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我和不正常的修真界

作者:透明蜡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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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金雪鳞死的时候,一件衣服都没有。

      那个人隐晦地告诉我,他是被那些人盯上,成了他们的炉鼎。

      “幸而运气好,这回来的是那位。那位不喜欢折腾人,死了也就死了。若是先前几位……恐怕连尸身都保不住。”

      我把嘴里的血咽下去,却记起了另一个死得不明不白的人,便问他:“孟荷月呢?”

      “就是倒霉碰上那几个了。”

      他轻描淡写。

      至于具体怎么碰上的,又是碰上什么样的人,他一句都没说,只是对我笑。

      又问我:“嗳,你还要不要再去见他一面?”

      我想了想,决定:“那就再见一面吧。”

      于是就看见了金雪鳞。

      金雪鳞的眼睛还睁着。

      我趴在他脸上,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这是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我才发现,原来他生得这样好看,只是缺了一双眼睛。

      “为什么要拿走他的眼睛?”
      我扭头问道。

      然而身后却空无一人。

      那个人竟已早早离去,只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不由一怔。

      直起身,茫然地四面环顾。

      这是一处于我而言完全陌生的山崖,不远处便是“那一位”的洞府。

      刚才那人说他是得了老婆子的命令给我递信。

      他显然对这处地界很忌讳,自打进入山崖的范围,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没想到他跑也跑得这么快,只顾着一个人逃之夭夭,却无情地把我丢下。

      我跪坐在地上,又用力往下咽了一大口血。
      开始思考如何从这山崖下去。

      附近是没有路的,来时也是从天上飞过来。我不会飞,长了一双腿却毫无用武之地。实在为难。

      就走到洞府外,使劲往里丢了一块石头。

      石头划出一道抛物线,正要滚进去,却在空气里突兀地碎成齑粉,眨眼间就被风吹散。

      果然开了防御。
      我想。

      却接二连三继续往里砸石头、树枝,甚至是误打误撞闯进来、却被困死在这片天空的飞鸟……
      手边有什么,我就丢什么。

      像个没感情的豌豆射手。

      也终于在气喘吁吁时引来了目标僵尸。

      只是目标僵尸要远远比我以为的年轻许多。穿着一身天青色,人也沉静得很,走过来时不疾不徐的。

      他只略微瞧了我一眼,就看出我不过是个凡人。

      “姑娘不是瀛洲洞天之人?”
      即便很意外,他说话也不紧不慢的,气息平和极了。

      我避而不谈,只问:“你是这里的主人?有人带我来这儿,又走了。我现在一个人下不去。你能送我下山吗?”

      “这倒不难,只是你得告诉我,你为何而来?”

      我却指着金雪鳞,不答反问:“他的眼睛是你摘去的?”

      说罢,我一时没忍住喉咙的痒意,咳嗽了一声,就不小心把还在源源不断涌出的血咳出来了。

      然后镇定自若地用袖子抹了把嘴。

      他有好半晌没说话。

      良久,才盯着我突然说:“你被种了同心咒。”
      又告诉我:“你快要死了。”

      废话。
      都快吐血三升了,再不死等着变干尸吗?

      我对这人又一次提醒我要死的事实很不满,面上却不显。

      只云淡风轻道:“我知道,所以死之前来看那个倒霉鬼最后一眼。”
      并再次问他:“他的眼睛是你摘去的?”

      他望着我,那眼神透着点怜悯——或许已经把我当成了死人。
      就不再兜圈子,可怜我似的为我解惑:“是我,你要吗?或许我可以替你取回来。”

      “你送人了?”
      我很是诧异。

      他微微笑起来:“我师尊最喜爱眼睛漂亮的炉鼎,今早你这同伴运气不错,恰好被他撞见。”

      “人是谁杀的?”

      “没有人故意杀他。只是他修为低微,作为一介炉鼎,却没守得住元神,反被与他双修之人吸干了精气,这才平白丢了性命。”

      他很可惜的模样:“师尊见他死了,也是十分伤心。”

      “所以你就把他眼睛摘了送给你师尊留作纪念?”
      我一言难尽地望向他。

      他就笑。
      说:“你若是想要,不难。一副眼睛罢了,早晚有新的来替他。你可暂且等一等,大约明早我就能把它取来赠予你。”

      我敬谢不敏。

      “那还是算了。我不要他的眼睛。要他的眼睛有什么用?人都死了,也不在乎是不是少一双眼睛。”

      “你要他活着。”他望着我。

      我也望向他:“因为我要活着。”

      他便注视着我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见我仍旧在把血往喉咙里咽,才叹道:“你便是咽回去,也回天乏术了。”

      “但至少我肚子没那么饿了。”
      我答。

      他顿时忍俊不禁。

      大概是觉得和我说话还有点意思,竟没有立即驱逐我,反倒陪我席地而坐,就坐在我身边。
      也不嫌弃我一身呛鼻的血腥味。仿佛习惯了,眉毛都不曾皱一下,脸孔仍旧带着柔和的笑意。

      “你估计没几个时辰了,”他沉吟着问我,“将死之前,你可有所求之物?”

      所求之物?
      那可太多了。但眼下的话……

      “能不能帮我除去这同心咒?我还不想死。”
      我对他双手合十祈求。

      “恐怕不行,”他充满歉意地拒绝了我,“同心咒向来特殊,只有下咒之人方可解除。”

      然而我听他话语中似乎仍有转圜的余地,立即双眼发亮。
      “那你能带我去找下咒之人,帮我解除这咒语吗?”

      “这……”他面露难色。

      眼看着我突然冒出的一线生机就要岌岌可危,我一咬牙干脆抛出个大饵。

      “我有一个秘密。”我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这世上除了我,只有另一个死人知道。如果你不愿意帮我,那就是只有两个死人知道了。”

      “这个秘密一定比你们修士修炼的那些事还要稀罕,而且有意思。”

      青衣人登时噗哧一声笑出来,且笑得十分动听。

      “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他学着我的模样说悄悄话般凑近我耳边。

      他的声音很小,轻柔的呼吸毛茸茸地搔着我耳廓:
      “我们修士若是想知道什么,无需撬开旁人的嘴巴,只消一道搜魂术。再隐蔽的秘密也瞒不了我们的耳目。”

      我顿住。

      心平气和地花了大约一秒钟的时间,在脑海里极尽恶毒地问候了害我穿越的罪魁祸首。
      ——尽管我也不知道是谁。

      然后问他:“搜魂术也能搜死人吗?”

      他对我眨眼睛:“那倒不能。”

      “我明白了。”
      我点点头。
      站起来。

      “那我还是直接去死吧。”

      他也顿住了。

      “你不再挣扎一下吗?”

      “我就是挣扎太多了。”

      我沧桑地吐出一口血,熟练地抹嘴巴,然后一脸沉重地和他诉苦:
      “我现在发现,早死晚死都是死。为了苟且偷生,越往后我付出的代价越高,就越舍不得死。”

      “但活着太难了。”
      我忧伤望天。

      “还是趁现在没遭太大罪,赶早去排队等着投胎吧。没准人生重开,日子会好过点。”

      青衣人对我的凄凉境遇表示真切的同情。

      他蹙眉思忖了许久。
      少顷。
      下定决心般安慰我:“你别死了,我瞧着你真可怜。还是再挣扎一回罢。我带你去找下咒之人,等你解了咒,我就送你离开这座岛。”
      “外面有不少像你这般的普通人,日子总会好过得多。”

      “真的?!”
      我猝然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抬头望他。

      “自然。”
      他笑吟吟向我许诺:“我从不欺骗人。”

      我顿时激动得无可复加。
      甚至有种迫切的冲动想要紧紧抓住他的手,拜他为义父。

      太激动,以至于下了山崖都没记起崖边还躺了具尸。

      直到已经站在老婆子跟前,才恍然大悟:“我忘了带金雪鳞下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秃鹫去啃他的肉。

      有的话也没办法了。

      来都来了,我是万万不可能半途而废的。但等我重获新生后,会真诚地祈祷他下辈子也搞个天龙人开局,出生就被老钱爽朗的笑声包围。

      这可比我搁这搞鲁滨逊荒岛求生有钱途多了。

      我惆怅地顺着老婆子的要求走近她,笑容逐渐扩大。

      然后她说:“老身做不到。”

      ……

      ……

      我:“……”

      天都塌了。

      ……青衣人欲言又止地望向我,并安抚地摸了摸我的脑袋,仿佛在宽慰一只被雷劈了的狗。

      他替我问:“为何?”

      老婆子仍旧闭着眼,神色漠然。

      “金雪鳞既死,你不可独活。若是要解咒,你来得晚了。倘若在他尚有一丝喘息之际前来,或可有救。”

      我觉得她在马后炮。
      被个老变态带回去做炉鼎,不死估计都下不了榻。也就是死透了,我才能见到他。

      正阴暗地在心里诅咒变态不得好死,就在这时,我看见青衣人对我遗憾地一笑。

      他说:“那就无能为力了。”

      我大惊失色:“就这样了吗?不再挣扎一下吗?说不定我还有救呢?”话到最后,我已经哽咽。

      他却叹息一声,看着比我还忧愁。

      “可你也听见了……”他为难地朝我望。
      并安慰我振作些:“你若是觉得一时生一时死,落差太大,我可以帮你抹去方才那段记忆。就当我从未对你做出过承诺。”

      我幽幽看了他一眼。
      心说怪不得他有自信打包票从不骗人,原来百分百的信誉也是不正当手段刷出来的。

      心木木地滴血。

      我转身万念俱灰地朝门外走去。
      脚都已迈至门槛,却蓦地听老婆子提声喊道:“暂且留步。”

      我停住。

      “转过身来,让我瞧一瞧你。”

      我矜持地稳住,没有立即照办。

      “同心咒虽不能解,但你的命还有救。”

      我迅速扭头,热情洋溢地扑过去。
      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我就知道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一抬头,没成想她竟然破天荒地开了眼。
      虽然只有一只眼。

      青衣人含笑望了我一眼。他对她的眼睛似乎早已有所耳闻,因此不曾流露出丝毫惊异,反倒颇为好奇地问道:“她的命数如何?”

      老婆子:“祸福相依,前路茫茫。”

      青衣人:“那便是活下来了,至少眼前算是一桩幸事。”

      老婆子:“她的命线与不止一人纠缠。包括你。”

      “包括我?”青衣人终于吃了一惊,平静的眼中泛起了波澜,“我与她往后竟还有交集?”

      “是个死结。”

      “死结?”他看了我一眼,我正对所谓的命线感到茫然,因而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就又转过头看向老婆子,“无解?”

      老婆子摇头:“不死不休。”

      她唯一那只眼睛开始长出密密的血丝。

      青衣人却自顾自思忖,沉吟片刻,命令道:“你再看我呢?”也不管这轻飘飘一句话要耗去她多少心神与修为。

      老婆子死寂的眼神便又凝在他脸庞。

      许久后。

      她沙哑的喉咙说:“一年后的今天,你会虐杀你的师尊,强娶你的师妹。”

      ……

      ……

      ……这句倒是通俗易懂。

      我的眼珠子不自觉向他偏移一寸,又被我心虚地强掰回去。只故作深沉地埋头,作苦思冥想状。
      生怕被爆惊天大瓜的当事人一时恼羞成怒,杀我出气。

      同时为此人看似君子如璧,实则也是个笑里藏刀的狠人而唏嘘不已。

      幸好我只是和他有个什么奇怪的死结。
      至少比他师尊、师妹要好命。

      我安慰自己。

      却在这时,他突然若有所思道:“我已是师尊座下排名最末的弟子,并无师妹。谶言上可曾说,这师妹姓甚名谁?”

      老婆子的眼白彻底被血浸透了。

      “危楹。”她说,“你要找的人叫危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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