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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球场惊魂,默契初显现
三日后,城南马球场。
秋高气爽,正是击毬的好时节。看台上早已座无虚席,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年轻子弟几乎齐聚于此,锦衣华服,珠环翠绕,比春日里的牡丹宴还要热闹几分。
云卿虞到得不算早。她今日选了一身藕荷色骑装,袖口与裤脚皆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既不失闺秀的雅致,又便于行动。一头青丝挽成简单的髻,以珍珠发冠固定,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她才在云家预留的看台坐下,便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打量,有羡慕,自然也少不了嫉妒。
“卿虞妹妹今日这身打扮,倒是别致。”林婉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与几个相熟的贵女坐在一起,语带笑意,眼神却透着几分不善,“只是马球场毕竟不是闺阁,妹妹若是待会儿觉得不适,可千万别勉强。”
云卿虞浅浅一笑:“多谢林姐姐关心。”
她话音刚落,场边忽然一阵骚动。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迟故一身玄色骑装,骑着通体乌黑的骏马缓缓入场。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并未看向看台,目光专注地扫视着马球场四周,神情冷峻,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迟将军也来了!”
“他不是向来不参与这种场合吗?”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云家小姐...”
议论声低低响起,不少贵女看向云卿虞的目光中又添了几分复杂。
云卿虞端坐着,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紧。迟故的出现,意味着今日定然不会平静。
果然,不过片刻,便听内侍高声通传:“皇上驾到——”
全场众人齐齐起身跪迎。江绪和一身明黄常服,在侍卫簇拥下缓步走来,身边还跟着蹦蹦跳跳的安宁郡主。
“都平身吧。”江绪和笑容和煦,目光在场中扫过,在迟故和云卿虞身上略微停顿,“今日秋光正好,诸位不必拘礼,尽情游乐才是。”
他特意转向云卿虞:“云家丫头也来了?好好好,迟故是个闷葫芦,你多带他玩玩。”
这话说得亲切,仿佛只是个关心臣子的温和君王。云卿虞垂首应是,心中却警铃大作。
皇帝落座后,马球赛正式开始。健儿们策马奔腾,木毬飞舞,喝彩声此起彼伏。云卿虞安静地看着,偶尔与身旁的安宁郡主说几句话,心思却全在观察四周。
她注意到迟故并未下场,而是骑着马在场边缓缓踱步,目光时不时扫过她所在的方向。她也注意到,皇帝身边的一个侍卫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在江绪和耳边低语了几句。
“云姐姐,你看那匹白马多漂亮!”安宁郡主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指着场中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那是皇兄前些日子得的西域贡马,听说性子温顺极了。姐姐想不想骑骑看?”
云卿虞心中一动,抬眼正对上江绪和含笑的目光:“云丫头若有兴趣,不妨一试。这马温驯,最适合女子骑乘。”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云卿虞清晰地感觉到,迟故的视线也变得锐利起来。
她起身行礼:“臣女谢皇上恩典。只是臣女骑术不精,恐辜负了这匹良驹。”
“无妨,”江绪和笑道,“有驯马师在一旁看着,出不了差错。”
这是不容拒绝了。云卿虞垂眸:“那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
在宫人的引领下,她走向那匹白马。马儿确实温顺,见她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驯马师是个面色黝黑的汉子,低眉顺眼地扶她上马。
“小姐抓紧缰绳,小的在一旁护着您。”驯马师的声音有些沙哑。
云卿虞点头,轻轻夹了夹马腹。白马缓步向前,的确十分平稳。她骑着马在场边慢跑,感受着秋风拂面,心中警惕却不减分毫。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马蜂,正撞在白马的眼前。马儿受惊,一声长嘶,前蹄猛地扬起!
“啊——”看台上响起一片惊呼。
云卿虞紧紧抓住缰绳,身体却已经歪向一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如闪电般掠过,稳稳地落在她身后,强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同时抓住了缰绳。
“别怕。”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是迟故。
他一手控缰,一手护着她,几个动作便制服了受惊的白马。马儿渐渐平静下来,喘着粗气,不再狂躁。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云卿虞靠在他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沉稳的心跳。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前胸,隔着衣料传来的温度让她脸颊微热。
“多谢将军。”她轻声说道,试图坐直身子,却发现他的手臂依旧稳稳地环着她。
“别动,”迟故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她能听见,“马还没完全平静。”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雪松香。云卿虞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身子。
这时,江绪和已经带着人快步走来:“云丫头没事吧?可吓着你了?”
云卿虞定了定神,在迟故的搀扶下翻身下马,行礼道:“臣女无事,多亏迟将军相救。”
江绪和看向迟故,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面上却满是欣慰:“好!知远反应迅捷,救驾有功!该赏!”
迟故单膝跪地:“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皇兄,刚才好险啊!”安宁郡主挤上前来,心有余悸地拉着云卿虞的手,“云姐姐没事就好。那马向来温顺,怎么会突然受惊呢?”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江绪和脸色微沉,转向驯马师:“怎么回事?”
驯马师早已跪伏在地,浑身发抖:“皇上恕罪!小的也不知...那马平日里最是温顺...”
“查!”江绪和厉声道,“给朕彻查清楚!”
云卿虞垂眸站在一旁,心中冷笑。好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若非迟故及时相救,此刻她非死即伤。而皇帝这番作态,无非是要撇清关系。
她抬眼,正对上迟故看过来的目光。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微微摇了摇头。
云卿虞会意,柔声道:“皇上,想来只是个意外。臣女并未受伤,还请皇上莫要因此扰了大家的兴致。”
江绪和神色稍缓:“云丫头受惊了,先回去休息吧。迟故,你送她回去。”
“臣遵旨。”
回云府的马车上,气氛有些凝滞。
云卿虞和迟故相对而坐,中间隔着小小的茶几。她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方才策马疾驰后的汗味,并不难闻,反而带着几分阳刚之气。
“今日...多谢将军。”她率先打破沉默。
迟故抬眼看她,目光锐利:“云小姐似乎并不意外。”
云卿虞微微一笑:“将军不是早就提醒过我吗?”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囊:“这是温大夫特制的药囊,能防蛇虫鼠蚁。方才那匹马,是被人用特制的香料刺激过,才会对马蜂如此敏感。”
迟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赏:“云小姐聪慧。”
“不及将军未雨绸缪。”云卿虞将香囊收回袖中,“只是我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急切?”
迟故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声音低沉:“北境不稳,他需要我尽快回去稳定军心。但在那之前,他必须确保我不会成为第二个镇北王。”
云卿虞了然。功高震主,兵权在握,这是历代武将的宿命。
“那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迟故转回头,深邃的眼眸直视着她:“云小姐,这场婚事已非你我能独善其身。若想活命,唯有联手。”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云卿虞竟有些不敢直视。她垂眸,轻声道:“将军需要我做什么?”
“三日后,太后在慈宁宫设宴,你我会收到请帖。”迟故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届时,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我。”
云卿虞心中一震。太后宴请,那是比马球会更加凶险的场合。
“我明白了。”
马车在云府门前停下。迟故先下车,然后伸手扶她。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有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薄茧,触感粗糙却让人安心。
“云小姐,”在她转身进府前,他忽然叫住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匕首,匕鞘上镶嵌着一颗湛蓝的宝石,“这个你留着防身。”
云卿虞怔怔地接过匕首,触手温润,显然是他贴身之物。
“将军...”
“叫我迟故。”他打断她,目光深沉,“既然已是未婚夫妻,不必如此生分。”
说完,他转身上马,玄色身影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云卿虞握着那柄匕首,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个男人,看似冷酷无情,却屡次救她于危难;看似沉默寡言,却心思缜密,步步为营。
他们之间的婚事,始于阴谋,陷于危局,最终会走向何方?
她不知道。但她很清楚,从今日起,他们已经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转身进府时,云卿虞没有注意到,对面茶楼的二楼窗口,一个身影悄然隐去。
那个驯马师脱下宫人的服饰,换上一身布衣,快步走向皇城的方向。
今日的马球惊魂,不过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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