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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殷国皇族,杭氏族。
簪缨门第,富堪敌国,杭氏钱庄布天下。
殷国之所以能顽战多年,首先便是与‘钱’字脱离不了干系。
但,也正因‘钱’,杭氏族的贵族们越打越穷,利弊权衡后,择‘利’为上,弃国换君,主以保‘钱’。
“…殷公将杭妕公主所生的儿子,取名杭天琦。杭天琦在位共十六年,得一子,为杭一诺…但,杭天琦死于暗算,怕是还未说出皇家国库所在地…”卫天宇细细说着。
“这皇家国库…为何杭氏族他人都不知?”沈一曦眼眸微眯,算起自己批的那些内务府流水的折子。
没钱!
用度都是分斤掰两啊!
“公主,杭氏族共九脉,杭一诺这一脉掌政与国库。剩余八脉,因血缘亲疏,掌政治与殷国的盐税,铁矿……殷国一亡,盐税,铁矿,土地都归沧国。”
“殷公在未得子之前,国库只进不出…得子后,杭天琦也是个精打细算的主儿,光对着他的叔伯要钱打仗…”
听到这,沈一曦明白了,笑了。
“说到底,是杭一诺的父亲防着他的叔伯,想借用战争消耗他们,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搭进去了。”她一句话总结。
卫天宇听着,豁然开朗,跟着笑了:“公主所说极是,确是那么一个理儿。”
“那,皇家国库,存了整整两代人的钱…富可敌国?”沈一曦稍一琢磨,眼睛骤然亮起。
“公主,王进宫,没寻着皇家国库。杭氏族剩的几脉,听说都把皇宫几处挖了个底朝天。”卫天宇附耳。
“啧。”沈一曦想起杭一诺的洞内,那一颗颗滚圆硕大的夜明珠。
“公主,近日倒是一些大臣往九皇子那走动了起来…”
“嗯…”沈一曦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孤需一人想一想。”
钱。
她要钱。
通路子要钱,养将士要钱,买铠甲要钱…
置办地基,训练场地要钱…
钱钱钱。
沈一曦扒拉开自己床底的箱子,托着下巴,愁啊。
这江山还未拿下一半,她的嫁妆,已捉襟见肘,所剩无几…
月孤明。
六月中半。
“哎…”
一袭金色薄烟翠绿云纱,发髻别一根金丝镶南珠,素锦贵气。
沈一曦昂起面,注视着那一轮弯如女子柳叶眉的上弦月。
与某人十日为最高期限的约定,十日十日又十日。
他…
有没有生了气?
行步洞内,将自己的呼吸放缓的沈一曦,瘦弱又娇小的身子,穿过三道栅栏。
前两日在文渊阁她翻了几本机关巧书。
今日走在洞内,她睁大眼格外上心,试图想看出点什么异常来。
走至洞口处,光线愈加柔和,再往里一步,便能见着杭一诺…
沈一曦盯着光,胸口起伏。
MD。
就像她自认为锻炼与骑射…
真到了那一刻,逃跑,腿脚都利索不了一丁点儿!
男女力量上的悬殊,叠加铠甲,软甲的防御。
人家一刀劈不死她,那就多砍两刀。
她呢?弓还没拉开呢!
“一曦?”谨小慎微的一声探问,杭一诺温润的线条,也随之立于洞口。
蒹葭伊人。
秋水望穿。
他一双眼中的绵绵。
险些溺死沈一曦。
“你没事就好。”杭一诺,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个仔细。
欢喜。
关切。
紧缩的瞳距,缓缓扩开。
见她无大碍。
杭一诺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也安了心。
“你,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沈一曦胸腹浓烈的愧疚,因他一句话,顷刻溃散。
她紧盯着杭一诺,没有再进一步。
他,知道宫里的事,说明他不是被囚在这的?
那…
他是在等覆灭沧国的时机?!
“一曦。”杭一诺看出她所想,跨出一步走出洞内,笑容春风般拂面,“我被你父王,沈氏族,和杭氏族的人囚在这。”
“啊?”沈一曦惊讶呼出声。
杭一诺的直接,正中她心怀。
然而涉及自己的父王,杭氏族,以及沈氏族,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一曦。”宽厚温实的手掌,落在沈一曦的脑袋上。
杭一诺的惠风和畅,还是软化了沈一曦。
“杭氏族,沈氏族与你的父王不杀我,是留着我有用处。”
也就是说。
只要他没价值了。
她的父王会动手?
杭氏族,他的至亲们,也会动手?
“……”沈一曦抿紧着唇,欲言又止。
“对,应当是你想的那样。”杭一诺轻言细语,带着她就往洞内走,“我知晓你的舅舅会逼宫,但具体哪一日不知。因而,当我知道你率兵进宫,初露锋芒,已是事后。”
沈一曦停住脚,目光黯淡。
也就是说。
他也是什么都知道?
整个皇宫,只有她,从头到尾跟个傻子一样?
想至。
沈一曦将他盖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掌,一把打开:“一诺,你…”
只有她是睁眼瞎?
只有她处于宫中,真是一枚棋子?
一股无名火,顶上脑。
“一曦,我没想到你的父王,真有这一步的意图。”杭一诺神情一变,脱口而出。
没想到?
一句没想到,就想打发了她?
对对对!
是是是!
沈一曦气红了脸。
“哈。”她大步一迈,拉开二人距离,笑容嘲弄冷对,“对,孤的父王都把孤当成棋子儿,何况你们。”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杭一诺迅速跨一步,将二人距离一收,倾身靠近,百口莫辩的慌忙,“一曦,相信我,我不是…”
沁人心脾的幽香一近身。
摧枯沈一曦长久以来,藏匿最深处的恐惧。
泪水溢眶,抛珠滚玉。
沈一曦浑身颤栗。
在这些人眼中,她就是只笼内抓耳挠腮着的猴儿是么?
他们围观她害怕,紧张,恐慌。
她的父王,用她来博弈,逼得舅舅与太子造反。
用她来测大臣们与六大家族的服从性…
杭一诺都知道!都知道!都知道!
所以他可怜她咯?
给她补补衣服?给她补补鞋子?给她擦擦伤口?
难怪说希望两个人的关系简单一些!
哈?
原来是这样!
溃散的眼神一凝,沈一曦鼻子一吸,双掌推开杭一诺的腰身,从牙缝挤出四个字:“离孤远点。”
也是!
她只要离开了这洞,与他就是截然不同,毫无交集的生活啊!
她在洞外,如履薄冰。
呵。
如被牵引的命运。
实是一群自私自利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戏谑耍玩。
他在洞内,与沈氏族杭氏族,以及他的父王,都是推手!
这个给了他,仅次她父王温柔的男人……
从头到尾,从看见她的第一眼……
就是在同情她阿!
“一诺。”沈一曦抬头,昂脸,正对无措的杭一诺,通红的眼里锐利狠毒,“孤告诉你,孤靠近你只是为了知道皇家国库的下落。”
“什,什么?”杭一诺失容一滞,伸出手想环抱小小只的手悬空,“一曦你,你…”
“孤与你亲近,只是为了钱。”沈一曦阴鸷一笑,沙哑的声音,阴恻恻一字一句道,“既然你已经知晓,孤也无需伪善与你再作戏。”
一句句,化为毒手尊拳。
摧兰折玉,覆巢毁卵。
“一曦你…”
悬空的手,缓缓下落。
灰色的长袍,愈衬单薄削瘦。
破璧毁珪,尺椽片瓦。
“一曦,我知道你只是难过…”
他不退反进。
一颗滚圆的血珠,滑落于沈一曦煽动的睫毛前一公分,砸坠在地,体无完肤。
?
血?
喉结上下迅速翻动,强逼着自己镇定与理性的杭一诺,不惜咬破了下唇,鲜血淋淋,染红下颌。
见着这一幕的沈一曦,双目震惊之余,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是气。
是急。
恨啊。
可真见了他眼里的殇,沈一曦心里又跺脚,恨不得给自己的嘴皮子一巴掌。
“一曦,你只是难过了才说的气话…”颤动的双掌,轻手轻脚圈住小小的人儿,杭一诺低首,盈盈一汪秋水,哽咽泣泣如诉,“对不对,对不对…”
她…
她都在说什么。
怎么把他逼成了这样…
这并非她本意啊!
沈一曦倔强地咬住自己的嘴巴。
像是被抽了力气,自然而然的服了软,又认了输似的,她顺势滑入他的胸膛。
“一诺…对不起。”泪浸湿襟裳。
沈一曦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未知的结局,注定的相遇。
只可怜春风不解意。
“我不知会遇见你…一曦。”杭一诺弯起身躯,将她整个纳入,收紧,低声喃喃如梦呓,“我不知会遇见你,不知啊一曦…一曦,我真不知…”
天性,人也。
人心,机也。
低下头颅,弓起背脊,整个人蜷缩起的杭一诺,正在承受极大的痛楚。
江河日下的土崩瓦解。
王室如毁的破碎之殇。
那是他希望沈一曦一生都无需领会的感同身受。
沈一曦也将自己蜷起,镶在他怀里,小小的脑袋,抵在他最柔软的胸腹口。
“一诺。”沈一曦的瓮声瓮气的呢喃软语,似叩问杭一诺的灵魂,“一定是要这样吗…”
沈一曦委屈。
此次宫变,她才是唯一一个被推到台面上的受害者。
而她也近乎绝望的意识到:
她被自己父王滋养出的权欲,正在野蛮生长。
自此。
六大家族,也将重新审视着她。
“一诺,孤才十一岁。孤想活下去,还要好好地活下去…你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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