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9 章
眼看就到年关,冷月关却一点节日气氛都没有,陆玉尘也不敢问,跟着郑经一处处看下来,只觉仇帅治兵有方,营中虽败壁伤兵,但没人闲着,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战后修整。
到得一处城楼,郑经邀他上楼一观,只见关内远处一片平整土地,郑经道:“北境都护府断了我们的粮草,又不许大帅擅离职守,夏天的时候我们便自己种地,再去三不管地带打打猎,勉强糊口。”
“看见那些战马吗?二十几匹今国名种,都是战场上抢的,大帅乐了好几日。”
看着将士们衣不蔽体,吃食要自己种,连战马都是抢的,陆玉尘心有不忍,“你不早说,若早说那些棉花我便不卖了,多少能帮兄弟们御寒。”
郑经笑笑,“我跟大帅提过,他说你刚来,日子没比他好过,等明年吧,明年若是大人好起来了,大帅不说,郑某也要替他张这个嘴。”
陆玉尘苦笑,清河县和冷月关也算难兄难弟了,都是孤立无援。
当初他只知仇帅因不听军令擅自救助百姓被贬至冷月关,却不知他的处境已经艰难至此,北境都护府连保命粮都不肯发,这便不只是不尊军令这样简单,也不知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当初能送自己入京求学,可见他在京中也有些人脉,明明快坚持不下去了又为何不向朝廷上报。
两人边走边看,很快到了大帅营房,还没进门,便听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郑经一脸平静,像是习以为常,掀开帐帘引陆玉尘进去。
“大帅,看看是谁来了?”
其实仇响没比陆玉尘大几岁,初见时也不过二十五六,年轻英俊,意气风发。
七年后再见,哪里还有当年的影子?人比印象里瘦了好多,面色红润得很不自然,但也更威严了,大冬天里打赤膊坐在帐内,头发随意披散满身匪气,不像守关的将军,倒像山大王。
陆玉尘进帐便闻到一股血腥和药掺杂在一起的复杂味道,也不知他伤在何处,要不要紧。
还没等他开口,郑经已经拿起衣袍向仇响扔过去,“明知道大人要来,这像什么样子?”
仇响哈哈大笑道:“飞英又不是别人,有何可避讳的,你嫌我丢人就帮我穿呗。”
见他真的不动,郑经呸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过去抖开衣袍,亲自给大帅穿衣。
有一瞬,陆玉尘好像看见仇帅偷偷捏了郑先生的手,不由惊得瞪大眼睛,又觉这样盯着两人太过失礼,连忙错开视线。
难道两人竟是这种关系?
听说军营里不让进女人,很多将士之间都不清不楚,郑先生细皮白肉,除了面上一处刺面,比平常女子还要好看些,若真有人配得上仇响,也该是郑先生这样的相貌人品,这么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可就算是他和铁牛这种有婚约的,也没有在人前动手动脚的道理,刚才定是自己看错。
正疑惑间,仇响已经穿好衣袍,将长发束成简单的马尾,更加看不出哪里受伤。
“飞英在想什么?”
陆玉尘一阵脸热,急忙开口道:“小子早该来拜谢将军举荐之恩,奈何一直不得空,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仇响不在意地挥挥手,“这样说话就远了,你还不如不来。”
陆玉尘被他说得有些汗颜,自古大恩不言谢,若无仇响,他和铁牛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恩情岂是一句话两句话能报答的?
将送至营中的物资清单双手奉上,陆玉尘害羞道:“那小子便不说了,反正清河县与冷月关唇齿相依,大帅总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
两人闲话几句家常,陆玉尘问出心中疑惑:“今兵怎会突然全线退兵?”
入境抢掠的都是各自为伍的散兵,虽是今国默许却并无组织作战,突然一起撤走也太过诡异。
“这事还是望南的功劳。”提起此事,仇响就乐得直拍大腿。
陆玉尘知道望南是仇响给铁牛起的字,只不过除了仇响没人这么叫,家里人叫铁牛叫惯了,其他人更愿尊他一声小将军。
突然听他提起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陆玉尘心里猛跳,急问:“怎么回事?”
郑经也笑,“小将军真是神勇,一眼看出敌军中有一人假扮兵将,却被身边人围在中间保护得紧,他猜到此人身份定不寻常,孤身入阵将那人活捉过来,一问才知,竟是今国最得宠的小王子。”
“那小王子也是嫌命长,不好好呆在今国皇宫,非要跑过来见什么世面,今国将领迫于无奈只好撤走,正与北境都护府交涉如何赎人呢。”
陆玉尘大为惊奇,听到铁牛孤身入阵又焦急地问:“铁牛他……”
“你既来了早晚要知道,左胸受了箭伤,歪一点儿人就没了,你莫急,现在已经没事了,”仇响倒是没想瞒他,“我猜你来也是为他,聊了这么久早该心急如焚了,我也不多留你,叫人带你去他帐中吧。”
听到人差点没了,陆玉尘腿肚子不争气地开始抖,几乎站不起来,最后是快点见到铁牛的信念强撑着,跟郑经离开大帅营房。
铁牛的营房离主帅营房有些远,在军营西南角,路过马厩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一直在用不太流利的獠语大声叫骂。
“你们敢把我关在马房,等本王出去,定要父皇踏平冷月关!”
“抓我来的小将在何处?上次是本王大意着了这奸贼的道,有本事叫他出来再与本王大战三百回合。”
想来这就是今国那位被俘的小王子。
听见他骂铁牛是奸贼,陆玉尘皱眉看向马厩。
小王子看上去也才十七八岁,高鼻大眼,无论瞳孔发色都比獠人浅些,典型的今国人长相,却又异常漂亮。
他身量与陆玉尘差不太多,两只手抓着马厩围栏,头上还沾着草棍儿,样子太过可怜以至于叫嚣毫无威慑力。
看守的兵将全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呵呵笑道:“你老实点吧,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呢,就你?那么多人保护都让我们小将军擒了,有何资格同他单挑。”
见威胁无效,小王子竟迅速转变态度,眼圈一红可怜巴巴道:“看守大哥,你放我出去吧,我不会乱跑的,你们的马厩太小了,我住不惯的,马儿也住不惯,在我们今国,马儿都不住这么小的地方。”
陆玉尘无心对这个撒泼打滚的小王子过多关注,一心惦记着快些见到铁牛,很快离开马厩,所以也不知道看守到底有没有放他出来。
“小将军伤势已无大碍,就是看着吓人,大人不必过于紧张,”到得铁牛营房外,郑经含笑道:
“他不知你来,见到定然惊喜,我就不打扰二位久别重逢了。”
待郑经走后,陆玉尘才整了整衣冠,打开帘子进入营房。
军营条件有限,就算校尉也要与他人同住,铁牛能单独住一间,可见仇帅优待,却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平常就如此。
营房是个敞间,中间放一张木榻,全无遮挡,所以陆玉尘进门就看见了没穿衣服的铁牛,以及正在给他拆裹布换药的士兵。
铁牛也一眼看见了他,甚至来不及惊讶,就一脚将那小兵踹飞出去,那动作的敏捷程度和踢出的角度都与当初陆玉尘踢罗醒别无二致,只是力道威力无穷,那小兵硬是半天没爬起来。
“哥哥,你听我解释。”
陆玉尘嘴角一歪,忙上前扶起小兵,歉意道:“他刚才腿抽筋,小时盐吃多了落下的毛病,你别介意,我来给他换药,你先下去休息吧。”
那小兵明显是铁牛亲兵,被踢一脚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闻言看向铁牛,见主将没反对,便挠挠脑袋出去了。
“哥哥怎么来了?”铁牛这时才意识到,朝思暮想的人真的就站在眼前,来不及高兴,先找衣裳遮挡伤口,被陆玉尘一把挡住。
“哥哥听我说,这个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不重,刚才那个就是给我换药的医兵,我同他不熟的。”不等陆玉尘问,铁牛一连串地解释。
陆玉尘哭笑不得,开口第一句话竟是:“你踢他干什么?知道张飞怎么死的么?”
铁牛一愣,很快道:“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你当我跟你一样,什么飞醋都要吃一吃?还是气你乱军之中夺敌王子,提早结束战事,救民于水火?”
陆玉尘苦笑,“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哥哥都知道了?”见他这样铁牛更不安心,却不知该怎么是好。
陆玉尘换了干净裹布,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看他伤口,一道箭伤从左胸口贯穿到背部,留下两个窟窿,伤口的烂肉被人刮掉缝合,黑色药渣里能看见新长出的粉色鲜肉,从胸口连着整个左臂都红肿发胀,右手掌心脱了一层皮,难怪连信都不能写。
手不控制的抖了抖,故作镇定地将伤口包扎好,又去看铁牛身上其他地方身上,青紫交加竟无一块好皮。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