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刘天致十分绅士地帮她打开了副驾驶车门，又用手挡着车顶，护她上了车。
　　进到车内，凌小芊刚要系安全带，他的身子便挨了上来，伸长胳膊，“我帮你。”

　　虽然已经有过比这更亲密的接触，但凌小芊还是屏住呼吸，用力向后靠着座椅。后座的郑卉虽然处在最佳观看视角，却也十分懂事地看向了窗外，聚精会神的样子真让人觉得外面有什么有趣的事在发生。

　　一套流程弄完，车子终于开上了马路。

　　郑卉这颗电灯泡一点也不亮，但凌小芊也并没有太多心思同他说话，不是心绪不佳，而是心情太好。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他们进展太快，她固然是很开心的，但情绪起伏太大，她还没有完全消化，就像一直吃糠咽菜的人忽然吃了顿满汉全席，胃肠道自然有些受不住，多思的人还会担心往后的饮食。

　　倒是刘天致，今天的话格外多。一会儿问她冷不冷，要不要开暖风；一会儿聊起全蟹坊的菜品，问她下次想吃什么一起去开盲盒；一会儿又调侃爆浆的冰皮月饼，并撒娇般地央求下次要吃她亲手做的蛋糕……

　　凌小芊不想他扫兴，勉力支撑起来，挖空心思热情回应。所以车上的氛围依旧是温馨愉快的，只是波澜不惊的海面下有她一个人的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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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郑卉的小区，刘天致将绅士风范贯穿始终。麻利地绕到副驾驶帮凌小芊开车门，还十分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弯腰伸手，一脸期待地看着凌小芊。凌小芊见周围没人，而郑卉也等在车的另一侧，假装欣赏昏黄路灯下空空如也的小区，她便颤巍巍地将手搭了上去，接触的一瞬间便感觉到安心，还是那熟悉的温热的手心。刘天致迅速合上手掌，稍微用力，将她微不可察的颤抖尽数除去，稳住了她的心神。

　　送至楼下，刘天致松开手，将礼服首饰交到凌小芊手里，又把她要送给郑卉的月饼礼盒直接递给她，突如其来地问了句：“送我的和送郑主管一样吗？”

　　“一样。”凌小芊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同时懊恼自己这个榆木脑袋，怎么这这种事上也光想着一视同仁公平对待呢。跟她一尴尬的还有郑卉，她提着月饼礼盒，就像提着颗铅球，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成了人家的吃醋对象。

　　“对不起，我下次肯定做不一样的，按你的喜好来做！不，是你们的喜好！”凌小芊虽然迟钝，但却见不得好朋友同她一起陷入尴尬的窘境，此刻赶紧转动大脑齿轮，十分谦卑地回应他。

　　“好！你要说话算数，我有证人在哦！”刘天致顺坡就下，还开玩笑地看了看郑卉。

　　郑卉赶紧笑着附和，连连称是，顺便夸了夸凌小芊，什么诚实啦，重诺啦，有情有义啦，到最后连凌小芊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不是夸得太离谱，而是当前话题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一下子拽到了姥姥家！郑卉果然是一心扑在事业上，两耳不闻情爱事。若是程瑶瑶，准保有无数俏皮话等着接住刘天致的梗。

　　“卉姐，别说了，”凌小芊拉拉郑卉的衣角，“太晚了，咱们该上去了。”
　　“啊，不好意思啊刘总，”郑卉尴尬地笑笑，“一说就说多了，但我们小芊真是个好女孩，她不仅人好，在音乐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也很努力，就是……唉……总之以后有机会您多——”

　　“卉姐！”凌小芊抢白，她知道她是为她着想，只是不想这么仓促地让他知道自己尚未实现的也不知能否实现的梦想，她怕他因此看不起没有一直坚持在音乐行业的自己。

　　刘天致温和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缓和这种稍显严肃的氛围，“我知道，我相信你，”他的手从她的头发上下滑直脖颈，轻轻按着她的脖子，低头吻上她的额头，之后又悄悄在她耳畔说道，“晚安，我的公主，明早送你去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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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洗完澡，郑卉在写字台前敲着键盘做晚会复盘工作。她躺在床上，听着噼里啪啦的打字声，也开始复盘这一天的约会。

　　复盘到最后落在临别时的“相信”二字上。凌小芊不知道他口中的“相信”是相信卉姐夸的那些优秀品质，还是相信她下次会根据他的口味做他的专属月饼，又或者是，相信她的音乐天赋，相信她会实现音乐梦想……

　　打字声停，郑卉神了个懒腰。凌小芊远远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的文档，和郑卉比起来，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为梦想努力过。
　　或许，那句“相信”只是他随口说的罢了。

　　“小芊，这个小刘总对你蛮好嘛！”郑卉也爬上床，和凌小芊并排而坐，歪着头边想边说，“前几天他助理联系我，我才知道你要带来的志愿者是他，这次晚会的赞助方，之后还细细问了你的情况、咱俩的关系啥的，”郑卉转过身看着凌小芊，“不过你放心，我又不认识他，没说太详细，就说了咱俩之前是同事，现在是很要好的朋友，你也很喜欢音乐，最近很关注晚风的新专辑，所以我就喊你来做志愿者，顺便来玩一玩。”她神情稍显严肃，诚实又认真的模样。

　　凌小芊冲她笑了笑，拉拉她的手，“哎呀卉姐，别这么严肃嘛，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算说了啥也没事儿！更何况，我卉姐是多严谨的人呀，我当然相信你！”见郑卉又靠回床上，神情放松，她便将月饼礼盒抱了过来，想着她精神紧绷地忙活了一天，而且照她这工作起来不要命的性格，铁定没有好好吃饭。

　　“我打赌，你今晚肯定还没吃过东西呢！”凌小芊从盒子里挑了两个月饼，“你等会儿，我先去热一下！”吃饭从来没个点儿，凌小芊知道她胃不好。

　　和两块月饼一起端过来的还有一杯热牛奶，“酥皮这个是肉馅的，广式这个是红豆沙的！”郑卉接过来先喝了口牛奶，然后掰了一半酥皮月饼，“服务态度很好嘛，咸甜都有呀！”轻咬一口，是榨菜鲜肉馅的，竖起大拇指，“好吃好吃！你也吃呀！”

　　见她吃得满足，凌小芊也跟着开心，“我吃过饭了，而且这都大半夜了，再吃是要长肉的！我又不像你，吃不胖体质！”自打她们相识，郑卉就一直是这样瘦小干巴的样子，甚至瘦得有些脱相，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合适的裤子，总要系上腰带才可以，是货真价实的杨柳细腰。

　　不过调侃归调侃，她还是担心她的，“卉姐，工作重要，梦想重要，但身体更重要呀，你悠着点干，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郑卉又吃了半块广式月饼，“知道啦，小芊芊变成了啰嗦婆！”她将盘子里的碎渣也一点点捡起来吃了，“看呀，我全吃光了，我在好好吃饭，爱惜自己！”
　　凌小芊收了盘子和牛奶杯，欣慰地笑笑，“还得记得定期体检！”说完还摸了摸她那圆滚滚的脑袋，发丝又细又短，毛茸茸的，手感还不错。
　　郑卉一骨碌起身，嬉笑着朝她屁股上打去，“真是没大没小！”
　　凌小芊灵巧地侧身一闪，朝她做个鬼脸，“打不着，气得嚎！”便一蹦一跳地去厨房刷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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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了灯，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并肩躺着地两人身上，清冷却并无寒意。

　　自从凌小芊实习结束，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一处聊天了，每次见面都是匆匆忙忙，她有没完没了的工作要处理，她也在深不见底的题海中艰难喘息，彼此都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所以虽然已过午夜，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睁着眼睛，舍不得入睡。

　　“小芊，你喜欢他吗？”郑卉侧身躺过来看着闭眼假寐的凌小芊，声音柔柔的，即便是直截了当地问，也不会有被冒犯之感。
　　凌小芊缓缓睁开眼，十分没底气，“应该喜欢吧，”她也转过来，和她坦诚道，“唉，我也不知道。”

　　郑卉同她一样，也没一丁点恋爱经验，甚至，相较于凌小芊，她关于爱情的那根弦都没有振动过，就像仙侠剧里被抽了情根的神仙。但她还是尽心尽力地像个情感专家一样，决定帮好姐妹捋捋思路，她让她讲讲和刘天致发生的所有事。凌小芊照做，甚至将之前突然失联，以及对漂亮女生的猜想都一并说了，她对郑卉是无条件信任的。

　　在她心里，程瑶瑶是少女时期打打闹闹一起成长起来的闺蜜，虽然同龄，但程瑶瑶从小娇生惯养，人生又一帆风顺，所以凌小芊在两人的关系中更多承担姐姐的角色，安慰她、照顾她。而郑卉不同，虽然年纪并不比她大多少，但她对梦想那股闯劲儿和拼劲儿让凌小芊敬佩，尤其实习那段时间，她不懂的地方太多了，又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是郑卉细心发现，不仅没有一句责怪，反而一点一点帮她梳理，教她营销，带她了解这个行业与市场，生活上也是竭力帮助，让她和自己合租，只象征性地收点租金顾全她的自尊。

　　所以，即便闵秀慧不喜欢郑卉，凌小芊依旧看重她的意见，与她亦师亦友。

　　郑卉思考良久，之后一条一条帮她分析，虽然是关着灯的夜晚，但凌小芊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神情，就如同实习时带她做项目，将所有微小的细节一一确认，并认真严肃地告诉她：细节决定成败。这次虽然是她并不擅长的情感问题，但凌小芊依旧相信她，她能成功完成所有项目，包括形而上的人生课题。

　　“我不清楚他对你是否真心，但我觉得你可以和他试一试。”郑卉最后下了这样的结论。

　　凌小芊虽搞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刘天致，但亲密接触时那种心动却做不了假，她贪恋和他在一起时的奇妙感觉。所以她自动忽略了郑卉的前半句话，只听得到后半句的“试一试”。

　　“真的吗？”凌小芊很开心，觉得她这样说就是支持她和他恋爱，也是对刘天致，或者说是对她凌小芊择偶眼光的一种肯定。

　　郑卉感受到她的激动，也发觉她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我说的是可以试试，就当玩玩，”她尽量委婉，“你不要太实在，他吧，虽说不是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但好歹也是在商场上混的风生水起的主儿，真心或许会有，但目前还看不清，你别太沉溺。”

　　如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方才的欢快瞬间被沉默取代，过了半晌，凌小芊才回道：“我知道了，”但她还是不甘心，又梗着脖子说，“我觉得他挺好的，只要我有真心，就一定能换到真心的！卉姐你不是说过嘛，只要我们足够努力，就一定可以实现梦想的，现在也一样，对不对？”

　　郑卉无语，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她这套逻辑，想了很久，就在凌小芊快要睡着的时候才缓缓说了起来。这一说，顷刻间就让凌小芊困意全无，甚至对郑卉产生陌生的感觉，乃至目光中都夹杂了些许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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