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

　　“俞生，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三皇子？”书房里，丝寻忍不住问付俞生。

　　付俞生拿出一张纸递给丝寻，上面记载着宁和作的歌。

　　“在外意外听到宁和唱歌就记录了下来，谁知三皇子也在。我起初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他在欣赏宁和的歌呢，”付俞生朝丝寻笑笑，“不过我见宁和对容国很是想念，这次三皇子出现，她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

　　丝寻看着作词不由得叹了口气。原本她想着如果宁和愿意，她会偷偷送两人离开，但如今付俞生的发现倒是提醒了她，宁和对家乡是很眷念的，她反抗联姻但并不讨厌容帝，所以她不能贸然去劝她。

　　付俞生看出她的想法，便问：“你什么时候去见宁和姑娘？”

　　丝寻思索了一会儿：“姜豫既然派人守在他们房门口，那我就去给他们送晚饭吧。”

　　付俞生点点头：“需要我帮忙吗？”

　　“别，”丝寻立即摆手阻止，“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千万别参与进来。”

　　付俞生听了这话便笑：“是因为担心我牵扯进麻烦里吗？”

　　“是啊，”丝寻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你是客人，没有让你帮忙的规矩。”

　　付俞生盯着丝寻有些出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即使上了锁，姜豫仍让将孙俊孙朗两人轮流值守，与其说是监视宁和齐健，不如说是担心丝寻他们偷偷将人放跑，可见姜豫考虑得已经很全面。

　　“哼，这个定国皇子想那么多，简直就是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沫漓正来到后厨提水，听到众人小声讨论也不禁插了句话。

　　“你们也不注意点，贵客还在这里呢，小心被人听了去。”雨苧切着菜还不忘提醒。

　　“哈哈，”沫漓闻言立即笑出了声，“他的人不是守着宁和就是守着他，就他那个金躯玉体，怎么会屈尊到我们这后厨来呢？”

　　“笑什么呢？”丝寻一只脚恰好迈进后厨，见沫漓谈笑随口一问，“宁和他们的饭菜做好了吗？我给他们端去。”

　　雨苧指了指桌子：“好了，盘子搁在桌子最右边，你仔细瞧瞧，别拿错了。”

　　丝寻上前确认了一番，将宁和齐健两人的餐都一起拿走了。回大堂的路上她碰见刚从付俞生那处过来的归诀，归诀说什么都要帮她拿一份饭菜，她便托他去给齐健送饭，自己则去了宁和房间。

　　姜豫对送饭这种事并不在意，他并不担心两人在专门的看守下还能逃跑。

　　丝寻正有这样的打算，她端着饭菜走进房间的时候，宁和正倚着床柱闭眼休息。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她瞬间睁开了眼睛，见是丝寻才稍微放下心来。

　　“你还挺警觉，”丝寻笑笑，将饭菜放在了桌上，“到晚间了，先吃点东西吧。”

　　宁和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平常喜爱的饭菜，却一时下不去筷子。

　　“没有胃口？在担心齐健，还是在想今天的事？”丝寻问。

　　“没什么可想的，”宁和苦笑一声，“我在这儿，他不会将齐健怎么样的。我只是有些不甘心，如果不是我贪恋这里的风景，如果我们再往中原走走，也许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了。”

　　丝寻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你们做得已经够多了。只是命运捉弄，不得意的事情太多了。这次我借着送饭的机会来问你，你是怎么打算的？”

　　宁和望了一眼门口，冷笑道：“他还是真是自大，就这样将你放进来，可见他认为我是逃不脱的了。”

　　门外没有一丝声响，判断不出是否有人在偷听。丝寻也顾不得这么多，只是催促着宁和做决定。

　　宁和只是摇头：“我没有选择，齐健在他们手里，我没法不去顾及他的性命。”

　　丝寻立即打断她：“我只要你的一句话。”

　　宁和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摇头：“我不会走的，我不会让你们为我们冒险。如果伤害到了你们，就算我和齐健去了天涯海角，我们也不会安心的。”

　　“可是你甘心吗？甘心去做一个皇子妃，然后让齐健守着你一辈子，看着你和三皇子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一颗泪倏忽落下，宁和捂住心口，只觉得心里酸得厉害。她似乎看见了丝寻描绘的一生，那是一个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一辈子，她只能顺着既定轨迹成婚、生子、看着孩子长大，再到死亡。而齐健呢？他只能永远站在不远处，保持着那个被称为礼数的距离。

　　人到底要怎样活？她没有问出这句话，只是说：“我会给他自由。”

　　丝寻没想到宁和会做这样的选择，她看着她眼中的泪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咐她好好用餐然后就离开了。

　　姜豫带着宁和回国的事就这样定了，就在一天后。这样的决定在众人意料之中，但大家不免对宁和齐健二人的境遇唏嘘，丝寻尤甚，整整一天，她只要放松下来，就会想起宁和的那一滴泪。她甚至想过，如果姜豫看到了那滴泪，他会动容吗？

　　姜豫他们离开的前一天，宁和齐健二人终于能和众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姜豫也是。丝寻原本还喊孙俊孙朗二人一起吃，但两人只是桌旁冷着脸一声不吭，让丝寻碰了一鼻子灰。

　　“无妨，就让他们自己去吃吧，”姜豫朝两人摆摆手，“我这里不用守着了，你们去吃饭吧。”

　　“是。”孙俊孙朗这才离开桌子，但找的位置依旧离姜豫很近。

　　丝寻偏头小声和沫漓嘀咕：“这些王室的侍卫都是一挂的，都喜欢冷着脸，跟个木头似的。”

　　沫漓瞥了正在给宁和布菜的齐健一眼，暗笑：“那也不全是，是人总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他们冷脸只是因为你和他们毫无交集而已。”

　　姜豫也注意到了齐健对宁和的照顾，在王室贵族里，仆人给主人布菜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如果是在以前姜豫自然不会在意，但自从知道了齐健和宁和的关系后，他便将齐健对宁和的每一个照顾都当作是对自己的挑衅。

　　幸好齐健只是简单地帮宁和挑了几个菜，这才没让脸色不虞的姜豫借机发作。

　　因为齐健在场，众人都不怎么说话，这顿饭吃得难免有些压抑。半书见宴上气氛尴尬，起身提议为大家说一段书。然而姜豫刚点头，就听见大门传来异响：“救，救……”

　　那人扒着门框一句话没说完就栽倒在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丝寻连忙上前探查，只见这人衣衫凌乱，身上有数十个血窟窿，而且他浑身瘦骨嶙峋，脸都凹陷了下去，像是被吸干了血一样。

　　“快拿干净的布来！”丝寻大喊。雨苧急忙从柜台处拿了几块布，不小心瞥到这人的伤口时差点被吓晕了过去，幸好肖炳扶了她一把。

　　丝寻忙用纱布绑住伤口，沫漓只在旁边看了一眼就摇摇头：“已经没救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手足无措，齐健寸步不离地守在宁和身边，姜豫也派人保护好宁和。付俞生被吓得面色发白，半书咬着牙待在原地因恐惧而呼吸急促，雨苧缓过神来急忙拉着肖炳去锁了后门，文婵紧紧搂着妹妹不让她看到这血腥场景，邓婆婆将年纪还小的归诀和邓琢时一左一右搂在怀里，用手捂住了两人的眼睛。

　　这人最终没有救回来，他的血很快流干，四肢也变得僵硬而冰冷，唯有一双还没来得及闭上的眼睛里是惊恐绝望的神色。丝寻看着他不甘的求救眼神，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慌，手指也忍不住颤抖。她见过人死，也杀过人，然而当一个完全无辜的生命消失在她眼前时，她的心里根本做不到不起波澜。

　　“丝寻。”沫漓抚上她的手背，担忧地望着她。

　　丝寻沉默了半晌，嘱咐肖炳他们将尸首抬至后院，自己则提着剑踏出了门。

　　“丝寻，你去哪儿？”雨苧忙上前去追她。

　　“欸，”沫漓拦住雨苧，“别担心，我会帮她。”

　　沫漓在众人心中是不会武功的，但雨苧看着她凝重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相信了她，稳住心神转身去收拾客舍。客舍内还有其他被吓傻的客人，她得去安抚。大堂前的血渍，她也得忍着恐惧去处理。肖炳一个人默默去安放尸体，半书跟在沉默的雨苧身后清扫血迹，文婵文娟就帮忙收拾桌子洗碗烧水。

　　“齐健，我们也去帮忙吧。”宁和扯了扯齐健的袖子。

　　齐健正要答应，姜豫回头皱眉看了两人一眼：“回房休息，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宁和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帮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没瞧见那人伤口，不是野兽袭击就是杀手为之，如果是人，那简直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办到的，你要赶着去送死吗？”姜豫解释。

　　宁和冷笑一声，指着大堂门口：“那你现在就去帮丝寻，派你的手下去也行，如果你不想我和你一直这样针锋相对的话。”

　　姜豫无奈，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侍从：“孙俊，你去吧，保住她们的命就行。”

　　“是。”孙俊又朝孙朗看了一眼，示意他守好姜豫后就提着刀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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