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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应我来
京城的桂花树和栾云镇相比是很少的,但秋海棠和银杏树甚多。公园里此时不少人手握几个新熟的海棠果把玩,魏筼宁也摘了一个果子攥在微凉的手里。
“海棠果,苦恋无果。”几个童真小孩和同伴蹲在地上看蚂蚁运食物,无情的说:“我妈说这果子最酸了,蚁后吃了不得断子绝孙,爱而不得。”
这话从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嘴里说出口,有点残忍,残忍到魏筼宁立马把手里的果子掷到灌木丛里。
在京城胡同的角落一隅,有一家花店,料峭清寂,鲜为人知。
里有一老太太看店,这老太太跟他奶奶是手帕交。因退休后也闲不住,儿女就给她开了一家花店,除了摆弄花,每天可使劲跟胡同的一群老太太呱啦。
京城花店的菊花是很多的,各样各式的总能让人挑花了眼。
魏老爷子年轻时极其喜欢莳弄菊花,因为菊花品种多,颜色也繁,更重要的是奶奶叫周盈,菊花的雅称。
魏筼宁让老太太包了一束金白相间的菊花,付钱时,老太太执意推拒,别扭地对他说:“甭付钱了,省得儿她念叨我小气,连一束菊花也得找她孙儿要钱。”
魏筼宁没在推辞,拿着菊花去了西山公墓,祖父祖母一辈子恩爱,所以两个人百年之后约定好一起合葬。
魏筼宁在墓前没什么话语,仔仔细细地将墓碑擦了一遍,临走之时,他对着墓碑低声感慨了一句:“奶奶,您说的对,有人惦记,算长生。”
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比死亡或遗忘更可怕的事情了,因为它们都代表着离别,时间一长,就好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般。
魏筼宁回到栾云镇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他让王铠先回了民宿,自己则提搂一箱月饼去了青筠伞坊。
坊门敞着,陶茗谙正坐在柿子树旁的石凳上俯身给伞面提字,光线正好,一只慵懒的橘猫蜷在他脚边打盹,而他手中用的毛笔,是魏筼宁送的。
魏筼宁静默的注视了一会儿,随即举步而入。
陶茗谙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便瞧见魏筼宁一身西装,正气傲然,与周围一切的烟火气都格格不入。
陶茗谙多看了他两眼,招呼道:“筼宁哥,探亲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十六十七号才回来。”
“嗯。”魏筼宁兴致不高,把月饼放在了另一侧石凳上:“没什么挂念的人,就提前回来了。这月饼不错,专门带给你和陶叔尝尝。”
陶茗谙这两天也从师傅嘴里听到了些许关于魏筼宁的身份,恒基集团是国内地产行业的龙头,魏筼宁作为私生子在家也是如履薄冰。
陶茗谙看了看包装朴素的月饼盒,没说什么,反而放下毛笔,温声询问:“你吃饭了吗?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我今天晌午包了不少馄饨,还剩了许多没下锅的在冰箱冻着。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下一碗?”
魏筼宁显然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有些愕然。
一路奔波风尘仆仆,他确实没怎么好好吃饭,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儿坐会儿,等十五分钟就好。”他说完,转身往厨房方向走去。
魏筼宁坐在石凳上,瞧着未提完字的伞面,字迹墨水未干,遒劲秀气。以及石桌上的文房四宝,也被主人珍重爱惜着。
他脚边的橘猫伸了伸懒腰,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随即毫不留情的在他皮鞋上磨了磨爪子。魏筼宁并未计较,摸了摸它的头,胖猫不排斥他,舒服地咕噜着,亲昵地蹭了蹭他手。
不到一刻钟,陶茗谙端着餐盘出来,盘子上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汤色清亮,飘着几缕紫菜和虾皮,旁边还配了一小碟切碎的香菜葱花和醋辣子。
“不知道你口味,调料自己加。”他将碗筷在魏筼宁面前摆好,“有些烫,慢点吃。”
魏筼宁道了声谢,在调料时没动香菜,看来是不喜欢吃了。馄饨皮薄馅足,是鲜香的猪肉馅,这顿饭吃的他身心暖洋洋的。
待他吃完,陶茗谙落下最后一笔,他看向空了的瓷碗,眼里带了些许笑意:“看来挺合筼宁哥口味,中午师傅可没给我面子,只吃了一小碗。”
“真的很好吃,和陶叔手艺有的一拼。”魏筼宁放下勺子。
“您还吃过我师傅做的饭,我师傅做的饭那可是我师娘调教出来的,我这厨艺离他还差远着呢。”陶茗谙起身收拾碗筷,又转移了话题:“哦对了,师傅今天又出去跟李叔下象棋去了,估摸快回来了,师傅还说晚上他要露一桌拿手好菜,筼宁哥不嫌弃可以来尝尝。”
“好,谢谢。”魏筼宁看着他利落的收拾。
两个人此时挨得有些近,秋日渐凉,陶茗谙今天穿了一件针织衫,外面套着一层工装围裙,围裙的带子在后背系了一个结,勾勒出清瘦的腰线。
魏筼宁望着那根系带,有些出神。
少顷,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将那结解开了。
陶茗谙擦桌子的动作一顿,身体瞬间僵住,他迟缓地低下头,瞧了一眼散开的围裙,又偏头看向魏筼宁。
魏筼宁对上他的眼睛,明显也怔住了。
陶茗谙率先回过神,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中的抹布无意识地攥紧,说不出半个字。
“?”
魏筼宁脸不红心狂跳,手足无措地搬出一个牵强的理由:“抱歉,看你围裙的带子...有些松散了,想着重新系一下会更妥帖。”
陶茗谙是有些警惕的,这些细微的动作令他想起来自己当年在京城工作被上司骚扰的那段日子。
陶茗谙不知道对方嘴里的话语有几分真实性,他没搭理魏筼宁,双手背后去系带子,可越是想,系带子的手就越抖,不听使唤似的往下掉。
就在这时,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背,短暂停留后,终让他接过了那两根细长的带子。
“抱歉,我没有冒犯之意,既是由我解开的,理应由我来系上。”魏筼宁同他呢喃细语的解释。
陶茗谙垂下眼睫,盯着被风微微刮起的围裙边。
太逾矩,太奇怪了,他本应躲开的。
或许只是朋友间的关心,是他多想了。
反正他是极其讨厌与他过分亲密的陌生男人。
思及此,陶茗谙仍不可避免生出一丝恶寒,没等魏筼宁系结实,他低低说了句“我去洗碗”,便端着盘子落荒而逃了。
魏筼宁看着他仓皇逃促的背影,轻轻蜷了一下手指,他虽失落之情难掩,但更怨自己不争气,没礼貌。
脚下的橘猫不满的喵呜一声,蹭了蹭他的裤脚,魏筼宁长叹一口气,蹲下身挠了挠猫下巴。
“吓到他了...”魏筼宁懊恼的说。
届时,陶讳青犹如天降神兵般走进伞坊,打破了尴尬地气氛:“呦呵,筼宁怎么提前回来了,家里都好啊。”
魏筼宁迎上前,从容地说:“陶叔,家里都挺好,带了几盒月饼,给您和茗谙尝尝。”
“好好好,你有心了。”陶讳青乐呵呵放下鸟笼,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这时,陶茗谙从厨房走了出来,神色如常的问道:“师傅,回来了?战况如何?”
“哈哈哈,今天那李头又让我杀的片甲不留!”陶讳青坐在石凳上,吩咐着:“茗谙,快给师傅沏杯茶,口干舌燥的,我可得跟筼宁好好聊聊今天的棋局。”
陶茗谙不太情愿得去了茶室,沏了壶乌龙茶,健胃消食,降血脂。
魏筼宁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陶茗谙给他斟茶时,魏筼宁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疏离,他一心虚,刚喝一口,这茶便灼的他几乎失态。
魏筼宁勉强咽下去时,陶茗谙出声妥帖嘱咐着:“师傅,小心烫,一百度的水泡乌龙茶才不会有苦涩味儿。”
“欸─好好,筼宁啊,你可不知道老李头那招马后炮......”
陶茗谙把毛笔墨水都洗涤好,归置屋内后,把石桌旁魏筼宁带来的月饼拆封了,在师傅高昂的演讲中横差一嘴:“哪李叔耍滑也太不地道了,师傅您也别光说,吃点,毕竟是筼宁哥一路风尘仆仆带回来的。”
陶讳青正在说头上,敷衍应了一声。
陶茗谙继而招呼魏筼宁吃月饼,贴心地给他拿了块月蓉口味的,魏筼宁以为这是和好标志,接过来吃了几口。
馄饨吃的有些积食,没吃几口他就有些噎了腻了,刚想端起茶杯喝一口没那么热的茶,陶茗谙便贴心给他满上,又变热茶了。
一来二去,一壶热茶都让他下肚了。
赤裸裸的报复,魏筼宁一一接下,毫无怨言。
夕阳西沉,天边染上橘红。
陶讳青终于说尽了兴,这才发觉魏筼宁还穿着回来时那身挺括的西装,估计贼束缚人。
“瞧我,光顾着说话了,筼宁啊,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吧,快回去歇歇。晚上记得过来一起吃饭,我今晚下厨多做两个菜!”陶讳青说。
魏筼宁顿时如蒙大赦地站起身:“好,那我先回去换身衣服,晚点再来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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