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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生
盏盏明灯化作黑夜中点点星光,萦绕在二人身边,梁韫堪堪胜过秦临一招,这才侥幸逃脱严苛的温习。
梁韫揩着额间的汗,灯光照着他身子更暖和了,冷气偶尔吹拂都衬得格外和煦。秦临见他前两段领悟的差不多,也是时候把后两段捡起来了。
“第三段,乱花,同第四段,飞云需得一气呵成。有破竹之势,再到归根曰静。”
秦临随即踏着许久不见的濯清踏水步,稳稳踏在雪地上却为留下一丝印迹。而后,后足跟向后退,身后的雪竟纷飞至空中,梁韫目不转睛欣赏着秦临在雪中的英姿,颗粒般的雪停滞在空中。
秦临手猝然收紧,冰冷的雪凝固成一根根银针,轻烟飘在每根针上,寒意阵阵。梁韫看呆了,他此前最多只能将水凝于十来根冰针,而秦临这架势,不得把敌人钉成马蜂窝。
秦临冷冷看着,扬手将数千根银针对准梁韫。
梁韫不敢置信看着秦临,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他手心出着汗,感觉自己的剑都要滑出去。密密麻麻的银针势如破竹对准梁韫,将梁韫围困。
秦临将手向前推,银针瞬时飞了出来,夹着冷气穿破跳跃的灯芯,灯一盏盏熄灭,直到还剩两盏灯时,所有银针在梁韫面前顿时化为齑粉,轻烟飘散在梁韫身边,他刚擦的额间再次布满晶莹剔透的汗滴。
“你要是没收住,那我岂不是中道崩殂了。”
梁韫虽然猜到秦临会给他示范一遍,没想到他严阵以待的架势把他吓得不轻,还好最后收住了,如果他没收住呢,这也太危险了,梁韫有些气急败坏撇了撇嘴。
秦临撩了撩垂到胸前的头发,漫不经心说道:“你学艺不精。”
说不过他的梁韫转移话题道:“刚刚那招没有剑也行吗?”
秦临后两招都是赤手空拳做出来,拎着桃木剑的梁韫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做不到。
“心中有剑,自然可以。你在中柢城不也没用剑吗?”秦临整理着衣服,拍掉了刚落在身上的雪粒。
“是哦,那我也来试试。”梁韫轻抿了有些干的嘴唇,放下了桃木剑跃跃欲试。
秦临自觉退开,就等着他栽跟头,他顺手把刚熄灭的几盏灯点燃,小院瞬间又光亮了起来。
梁韫依葫芦画瓢,也赤手空拳上场,踏着繁复的轻功,一不小心脑子没跟上,两只脚像跳起了踢踏舞,踩得雪地一个个坑,速度越来越快,他已经在雪地上凌乱,忘记了到底先出哪只脚。
惨案意料之中发生了,他两只脚打结,自己绊倒了自己,上演了一出平地摔。
“扑通”发出一声闷响,他面朝雪地径直摔了个瓷实,他就在雪地里冷静了一会,但没等到秦临伸手扶他一把,他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好狼狈爬起。
此时的秦临见到梁韫摔到地里,已经极力在忍住不笑,他面壁思过,手盖住他自己的脸,没去看梁韫。
艰难起身的梁韫见他一反常态,不爽说道:“你在偷笑吧。”
绕到秦临身边黑着脸盯着他,他摔得一身雪,现在雪化地七七八八,身上也湿了个透,鬓角额间的碎发也紧贴在脸上。
秦临淡定回过身,看着他原本宽松的衣物已经变得贴身,神色有悔,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大氅裹在他的身上,将他带去房中。
“让你贪快,去把衣服换下吧。”
梁韫撇着嘴,拎着粘腻腻的衣服闷闷说道:“我要回家洗澡!”
秦临心想也是,还是尽早回去歇息:“好,我送你回去。”
“我要现在洗澡。”梁韫正在气头上,偏要和秦临对着干,说着就要去烧水。
秦临察觉他似乎是在不高兴,自己终归是不够仗义,于是叮嘱他不要乱跑,他去烧水。
“里间是我卧房,你把湿了的衣服换下,我去烧热水。”秦临耐着性子说道。
“那我穿什么?”脸上带着微微怒气的梁韫仰头看着他。
秦临沉思了一下,带着他进了房,找出了几套崭新的里衣:“先穿我的,好了,你老实待着。”说完就把门带上烧水去了。
梁韫看着这个有些拥挤的小房间,东西都杂乱无章摆放着,一张床一个壁橱,一张书案,一扇屏风,对比下他住的寝殿,稍显寒酸,不过在这却格外安心。
他光干坐着忘记了还没换衣服,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衣卸了个干净,这时秦临也指挥着热水自觉倒入浴桶。
梁韫将秦临的外袍重新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绕至屏风后,将大氅挂在架子上,裸着脚探了探水温,秦临在外关心问道:“水温如何?”
“还不错。”梁韫将里衣轻快脱下,埋进温水中。
秦临听到后也合上了门去厅堂看书,院外刚被梁韫摔出的坑又被差不多盖住了,夜里的雪总是很大,一夜便能抹去所有痕迹。
不知趣的虞牧总是在恰好的时机出现,他再次踩到雪地上,刚被覆住的坑又被虞牧踩了下去,没想到这个坑居然这么深,虞牧有些没站稳。
他赶忙进了屋,果然秦临躲在这看书,他春风拂面刚准备叫人,秦临抬眸面无表情看着他,虞牧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走到秦临面前恭敬行了个礼:“主子。”
“今日有何发现?”秦临见他找到这,开门见山问着。
虞牧今日在暗中观察缘安,但一无所获,他有些嘲讽地说:“她还知道防着我呢,肯定是心里有鬼。”
秦临淡淡笑着回他:“谁让你总惦记着人家。”
开什么玩笑都比说他和缘安的关系强,当即虞牧就火冒三丈,鉴于在自己主子面前不能太恃宠而骄,他矢口否认道:“是她打破我的镜子在先,没要她的命就是我高抬贵手了,再说了,主子你自己不也发现了她来者不善么。这话求你别说了,让可离听见了就误会大了。”敢情虞牧是怕可离误会才憋着一肚子火,秦临放下手中的书,思忖片刻。
“她那日从你镜子里出来,大概是哪个时辰?”
虞牧回想了下说道:“第二年,大雪壬申时。”说着将蒙镜拿了出来,指了指裂痕的方位。
秦临手指轻敲着膝盖,嘴里念念有词:“坎上艮下,时乖命蹇,东北至西南,利来。”
虞牧先前也听秦临算出了这卦,按照缘安来时的方位确实无误:“她在冗北城掌管的地界历天雷,我那几日打开蒙镜查探人间四方异动,她误入镜中,引得天雷劈裂境域,我惊忙只好带着她退出。”
蒙镜的裂痕像把明晃晃的刀子每日悬在虞牧颈边,他不敢相信要是那日没从境遇中退出来,蒙镜裂成碎片,琁玑阁也将同镜子一样四分五裂。
虞牧心有余悸,对缘安只有憎恶,她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无论哪一个都让他不寒而栗。无意误入定是境域中何处出了他从未发现的漏子,因此他比以往更关心境域。
“可离一般会给她安排哪些差事?”秦临见虞牧还在苛责自己,捡了另一个话题说着。
虞牧沉声答:“打理偏殿便没了。”
“她有往外传过消息吗?”秦临问。
“这属下便不知了,明日我去问可离。”虞牧经此提醒,自己还是百密一疏。
二人谈话间,房门被推开,暖气和一阵澡豆的清香飘了出来,梁韫穿着秦临宽大的里衣,领口都往下一大截,锁骨一览无余,拖着快要及地的下摆。
他披着半干的头发,裸着脚踩着木屐朝秦临走去。未曾想虞牧也在这,二人面面相觑,虞牧初是欣喜再看梁韫竟然从房里出来,又是一阵惊诧。
“梁哥,你也在啊。”虞牧尴尬笑着,大约猜到了为何秦临会临时搬回来住,他不知道自己是去还是留。
梁韫回以微笑:“你们聊什么呢?方便我坐着听吗?”秦临见他洗好了澡,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示意梁韫过来坐。
虞牧看着这两人,只好讪讪扶了扶额,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你要是困可以先去歇息。”秦临好心关照道。
梁韫浅笑着,他就不睡,倒要看看你们大半夜不睡觉有什么好聊的:“还不困,你们继续,别在意我。”他将大氅盖在身前,靠在榻上。
虞牧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还有一事便是阿不阿吉说的双叶,他今日硕罗布那及靠着双叶的灵力,这个双叶可是孑遗兰?”
秦临点了点头:“孑遗兰从不参与城域的事,大抵是为罗布那及抵御沙暴。大漠没了那他也活到尽头了,所以我并不感到惊讶,相反他要是真放任不管才是反常。”
梁韫每次听他俩说事,主角的名字总是没听过,不过也不妨碍他听故事还要说上两句:“如果他本想放任不管呢,别有用心的人强迫他,使得他不得不去做一些事。”
“孑遗兰不会,如果你见过祂就知道祂很不一样。”
梁韫也是第一次见秦临把话说得这么满,听起来像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美人。可气的是他语气还格外地温柔,有些想见识下这孑遗兰究竟是何方神圣。梁韫裹紧了袍子,抿着嘴不想再说话了。
“不过西赆近来的沙暴确实有所缓解,民愿中一切正常。”虞牧继续交代着。
秦临拧着眉有些不确定道:“西赆民愿无关下界,我在想这些民愿真真假假究竟有多少。”
“主子是在担心罗布那及谎报?”虞牧试探着问道。
秦临摇了摇头:“民愿不由他上报,全都会到我这,他只需要作出回应。只是,他有没有如实照办,回应民愿,是我不能及时探查,西赆毕竟不像其他城域,消息不通。”
虞牧听秦临一番话也赞同,一旦有乱子未带传出西赆就已经被黄沙吞没了,秦临如若消息不准确,贸然亲自前往,就恐四方群起口诛笔伐。
一旁熟睡的梁韫还没听到几句话便屈于睡意,秦临看他一眼,忍俊不禁,天色都快亮了起来,他也让虞牧早些回去歇息,再过几个时辰,其他的神使也会陆续到来。
厅中只剩他和酣睡的梁韫,他无奈笑笑,将梁韫横抱起,睡梦中的梁韫感觉到一股暖意围着他,他自觉蜷起身子往秦临胸膛靠。
“怎得这么瘦。”
秦临轻松将梁韫抱着,裹着厚实的大氅都能被他的骨头硌着,他似乎一直都吃的很清淡,练剑也需要好的体魄,明天让膳房给他换些菜。
秦临小心将他放在自己的床上,从他攥紧的手中拿开大氅后,又替他盖好被子,自己则拿起枕头边的木匣子往房外走,他回到榻上撑着脑袋小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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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的阑暑小筑,庭晔在床上一夜惊魂,他在天亮之前从噩梦中抽出身,捏了捏眉心。
这几日一直没有梁韫的消息,跟出去的探子也跟丢了,究竟在哪,为什么会不见,他原本平和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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