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溺于金色沉默

　　特妮亚念能力的觉醒，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与飞坦之间漾开了无形的涟漪。自那个下午之后，飞坦看她的眼神里，除了审视之外，多了一层毫不掩饰的探究兴趣，仿佛她是一件等待拆解的精密武器。

　　飞坦不再仅仅满足于观察她的生存。他开始了有意无意地“测试”。

　　有时，飞坦会突然丢给她一个刚从外面带回来，沾着泥土或不明污渍的小物件——一个生锈的齿轮，一块颜色奇异的石头，甚至是一截枯枝。然后便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用那双金色的瞳孔死死盯住她，命令道：“感觉一下。”

　　特妮亚逐渐明白，他是在让她练习那种奇特的能力。她小心翼翼地接住那些东西，集中精神去感知。大部分时候，只能感受到一些模糊、混乱的情绪碎片：丢弃者的不舍、漫长岁月的沉寂、或是自然界的枯荣。她将这些零碎的感觉断断续续地描述出来，飞坦通常只是沉默地听着，不置可否，但特妮亚能感觉到，他是在评估，记录。

　　这种“训练”让特妮亚倍感压力，但也让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了初步的掌控感。她发现，当她自己心绪平和时，感知会更清晰；而如果对象上残留的情绪特别强烈，比如飞坦的那把伞，冲击也会格外巨大。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飞坦准备离开据点。他换上了一身更利于行动的装束，那把红底黑纹、饰有像是骷髅头图案的长伞一如既往地随身携带，与他一身肃杀之气融为一体。他整个人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待着。”他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丢下两个字，“别出去。”

　　特妮亚乖巧地点头：“嗯，您小心。”

　　飞坦的脚步不可察觉地顿了一下，似乎不习惯这种寻常的告别语，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身影消失在通道的阴影里。

　　这不是特妮亚第一次独自留在据点。飞坦离开后空间显得空旷而寂静，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清晰可闻。一种混合着自由和不安的情绪包裹了她。她按部就班地打扫、整理，将飞坦留下的食物分成两餐，小口小口地吃完。

　　时间过得很慢。她坐在床边，望着那扇门，心里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她已经习惯了房间里存在另一个人的气息，哪怕那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沉默得像一道影子。

　　此时的飞坦，正身处幻影旅团在流星街的某个临时聚集点。

　　这是一个比他的据点宽敞得多，但也同样杂乱、充满实用主义风格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金属和XUE腥味混合的复杂气味。

　　库洛洛不在，据点里只有芬克斯、信长和坐在角落安静看书的派克诺坦。

　　飞坦回来是为了取一份侠客之前收集的、关于某个潜在目标的情报。他径直走向堆放资料的桌子，动作利落地翻找起来。

　　“哟，回来啦？”芬克斯盘腿坐在地上擦拭着他的手臂，抬头瞥了飞坦一眼，随口打了个招呼。但很快，他擦拭的动作慢了下来，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像只发现异常的野兽。

　　“喂，飞。”芬克斯叫住已经找到资料、准备转身就走的同伴。

　　飞坦停下脚步，金色的瞳孔斜睨过去，带着惯有的不耐：“干嘛？”

　　“你身上……”芬克斯凑近了些，眉头拧在一起，“什么味儿？”

　　信长原本在保养他的长刀，闻言也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看了过来。连派克诺坦也从书页上抬起了眼。

　　飞坦面无表情：“垃圾场的味道。有问题？”

　　“不对不对，”芬克斯摇头，语气肯定，“不是那种臭味。是……一种……挺干净的味道。”他努力寻找着形容词，对于流星街出身的人来说，“干净”是一种极其罕见且突兀的特质。“有点像……皂角？还是什么？反正跟你以前那股子XUE腥味混着铁锈的味儿不一样。”

　　飞坦的眼神冷了下来：“你想死吗？关心这种无聊的事。”

　　“嘿！我就是好奇嘛！”芬克斯来了兴致，站起身，绕着飞坦走了半圈，继续打量，“不光是味道。你最近有点怪啊，回来得没以前那么勤快了，一消失就是大半天。怎么，在哪个垃圾堆里找到宝了？”

　　信长在一旁也嘿嘿笑了起来，插嘴道：“不会是捡到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了吧？以前你也不是没干过，但可没这么……‘干净’过。”他特意强调了“干净”两个字，带着促狭的意味。

　　飞坦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杀气若有若无地弥漫开。他盯着芬克斯，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芬克斯，你最近很闲？”

　　“忙得很！”芬克斯丝毫不惧，反而因为飞坦这种近乎恼羞成怒的反应更加兴奋，他大胆地猜测道，“喂喂，你该不会是……偷偷摸摸养了个人吧？”

　　这句话问出来，连派克诺坦都微微挑了下眉梢，似乎对这个猜测产生了一丝兴趣。

　　飞坦的回应是直接而粗暴的。他猛地出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拳头裹挟着劲风直击芬克斯的面门！

　　然而芬克斯早有防备，大笑着格挡，两人瞬间在不算宽敞的空间里过了几招，拳脚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当然，这只是同伴间惯常的“交流”方式，并非生死相搏。

　　几招过后，飞坦率先收手，整理了一下因为动作而微乱的衣领。他没再看芬克斯，也没回答任何问题，只是拿起那份情报，径直朝门口走去。

　　“嘁，没劲。”芬克斯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对着飞坦的背影喊道，“这就走了？不聊聊你的‘小秘密’？”

　　飞坦在门口顿住，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别多事。”

　　然后，身影便消失了。

　　信长看着晃动的门帘，摸着下巴，对芬克斯说：“看来是真有事。居然没否认。”

　　芬克斯得意地咧嘴一笑：“我就说嘛！这家伙绝对有问题。下次等库洛洛回来得说说，飞坦这小子，肯定藏了好东西！”

　　派克诺坦重新低下头，看着书页，淡淡地抛出一句：“他最近回来时，身上那股躁动的气，最近确实变得……稍微平静了一点。”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却让芬克斯和信长对视一眼，露出了更加确信的表情。

　　而离开聚集点的飞坦，在确定无人跟踪后，朝着自己据点的方向快速移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金色的瞳孔深处，却翻涌着一丝烦躁和……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急切。

　　他并不在意芬克斯他们的调侃，甚至那种被窥破秘密的微妙躁意，也远不如另一件事来得强烈——他想快点回去。

　　回到那个有个人在安静等待的、带着“干净”气味的、该死的据点。

　　当他悄无声息地推开据点的门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正低头用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划着的特妮亚。听到动静，她立刻抬起头，灰绿色的眼眸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清晰地亮了一下，像是幽静的森林里突然透进了阳光。

　　“您回来了。”她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飞坦“嗯”了一声，反手关上门，将外面世界的混乱和同伴的窥探隔绝开来。他走到水罐边，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水，目光却始终落在特妮亚身上。

　　她看起来很好，没有乱跑，也没有遇到麻烦。据点里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整洁，甚至空气似乎都比外面要清新一点。

　　那种莫名的烦躁感，在回到这个空间后，悄然平息了下去。

　　他放下水杯，走到她面前，像上次一样，突然伸出手指，指尖凝聚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念压，如同针尖，轻轻刺向她的手臂。

　　这一次，特妮亚虽然还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反应平静了许多。她甚至没有闭上眼睛，只是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而飞坦清晰地感觉到，那缕念压在触及她皮肤之前，就被一层无形、柔和却极具韧性的“网”给悄无声息地化解了。她的能力，在无意识中的防御，变得比上次更熟练、更迅速了。那感觉，像是凌厉的箭矢射入了深潭，力道被水流层层包裹、分散，最终消失于无形。

　　飞坦收回手，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又扯起了那个近乎狰狞的、代表“有趣”的弧度。

　　他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这种一次又一次的“测试”，早已超越了单纯对能力的兴趣。这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他的“宝藏”依旧完好无损地待在他的领地里，并且，正在因为他而悄然发生变化。

　　特妮亚看着他那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轻声问：“飞坦先生，您……没事吧？”

　　飞坦瞥了她一眼，走到自己常待的角落坐下，闭上了眼睛。

　　“没事。”

　　他回答道。声音依旧平淡，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却莫名地多了一丝……安定感。

　　特妮亚看着他又开始像一座雕塑般休息，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不知不觉被填满了。她重新坐下，抱着膝盖，安静地陪着他。夕阳的余晖再次透过缝隙，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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