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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说罢,德利卡便低下头,朝西泽吻去——
他鼻尖轻柔地蹭过西泽的皮肤,呼吸交织成网,却在唇瓣即将贴合的前一瞬,骤然悬停。
就算到这个地步,西泽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
若再继续,便是将一丝旧情也践踏殆尽。
这场面,未免太难堪了。
“好吧好吧,我输了。”他败下阵来,“你身上哪个地方我不知道,用不着验证……”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目光却没有移开。这么近的距离,足够德利卡看清西泽眼睫下淡淡的阴影,和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一种陌生的沧桑感,吞噬了记忆中那张古板面孔上为数不多的朝气。
远征军出发前,他其实偷偷去看过他。他知道西泽不愿见自己,所以只藏在人群后面远远望了一眼。那时虽然隔得远,但至少还能感觉到那具躯壳里燃烧着某种东西。可现在……
这家伙在军队里到底经历了什么?这身伤,还有这死气沉沉的样子……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欺负他了?
可谁敢惹这个杀神啊?唯一的解释是,他所信仰的那套东西,从根上就没能护住他。
想到这里,德利卡的声音骤然变冷:“我问你,你死守的那些法律和准则,可曾在你被扔进这鬼地方的时候,救过你哪怕一次?”
西泽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戴维斯公爵,”他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不遵守法律,是会付出代价的。”
德利卡听到这句话,脸上那副惯常的轻佻面具终于碎裂了。他俯身压下,双臂支在西泽身侧,如同一个捕食者圈禁了自己的领地,将猎物困在床与自己胸膛之间微热的空气里。
“西泽·加西亚。”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仿佛要将这个名字烙进灵魂深处。
“只要那代价不是你,我什么都可以失去。”
“如果那些东西让你不开心的话,我就帮你把他们都打破。”
这毫不掩饰的话语撞入西泽耳中,他愣了一下,往日的回忆突然掠过脑海,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再也无法触及。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归于沉默。
西泽不知道如何回答德利卡,但是在德利卡眼中,这沉默如同最冰冷的嘲讽,彻底点燃了他的挫败感。
他盯着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焦躁地逼问:
“告诉我!你怎么把自己弄到这副田地,还出现在这种鬼地方?!”
“我要一个解释,说话,西泽。”
——他怎么在这里?难道要像个败犬般哭诉自己如何被部下背叛,身负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再询问德利卡是否知情?
不 ,看他的反应是一点都不知道,况且这家伙向来不屑政事。
西泽这几天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这大手笔的做派让他无法不联想到那位与他理念截然相反的皇帝洛兰。
可他能怎么说?难道要对德利卡说“我怀疑是您的亲哥哥要置我于死地”?这无异于将这头疯狼直接引向自己的软肋,更会坐实挑拨皇室关系的罪名。 而且,西泽也不愿相信那位曾在军校的挚友会如此决绝。
他只能沉默。
“与你无关。”西泽紧抿着唇,将视线移向别处。
“与我无关?”德利卡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们敢动你,就是在公然挑衅我!这怎么会与我无关?”
“我们之间早就过去了。”西泽毫不退让地顶了回去,“现在我只是件商品。怎么样,公爵大人,验完货了?满意了吗?”
这话如同火星溅入油桶,瞬间点燃了德利卡压抑的怒火,他猛地一拳砸在床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西泽!”他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低吼,“收起你那套该死的骄傲!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以为你还能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从这里走出去吗?!”
尖锐的话语让西泽心口莫名一涩,“不劳费心。”
对峙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再这么问下去简直毫无意义,德利卡盯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忽然嗤笑一声,周身慑人的气压骤然散去。
“既然你拒绝我的帮助,那我们就换个方式。来玩场游戏吧,将军。”
他起身退开一步,冰蓝色的瞳孔里重新燃起那种西泽熟悉的玩味。
“我向来慷慨。给你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日落前,你若能躲过接下来的抓捕……我就答应你一个请求。若是你输了,你只需满足我一个对等的心愿。敢玩吗?”
话音未落,德利卡便探至西泽身后,解开了那绑得紧紧的绳结。他指尖掠过领口,将外套轻轻理正。
布料垂落,宽大的尺寸恰好遮住了那不堪的装扮。
西泽不明白德利卡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这样看来他那两百万要打水漂了。
德利卡那句“敢玩吗”的尾音还在空气里打着转——
重获自由的西泽整个人就如同矫健的黑猫般猛地窜出。尽管双手因血液不畅而刺痛麻木,但他毫不停滞,直扑向那个早已留意多时的通风管道口。
德利卡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西泽以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撞开盖板,“哧溜”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时,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跑得真快……”他低笑出声,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玩味,朝幽深的管道慢悠悠补上句:
“游戏,开始。”
……
通风管道内的西泽将外套匆匆裹在身上,布料柔软,还带着熟悉的雪松与烟草的冷冽香气,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管道四通八达,如同迷宫。锈蚀的铁皮摩擦着他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逃脱时的动作牵动了旧伤,肋下传来的剧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事实上,方才那番行云流水的逃脱根本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那不过是为了震慑德利卡而强撑出来的,此刻他正为此付出代价。更糟糕的是,他体内的抑制剂效果还未完全消散,四肢仍残留着使不上劲的虚软感,每一次前进都像是在与无形的枷锁抗争。
不久,前方隐约透来微弱的光亮和模糊的人声。他小心地挪至通风口格栅边,屏息向下望去。
下方房间里,一个满脸猥琐、衣着夸张的中年男人,正搓着手对面前瘦小的背影说话。
“……放心吧,我的小天使。”男人刻意放轻声音,从衣兜里摸出个精巧的喷雾剂,“只要一点点这个‘极乐天堂’,你妈妈就再也不会难受了。”
他俯下身,将喷雾剂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你看,就这么轻轻一按——所有痛苦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瘦小的身影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他迟疑地抬起一只微微颤抖的小手,朝着那个喷雾剂的方向慢慢伸去。
西泽的眉头瞬间锁紧。
理智大声告诉他继续前进,节外生枝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但帝国军人的准则在他的血液里灼烧——他无法坐视一场发生在眼前,利用孩童孝心的毒品交易。
况且继续逃下去又能怎样?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他那个前男友抓回去,进行一些麻烦的解释。但眼前这场交易,会彻底毁掉一个家庭。
两害相权,他选择遵从自己的底线。
他立马撬开格栅,翻身落下。
在中年男人愕然回头的刹那,西泽已欺身而上。一记凌厉的手刀斩在颈侧,男人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便眼白一翻,软泥般瘫倒在地。
西泽转向那个瘦小的身影,语气短促而直接:“这东西救不了人,只会害人。离开这,快走。”
那小小的身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抬起头。
一张极其可爱的脸蛋映入眼帘,大大的眼睛如同纯净的紫水晶,皮肤白皙,嘴唇粉嫩,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然而就在这纯然无害的表象下,西泽的警铃大作。这孩子衣料的剪裁过分考究,面料洁净得与这黑牙星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对——!
就在西泽察觉异常、准备抽身后撤的瞬间,那孩子袖中倏地弹出一支极细的喷口。一股无色无味的薄雾直扑面门。
一阵剧烈的眩晕感猛地冲上头顶,他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西泽猛地咬破舌尖,尖锐的痛楚暂时刺穿了涣散的意识。他强撑着单膝跪地,一手死死抵住地面,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孩子。
那孩子非但没有后退,反而饶有兴致地向前一步,歪着头欣赏着西泽强撑的狼狈姿态。
"意志力不错。"他稚嫩的嗓音里带着与外表截然不符的赞赏,"不过,我这里面可加入了‘黑牙蝎’的萃取液……可不是靠咬牙就能扛过去的。"
他话音刚落,西泽撑地的手臂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最后的坚持被彻底击溃,视野陷入无边黑暗,他终于向前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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