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4 章
【一】
“无能却聪慧,难缠。”
“或许我该见她一面。”
【二】
“为什么?”
祂看着已断了气的陈暮,悠悠开口:“你总喜欢问为什么,撑着最后一口气问,我回答了,你便能听到了吗?”
说到这儿,祂抬手虚按陈暮眉心,奇迹般的,她醒了。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枢’。”
“你是神吗?”她又问。
“不是。”
“那你怎么能救活一个死了的人?”
祂看了她一眼,随即走到那个巨大的控制仪前,似乎在操作着些什么。
“是科学。”祂回答。
“科学居然能够这么伟大。”陈暮感叹到。
“生物对科学探查的尽头,便是长生,陈暮,你是否期待着这一天?”
“不,我厌恶长生。”
“哦?”祂饶有趣味的看向她,“你厌恶长生?”
“对。”陈暮坚定的回答,“长生带来的孤寂不是生命体能够承受的。”
陈暮听到祂轻笑一声。
“你不是神,你是什么呢?你已经获得了长生吗?”陈暮没有在意她的嘲弄,面不改色的问。
“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祂说。
“可是,你不与我沟通,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呢?还说着我们的语言?这里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不是吗?而且,是你先招惹的我,那种种的不平常,不都是你设置的吗?”
“嗯,很有道理。”祂漫不经心地操作着控制台,说:“用你们的话说,我是外星人,我的确获得了长生。”
祂走到陈暮面前,“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继续问。”
陈暮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外星人,祂看不清性别,声音冷漠又苍凉,祂分明跟自己长得有些像,却又给人一种毫不相关的感觉。
而这个地方,拥有绝对的安静,苍凉,如同祂的声音和眼睛一样,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沙,只有白沙。
她不禁开口问:“你活了多久?”
祂的眼眸微微垂下,“长过十大劫。”
“十大劫?”陈暮有些迷茫:“什么是十大劫?”
“啊?一大劫等于十三亿四千三百二十万年,这不是你们那儿的时间换算单位吗?”
陈暮呆住了,她的瞳孔不自觉放大,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外星人,居然已经存活了百亿年之久?天呐,难以置信,难以想象。
许久后,她喃喃道:“你是怎么熬过这漫长岁月的?”
“不知道。”
“像你这样拥有至高智慧与长生之体的终极生物,和神有什么区别呢?”
“神在我眼中不算什么。”祂这样说着,将陈暮带到了控制仪前。
它悬浮于纯白空间的中央,与其说是一台仪器,不如说是一片凝固的黑洞。
它没有棱角,通体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幽黑。但在那黑暗之中,又嵌着无数细微的光点,它们以某种缓慢而永恒的节奏明灭着,宛如呼吸,就像整个宇宙的星辰,被微缩封印在了这方寸之间。
陈暮靠近它时,听不到任何机器运行的噪音,只能感受到一种极低频的震动,从脚底传来,仿佛自己正站在一个沉睡生命体的胸膛上。
它是静默的。
以陈暮微薄的认知,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去操控这个仪器,更看不懂里面每一颗星与每一颗星之间的关联。
“我可以通过意念操纵它,不过这些年来,我更想动一动身体,所以偶尔的,我会屏蔽意念催动,选择用手来操作它。”祂说着点了点其中的一颗星,在触碰的那一刹那,那颗星在陈暮的眼前突然无限放大,陈暮震惊的发现,这颗星正是她所在的那个星球,而随着祂的控制,星在她眼前越来越清晰,清晰到陈暮可以轻松的看到这个星球的每个角落有什么,正在发生什么。
“如果我想,我可以在股掌之间摧毁这个宇宙中的任意一颗星球。”祂转动着手中的星,指向其中一个地方,“这里,便是你的家,陈暮。”
陈暮注意到她的言下之意,“这个宇宙?你的意思是,宇宙都不是唯一的吗?”
“或许呢?我们已经破解了整片宇宙的代码,但可惜的是,我们并没有找到最终的通道,我们的科学似乎在触碰到终极奥义的时候被被迫中止,无论我们做出怎样的努力,都无济于事。”
“什么意思?”
“我并不完美,我被一种生命体的本质所束缚,我和我的族人一直想要突破这个桎梏。”
“那你的族人呢?”陈暮环顾四周,问到。
“祂们在这里。”祂指着自己的大脑,说。
陈暮还欲再问,祂却说:“你不知道,你阻止了我的计划,但你现在应该先回去,我没有兴趣改变你的生活,但我也不能改变你,对我来说,改变你的代价可比改变你的生活要大得多。”
“你选择了拒绝,我便只能再想想其它的办法。”
陈暮听得一头雾水,她刚想开口,下一秒钟,突然眼前一黑,便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醒来时,她依旧躺在自己的卧室里,枕头边的那只大猫玩偶依旧在,可陈暮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她记得那个梦中的外星人,她还记得那外星人说自己已经获得了长生,她还知道祂的名字,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些模糊又似是而非的记忆与画面。
但她有一个很强烈的念头,那便是:她一定能够熬过今年的寒冬。
从此以后,刘平没有再出现过,洛白也人间蒸发了。
这样才对啊……陈暮心想着。
她没有选择继续做心理咨询师,而是在家休息了两个月后,随意去外边找了家便利店,做店员。
不用动脑子,也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精神能量,工资的话,还完每个月的房贷,还能剩下两千五,够花了。
刚开始的时候,陈暮觉得自己过得怡然自得,她以为自己终于勘破了人生的真谛,不会再在意那些她无法掌控的事。
她以为自己不仅看淡了名利,还看淡了生命的重量。
这种状态,谈不上喜欢,但是真的,很轻松。
可是,时间越长,她就越心慌,身体里似乎有些她完全看不到的东西在不断发酵,不断膨胀,挤压着她的每一颗细胞,细胞们因为这可怕的东西不断被迫压缩,不断忍耐,最终终于爆发了。
原来她根本做不到视而不见,那一日,她泪流满面,边哭边笑,哭自己的压抑,笑自己的可笑。
哭到最后,她挤不出一滴眼泪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过去那大半年的时光,她在逃避。
而从今天开始,再也不能了。
她要回到她擅长的领域,去做她想要做的事,应该做的事。
于是她辞去便利店的工作,去了福利院,她每天的工作是带着福利院里的孩子做团体辅导,帮助他们减轻孤独感,给予他们内心的富足与安全感。
任何一个自己选择的行业在刚去的时候都有新鲜感,陈暮也不例外,只是她看着孩子们时,总会想起小亮。
如果小亮还活着,她现在肯定正在她面前放沙具。以前陈暮会因为她的沉默与悲伤而疲惫,即便她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小亮的问题一定要慢慢来,急不得,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着急。
可是现在,只要小亮还在,对她来说就够了,至于小亮的那些心魔,她完全有时间有耐心陪伴着她,哪怕五年不成,大不了十年,她的人生还很长,小亮的更长。
只要她还活着就够了。
她看着正围成一个圈儿在跳舞的孩子们,暗暗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好好陪伴着他们,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晚上时分,在经历了漫长的失眠之后,她终于沉沦梦境,梦里来了一个人,不是小亮,也不是那位获得长生的枢,而是小亮的妈妈,苗女士,苗春林。
她的打扮与表情和离开世界的那天一模一样,她哀怨的眼看着她,令她心悸。
“小陈老师,你最近过得好吗?”
陈暮一瞬间泪眼婆娑,她哽咽着说:“勉强能活,你呢?苗姐,你去了哪里?过得好吗?”
“我啊……孤魂野鬼罢了。”苗春林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烟似的。
“我没有放弃她,苗姐。”陈暮又重复到:“我没有放弃她。”
“小陈老师,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你何必再这样欺骗自己欺骗我呢?你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吗?”
陈暮的脸瞬间僵住了,但是很快,她抹了一把泪水,斩钉截铁的说:“我不是为了让自己心安才这么说,我就是没有放弃她,我从来没有放弃她,是你,是你放弃了她!你不仅放弃了她,你还放弃了你自己。”
苗春林的眼刹时变得巨大,眼里红血丝的脉络无比清晰,就像能溢出血来,她张牙舞爪地朝陈暮扑了过来,陈暮躲闪不及,被直直按倒在地,头磕在了地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你骗人,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你这个伪君子!你是个伪君子……”苗春林嘴中一直散溢出恶毒的咒骂与撕心裂肺的悲鸣。
陈暮被她掐着脖子喘不过气来,她死死扼住她的手,瞪着眼睛踢她的身体,可她的力气大到惊人,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她分毫。
就在她快要被苗春林掐死时,她听到了一首歌谣,是她从未听过的歌谣,这歌谣一出现,苗春林的手立即软了下去,陈暮趁着这个机会,将她掀翻在地。
她对她说:“我没有放弃她,即便我要辞职,可这又能代表什么?辞职就代表着放弃吗?我是一名沙盘师兼心理咨询师,我有专业证书,即便我辞职,我也能借用其它咨询室的沙盘给小亮做咨询!”
“苗春林,我没有放弃她,我没有!是你放弃了你们!”
“不。”苗春林捂着耳朵哀嚎到:“不是我放弃的,不是我……”
歌谣依旧响彻在每个角落,陈暮耗尽了力气,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听到了歌谣里夹杂着的水声。
“嘀嗒——嘀嗒——”
一声一声的,越来越清晰。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