说：“不是我。”

　　“哦哦。”陈飞拍拍占孝的肩膀：“没事。都哥们嘛。”

　　然后绕过去和李平安互相介绍了一下。

　　他望向两人：“你们是兄弟吗，长得很像诶。”

　　哪里像了，眼睛瞎了吧？俩人同时想，脸色都有点不自在。

　　“不是，只是同乡。”李平安解释。

　　“哦哦。那关系很好了，还能来送上学呢。”陈飞由衷。

　　......

　　陈飞是个自来熟，没人理他也不觉得尴尬。他从柜子里拿出两盒巧克力：“我爸从日本带回来的，老好吃了。来！”

　　占孝道了谢接过手，有些新奇地看了看。他家每年过年也会买点糖果巧克力啥的，但和这个没法比。这包装感觉都贵了几十倍不止。

　　李平安倒是没什么反应，他把巧克力放好，也从兜里掏出来个东西递给陈飞。他道：“自己做的木雕。有些粗糙，可以当个小摆件。”

　　“哇塞！”陈飞惊喜，他把那木雕捧在手上，举过头顶——是小狗的模样。虽然有些棱角没有打磨，也没有上漆，但胜在很可爱，能看出来雕刻的人手很巧。

　　占孝原本还在，对李平安会准备礼物这件事，感到惊讶。但在他看清了陈飞举得高高的木雕时，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他妈是他雕的啊，是他的东西啊！

　　“你真用心诶。”陈飞很高兴地把小狗木雕摆在了自己床头上。

　　占孝：......

　　他就知道李平安不会憋什么好屁。这绝对是在报复。

　　很快到了黄昏时分，占孝要赶火车回家了。李平安和陈飞把占孝送到校门口。

　　陈飞看着占孝远去的背影：“你同乡长得真高诶，还有肌肉。”

　　占孝里面穿的背心，到宿舍太热了就把外套脱了，陈飞看到了。

　　李平安觉得占孝离了背心会活不了，因为这个人一年四季都穿背心：夏天只穿背心，春秋在背心的基础上加外套，冬天最里面背心，中间毛衣，最外面套一件棉袄。简直就是怪癖。

　　"诶，你也挺结实的。“陈飞突然上手捏了一下李平安的胳膊：“你个子也高嘞。你们那儿是不是都是高个子。”

　　李平安不太习惯和人这么亲近，他把胳膊从陈飞的手里抽出来，道：“不太清楚。”

　　陈飞是个缺心眼，没感受到李平安的疏离。他有些伤心：”就我长不高。“

　　他只有169。其实也不矮，主要是被李平安两人的身高打击到了。

　　“走吧走吧，吃食堂去。我还没吃过学校的食堂呢。”陈飞拖着李平安走。

　　李平安难得开口：“你不是昨天就来了吗。”

　　陈飞笑嘻嘻：“哎我和你一样，家里有个哥哥送我。这俩天我都是下馆子，蹭他的钱。”

　　......

　　不一样。李平安想，占孝只会蹭他的钱。

　　.

　　李平安适应什么都很快，他很快融入了高中生活，还当上了学习委员。

　　高中生活没有他想象的好。与他表面优秀自律的样子相反的是，李平安又是一个很喜欢睡懒觉，很能赖床的人。

　　他每天早上都是卡点进教室，吃陈飞给他买的早饭——由于陈飞锲而不舍的交友精神，他们两个已经很熟了，至少陈飞本人是这么认为的。然后中午和陈飞吃午饭，午休的时候他一般就是看小说——没错，他喜欢睡觉，但从不午睡。然后上下午的课，还是和陈飞一起吃晚饭，有时候时间太紧了就在教室里啃面包。住校的同学都要上晚自习，一般到十点结束。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第一学月月考结束，他们班成绩还挺好。班长韩灵儿组织了外出聚餐，定在这个周末。

　　李平安虽然人比较冷淡，但和班上同学意外相处的还不错。他成绩好，很多人都喜欢问他题，即使他不太乐意，但还是会耐着性子解答。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帅。在班里一众黑黝黝不爱收拾的小伙子里，李平安简直是鹤立鸡群。他皮肤白，又高，每天把洗澡洗头，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光是这一点已经在高中男生中可遇不可求的了。还有他周身的气质，话少，人又冷冰冰的，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这样式儿的。

　　所以，除了几个嫉妒他的男生，大家都很喜欢他。特别是班长韩灵儿，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每天都要找李平安说话，一说话脸又像个红苹果，班上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她怎么回事儿了。

　　班级聚会一共十几个同学参加。李平安原本不想去，但陈飞硬是要拉着他一起。

　　聚餐选址是在一家很具性价比的馆子，这家店做的学生生意，量大又好吃。还有一点是，这旁边还有一家甜品店，饭后大家可以去买一点甜品吃。

　　下午五点半，李平安和陈飞到了饭馆，这时候人基本上都到了。

　　还没开始吃饭，李平安已经有些气若游丝了。

　　谁能想，早上八点半，陈飞已经急匆匆地拉着李平安要出发了！

　　没错，这位时髦的男子，要带着李平安去做造型——！

　　买衣服，剪头发打发蜡，全场由陈公子买单。不然李平安不会鸟他。

　　饭桌上，一众灰头土脸的高中学生中，李平安身着白色POLO衫，外搭一件藏蓝色涤卡外套扎进下身的卡其裤里，显得比例极好。

　　陈飞则是一件皮夹克套在外面，下身是很流行的牛仔垮裤，一股嘻哈范。

　　其实俩人穿的都有些不伦不类，但架不住脸长得好。他俩一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韩灵儿更是脸都红了。

　　“吃饭吃饭，我都饿了。”陈飞笑嘻嘻地坐下，自顾自地开始夹菜吃。

　　“你俩吃个饭跟走秀似的，打扮得这么帅，让咱几个兄弟咋办。”体委大大咧咧地说。

　　“就是，就是。”一帮人跟着附和。

　　陈飞摸一把打了发蜡的头发：“我俩帅呗，是不是啊平安。”他用手肘推李平安，

　　饭桌上一堆菜：鱼香肉丝，酸菜鱼，肉末粉条，清炒莲白，酸辣土豆丝......李平安饿得头晕，他就埋头刨饭，没理陈飞。

　　陈飞也不生气，把手挂在李平安脖子上，好哥两似的揽着。

　　众人也都饿了，一边聊天一边纷纷动筷。

　　“你们知不知道高二有个特别牛逼的学长。”班上最爱学习的小眼镜说，“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还是学生会会长呢。”

　　“干嘛呢，饭桌上不许聊学习，好不容易放个周末。”体委不满，夹了一筷子粉条塞进小眼镜嘴巴里，不许他说话。

　　“来来来，干杯，庆祝周末！”

　　体委嚷嚷，一群人站起来干杯，撒地到处都是。

　　姑娘们都喝的果汁，一群半大小子想尝新鲜，整了一箱啤酒。

　　不好喝......李平安皱眉。

　　陈飞也咂嘴：“好苦哦。”

　　旁边几个男生听见了，嘲笑：“那是你们太小了，还不懂。穿的最成熟，一喝酒只能上果汁，哈哈。”

　　陈飞翻白眼：“说的好像你多大一样。”

　　一群男生为了展示自己，咚咚咚地往肚皮里灌酒。

　　小眼镜又迷糊上了：“我说的是人家那个人优秀，不只是学习好吗！人家又高又帅的，比你们这群只会喝酒的强无数倍。“

　　体委笑：“谁呀，你这么念念不忘。”

　　小眼镜打他：“我那是崇拜好吗。人家叫何斯年，名字都这么好听......”

　　“咦~”一阵唏嘘声。

　　李没喝过酒，此时有点上头了。他听着何斯年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走过来的体委揽住。

　　“帅？有我们平安帅吗，看这白净的小脸蛋——”

　　“就是，平安可是校草好吧，学校里一堆姑娘追。”

　　说到“一堆姑娘追”的时候，班上的女生都看着夏灵儿，给她闹了个大红脸。

　　有知情的男生打趣：“诶，班长，怎么一说到李平安你就红了。”

　　“是啊是啊，你该不会——”

　　饭桌上一片吵嚷，夏灵儿红着脸不许他们再说，但奈何不了他们人多。

　　小眼镜还在大声嚷嚷：“每个人帅法不同嘛，那要这么说，我觉得那服务员小哥比李平安帅。”

　　他吼一声：“诶，那边擦桌子的小哥，麻烦转过来一下——”

　　他超大的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吓安静了，一时间都往那边转头。

　　李平安本来有点烦，此刻不知怎么的，也和众人一起转过头——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世界突然安静了，至少李平安彻底听不见吵嚷声了，他的脑子彻底锈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飞扯了扯他的袖子，喃喃到：

　　“平安，那不是你的同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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