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缝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余渐的心一直悬着。早读课上，她假装翻书，眼角的余光却总往讲台瞟，直到课代表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她的心跳突然快得像要蹦出来。

　　“物理卷子发一下。”课代表的声音刚落，余渐就看到陈守彦的试卷先传了过来——鲜红的98分，数字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笑脸，是物理老师的习惯。

　　她正看得发愣，自己的卷子也递到了手里。指尖触到纸页的瞬间，余渐深吸一口气，慢慢掀开——76分。

　　比上次足足高了快四十分。

　　余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手指在那个数字上轻轻摩挲着，有点不敢相信。她转头看向陈守彦，对方正好也看过来，眼里带着笑意：“厉害啊，进步这么大。”

　　“都是你教得好！”余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我从来没考这么高过！”

　　“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陈守彦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她上次借他的英语笔记本，“喏，还给你。你整理的语法点很清楚，我照着复习，英语好像也进步了点。”

　　余渐接过笔记本，看到上面有几处用铅笔标注的痕迹，是她之前写错的一个固定搭配，被他悄悄改过来了。心里刚褪去的热意又涌了上来，她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像揣着个宝贝。

　　一整天，余渐的心情都像揣着颗小太阳，连数学课上最难的函数题，都觉得没那么绕了。放学时，她主动把物理卷子往陈守彦面前推了推：“你看，这道题我终于做对了！就是你上次反复讲的那个受力分析……”

　　陈守彦低头看着她的卷子，笔尖在正确的步骤上点了点：“这里的公式应用比上次规范多了，看来是真听懂了。”

　　“那当然，”余渐有点小得意，“也不看是谁教的。”

　　话刚说完，就看到陈守彦嘴角弯起的弧度，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脸颊腾地红了，赶紧低下头收拾书包，假装很忙的样子。

　　走出校门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余渐想起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对了，周末有空吗？我妈让我谢谢你帮我补习，说要请你回家吃饭。”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这理由编得也太蹩脚了，哪有刚考完试就急着请人吃饭的。

　　陈守彦却没多想，愣了一下就点头：“好啊，不过不用太麻烦，随便吃点就行。”

　　余渐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赶紧点头：“不麻烦不麻烦！”

　　周六中午，余渐站在镜子前转了两圈，还是觉得穿什么都别扭。最后挑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梳了个简单的马尾，刚把头发绑好，就听到门铃响了。

　　她跑过去开门，陈守彦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水果篮，穿着干净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比平时多了点拘谨。

　　“阿姨在家吗？”他问，眼睛往屋里瞟了瞟。

　　“在呢在呢，快进来！”余渐侧身让他进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和平时在学校闻到的一样。

　　余妈妈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动静探出头来：“是守彦吧？快坐快坐，阿姨这就好！”

　　陈守彦把水果篮放在桌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阿姨，不用这么客气的。”

　　“客气啥，”余妈妈笑着摆手，“要不是你帮我们家渐渐补习，她物理哪能进步这么大？快坐，阿姨给你切水果。”

　　余渐拉着陈守彦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果汁。客厅里有点安静，只有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余渐觉得有点尴尬，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个……你随便看看，”她指了指茶几上的相册，“都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陈守彦拿起相册翻了翻，看到一张余渐穿着幼儿园园服的照片，扎着两个羊角辫，脸上还沾着蛋糕奶油，忍不住笑了：“你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哪有！”余渐凑过去看，“这是我五岁生日拍的，吃得像只小花猫。”

　　“现在也像。”陈守彦说完，自己先反应过来，耳朵瞬间红了，赶紧低下头翻下一页，“我是说……你现在也很……很有精神。”

　　余渐被他慌张的样子逗笑了，心里的尴尬也散了不少。她看着他认真翻相册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发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

　　午饭很丰盛，余妈妈一个劲地给陈守彦夹菜，把他的碗堆得像座小山。“守彦啊，多吃点，看你瘦的，学习再忙也得好好吃饭。”

　　“谢谢阿姨。”陈守彦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把碗里的菜都吃了。

　　余渐看着他被妈妈“投喂”的样子，忍不住偷笑，被妈妈瞪了一眼：“笑什么？给守彦多夹点鱼，补脑子。”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余渐发现，陈守彦虽然在学校话不多，跟长辈说话却很有礼貌，回答妈妈的问题时条理清晰，连妈妈问他“以后想考什么大学”，他都认真地说“还在努力，想考北方的学校，那边冬天有暖气，适合做题”。

　　余妈妈听得直点头：“这孩子，真懂事。”

　　吃完饭，陈守彦主动帮忙收拾碗筷，被余妈妈推出了厨房：“你跟渐渐去书房学习去，这里有我呢。”

　　两人走进书房，余渐的书桌靠窗，上面摆着几盆多肉，叶片胖乎乎的，透着点可爱。陈守彦看着桌上摊开的英语卷子，拿起笔：“上次你说这个时态总弄错，我给你讲讲？”

　　“好啊。”余渐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试卷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陈守彦讲英语的时候，声音比讲物理时更轻一点，偶尔会重复几遍发音，怕她听不清。余渐听得很认真，偶尔抬头，会看到他专注的眼神，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情绪又悄悄冒了出来。

　　“其实英语和物理有点像，”陈守彦突然说，“都有规律可循，找到规律就不难了。”

　　“是吗？”余渐有点惊讶，“我觉得英语像天书，物理像迷宫。”

　　陈守彦笑了：“那我就先带你走出物理迷宫，你再带我看懂英语天书，怎么样？”

　　“一言为定！”余渐伸出小拇指，“拉钩。”

　　陈守彦愣了一下，看着她伸出的手指，犹豫了几秒，也伸出小拇指勾了上去。他的指尖有点凉，碰到她的皮肤时，余渐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余渐看着卷子上的英语单词，突然觉得，好像真的没那么难了。

　　下午陈守彦要走的时候，余妈妈塞给他一袋子自己做的饼干：“拿着路上吃，下次有空再来玩。”

　　“谢谢阿姨。”陈守彦接过袋子，看向余渐，“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余渐赶紧跟上。

　　走到楼下，陈守彦停下脚步：“上去吧，外面有点晒。”

　　“嗯。”余渐点头，看着他手里的饼干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有英语小测，你要是有不会的，随时问我！”

　　“好。”陈守彦笑了笑，转身离开。

　　余渐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过街角看不见了，才转身上楼。回到家，她发现书桌上多了个东西——是陈守彦落下的笔，黑色的水笔，笔杆上还贴着个小小的篮球贴纸。

　　她拿起笔，放在手心里轻轻摩挲着，突然觉得这只笔好像有了温度。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书桌上的多肉上，叶片亮晶晶的。余渐翻开物理笔记本，看到上面陈守彦画的小猫，忍不住笑了。

　　她想，或许最好的陪伴，就是这样吧。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藏在每一道题里的耐心，每一次讲解时的认真，和偶尔递过来的一颗糖、一袋饼干里的温暖。

　　就像此刻书桌上的阳光，不刺眼，却足够温暖，把那些平凡的日子，都照得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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