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朦胧

　　江凯终于抬起头来，眼圈已经泛红，不受控制地发出微弱的哽咽声。

　　教室里人影移动，十分嘈杂。

　　陈希，张琪和林轩然却都同时地转过头来。

　　江凯看着齐刷刷看着自己的三道目光，脸上泛红。

　　他擦着眼泪，恶狠狠地说道：“别看我!”

　　张琪又好笑又难过，林轩然同样被江凯的情绪感染，已经说不出话来。

　　陈希微微扬起嘴角，她认真地看着江凯，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放心，我一定会考过张琪。”

　　张琪在旁边听着，无奈又不服气道：“不一定吧。”

　　她笑了笑，“不过我理科成绩这次一定会超过林轩然。”

　　林轩然露出和善的笑容，“我的文科成绩也一定比你高。”

　　张琪一看到林轩然这个熟悉的笑容就有种手痒痒的冲动。

　　她看着林轩然，“班长，我怎么一看你笑就这么想揍你呢。今天高一最后一天，让我满足这个愿望
　　吧。”

　　陈希挑挑眉，“同意，加我一个。”

　　林轩然笑着，“我怎么了，笑都不行啊。”

　　江凯定定看着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大声道：“我也一定能考到年级的前四十。”

　　空气安静一瞬。

　　三人看着江凯，异口同声：“我相信你。”

　　江凯又想哭了。

　　顾小风看着陈希迟迟没下楼，便上楼去找。

　　结果看到了九班的四个人正在拍合照。

　　四个人本来正露出刚好的笑容。

　　相机咔擦声响起之前，张琪，陈希和江凯各拽着一角林轩然的脸，将他的脸拽到变形。

　　张琪大声道：“解气！”

　　江凯和陈希凑在一起查看着照片，他的嘴笑的都要咧到耳根。

　　“班长，你这张真帅。”

　　林轩然正揉着自己的脸，忽然看见九班的门边有道人影。

　　“陈希，顾小风来找你了。”

　　陈希抬头，便看见熟悉的少年站在门口。

　　顾小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陈希冲顾小风挥挥手，“马上就来。”

　　五个人一起下了楼，阮竹和杨益行也等了有一会儿了。

　　陈希已经发过信息说会晚一点，但他们坚持等着她。

　　七个人又并排走在一起。

　　阮竹亮着星星眼特意走在林轩然最近的位置。

　　九班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舍的情绪，因为他们真的不知道前路如何，是不是会和身边的朋友继续走下去。

　　走到校门口，学生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

　　江凯家的车已经在街道旁边等着了。

　　刚道别，江凯走了一步，终于还是没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飞扑到陈希怀里。

　　陈希没反应过来，旁边的顾小风也没反应过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陈希呆愣愣地站着，耳边是江凯温暖的脸颊，还能听到江凯小声的抽噎。

　　她近乎本能地环住江凯，轻轻拍了拍。

　　林轩然和张琪反应过来后，都快走几步，紧紧拥住陈希和江凯。

　　他们终于爆发出来，相拥而泣。

　　阮竹和杨益行看着抱在一起的几人，虽然不解，却也被这种悲伤的情绪感染，肩并肩依偎在一起。

　　顾小风站着没动，同时也没吭声，只是目光紧紧盯着陈希在众人的空隙中露出的脸。

　　陈希感受旁边的三个低声哭泣的人，“好啦，又不是见不到了。”

　　她轻轻拍着江凯的脊背，又从空隙中抽出手去拍了拍别人的。

　　“我相信我们能做到。”

　　几个人终于松开，眼睛都红红的。

　　林班长振作起来：“大后天中午我们云顶见。”

　　那天是出成绩的日子。

　　三人异口同声，“好。”

　　阮竹插嘴：“班长，我也要去。”

　　林轩然眼尾还是红的，却温柔的笑着。“好啊，我们歌唱者联盟都一起吧，我请客。”

　　阮竹被这么温柔的眼神包裹，霎时脸红了一片。

　　杨益行斜了一眼阮竹，眼神无奈。

　　几个人终于分路扬镳。

　　路上只剩顾小风和陈希两人并肩前行。

　　陈希本来以为顾小风会质询她拥抱的事，没想到顾小风竟然一路上都一言不发。

　　这倒是让陈希感到惊奇，但不用多费唇舌也是一件好事。

　　顾小风脑子里很乱，那天被刘子君跟踪后陈希安慰的拥抱和今天她与江凯三人的拥抱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

　　顾小风直到入夜躺到床上，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陈希对待他和对待其他人是一样的？

　　他还以为他在她的眼里，和她在他心中一样。

　　是特别的。

　　仿佛这一个月来被陈希忽视的感受一直沉淀至今，又悉数被大风席卷而来。

　　顾小风的心头不自觉又不受控地滚过腾腾的复杂情绪，他几乎有些承受不住。

　　而这种复杂情绪喧嚣着一个炽热的想法，烫的他大汗淋漓。

　　顾小风闭了闭眼，黝黑的眸子里仿佛透着亮光。

　　他想让陈希的眼中只有他。

　　期末考试后，陈希放松了几天。

　　她觉得再不知疲倦的学下去，身体真的会散架。

　　阮竹和杨益行来到陈希家写作业时，看着悠闲自在啃着薯片的陈希，愤愤不平地拉着她的手去写。

　　陈希无奈地配合一阵，又歇了下来。

　　经历了高强度的学习之后，忽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像行尸走肉一般抬不起力气。

　　顾小风这几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忽然地整个人也不笑了。

　　陈希看过去的时候，他也不像之前一样直勾勾地瞅着她，总是躲避她的眼神。

　　陈希挑挑眉，不细究顾小风在想什么，她深觉这样不错。

　　不被依赖的感觉很好。

　　她可以尽情地把自己当做一片湖里的浮萍，放松地想漂到哪里就漂到哪里。

　　陈希很快就转过头去，所以也并不知道她移开目光后顾小风又向她望来的复杂眼神。

　　阮竹和杨益行两人同样打算选择理科，两人也同样努力过想要进入重点班的。

　　在陈希一个月里高强度的学习中，他们也是在默默努力着。

　　阮竹怎么可能不奔着陈希的方向，而杨益行，又怎么不会奔着阮竹的方向。

　　□□怎么可以输给九班？！

　　虽然他们的成绩确实有些距离，却也有很大的可能。

　　期待着考试成绩的可不止只有九班的人，还有他们。

　　两天一晃而过。

　　七个人齐聚在包房里时，江铠和□□样懒洋洋地倚靠在沙发上。

　　他们俩看着林轩然和张琪似乎动力十足，一首接着一首，丝毫没有高强度学习的后遗症。

　　两人对视一眼，想法不约而同。

　　变态啊。

　　顾小风平时都会坐在陈希身边递水果递饮料，这两天也完全相反，仿佛眼睛里已经没有陈希的存
　　在。

　　忽然，不知是谁的手机叮咚一声。

　　众人赶快拿出手机来看。

　　江凯凑在陈希的身边，随着陈希的手指点动屏幕。

　　果然班级群里发了期末考试的年级成绩单。

　　顾小风扫了江凯一眼，又看向自己的手机。

　　江凯不可置信的看着年级成绩单上七人中出现的第一个名字。

　　他看看成绩单，又看看身边人白皙的侧脸

　　陈希感受到他的目光，对他挑挑眉。

　　大声道：“年级第一，班级第一。”

　　众人震惊的目光都向陈希看来。

　　陈希笑眯着眼，“承让了。”

　　顾小风看着陈希的笑容，心脏有些不受控制地砰砰加速跳动。

　　阮竹情不自禁道：“希希好欠揍哦。”

　　杨益行点点头，深表同意，又激动地在成绩单上翻寻着。

　　包房里安静一瞬。

　　张琪大声道：“年级第二，班级第二。”

　　林轩然看着张琪，他已经算过了，两人的成绩确实是张琪的理科分高。

　　张琪微微歪头，对上他的目光，也道一句。

　　“班长，承让了。”

　　林轩然无奈地笑笑。

　　“年级第三，班级第三。”

　　他拿着手机对张琪摇了摇，“张琪，文科分比你高了哦。”

　　张琪手又痒了。

　　顾小风的目光依旧没离开陈希。

　　他一边盯着她，一边说道，“年级第十七，班级第二。”

　　江凯应该是这个包房里最兴奋的人。

　　他高声道：“年级第三十八，班级第四。”

　　话一出口，张琪和林轩然都快步过来，一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凯脸有些红，眼睛亮亮的。

　　他看向陈希，眼神中带着期待。

　　陈希起身，一把拉过身边的顾小风，把他拽近，怼到江凯怀里。

　　江凯的头和顾小风的挨在一起，一时间两人都愣了愣。

　　陈希松手，她看着顾小风，眨了眨眼。

　　顾小风眼睛里却带着陈希看不太懂的东西。

　　江凯和顾小风不是很熟，脸更红了。

　　阮竹跑过来，拉住陈希的手臂，激动开口。

　　“年级第五十五，班级第三。”

　　杨益行也紧随其后，“年级第六十二，班级第四。”

　　阮竹高兴地蹦了几下，“希希，我们应该会是一个班了。”

　　陈希笑着蹭了蹭阮竹的头，“嗯。”

　　杨益行却有些失落，这个成绩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进入重点班，万一他们这届选择理科的概率又高了呢？

　　顾小风终于挪动眼神，起身拍了拍杨益行的肩膀，阮竹和陈希也同样看过来。

　　阮竹为杨益行感到焦急，不过她露出两个酒窝，语气坚定道。“一定可以的，这个排名按照一中之前的分科率是一定可以的！！”

　　陈希看着杨益行，罕见地投过去柔和的眼神，“就算不行，等到期中考试之后也会再按成绩调一次班的吧。”

　　杨益行感动的心里胀胀的，眼睛微微发酸，也不太在乎自己的成绩了。“小爷什么时候想要跟你们一班了。”

　　顾小风倒是轻轻掐了杨益行一把，“不想的话你哭什么？”

　　阮竹凑近杨益行，露出坏笑，“你眼睛怎么红了？”

　　杨益行感觉到凑过来的炽热呼吸，停顿一下又慌乱地避开，躲在陈希身后，将自己的眼泪都抹到了陈希的身上。

　　这种事杨益行小时候经常干。

　　虽然陈希总是欺负他，他也总是在被大人教训时，跑到陈希身后把鼻涕眼泪都抹到她身上。

　　陈希无奈地看着身后杨益行的行为，和从前一样没有阻拦。

　　顾小风别开眼去，仿佛这样看不见便不会感到心中复杂的又同情又烦躁的情绪。

　　没出成绩之前，林轩然还在唱着歌。

　　此时伴奏仍然在响着，却已经不知道是谁的歌了。

　　半晌，林轩然把麦克风凑到嘴边，喂喂了两声，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林轩然看着张琪，声音传进麦克风里，又从包房四面的音响中放大传出来。

　　“张琪，请问，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说完就把麦克风递给了张琪。

　　江凯激动地看着，陈希的目光也转向张琪。

　　他们的眼睛里带着同样的期待。

　　张琪清了清嗓子，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大声道：“理科！”

　　他们忍不住一起跳着欢呼：“哦豁！”

　　他们胜利了，全面的胜利。

　　几人从KTV出来，又去了上次的那家火锅。

　　下学期开始，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七个人就都将成为同班同学。

　　吃饭时，林班长又透露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由于九班班主任李彩霞的班级在高一年级组中是最优秀的，高二重点班的班主任将会是李彩霞。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他们甚至私下都见过李老师，在很久以前的那天去林轩然家里找他出来的时
　　候。

　　阮竹想起那天见到的李彩霞严肃的脸，偷偷凑向陈希。

　　“希希，李老师不会很可怕吧。”

　　陈希想了想，安慰地笑了笑。“没有，她平时确实挺严厉的，但最近对学生都和蔼了许多。”

　　阮竹点点头。

　　林轩然在旁边听着心里也默默赞同，他母亲最近变化真的很大，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阮竹左边是林轩然，似乎是见面多了，两人也熟了起来，话题也越来越多。

　　陈希却看向坐在顾小风旁边的杨益行，深觉他任重道远。

　　陈希收回目光，很难不觉察到身边顾小风看向她目光灼灼的眼神。

　　顾小风根本没怎么吃饭，视线一直在她身上，陈希想不注意到都难。

　　陈希对上顾小风的目光，不知道顾小风怎么就又变回原来那种要把人卷进去才罢休的眼神。

　　她把视线收回去，和往常一样并不打算理。

　　顾小风似乎感受到了陈希冷漠的态度，同样收回视线。

　　只是没过多久，目光就又粘在了陈希身上。

　　几天前，在顾小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他猛然坐起。

　　顾小风不知道自己对于陈希的执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

　　即使他们是世界上唯一能看懂彼此的同类，又是一家人，这种想法似乎也过分了一些。

　　他开始回避关于陈希的一切。

　　但恰恰，在这几天里顾小风更加清楚地看清陈希对于自己的影响。

　　没人知道他的心中有多么难捱。

　　顾小风总是想远离陈希，却又不知不觉地就坐到了她的身边。

　　他刻意回避她的视线，却在她收回目光后，心中反而升起强烈的期待。

　　他期待她能再次看向她。

　　可是陈希每一寸目光，每一句话似乎都在嘲笑他，她并不介意他的远离。

　　顾小风已经习惯，身边一定要有陈希的存在，并且更加希望，她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

　　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也已经不能再清楚地意识到。

　　陈希并不在乎他的远近。

　　他在她心中似乎还赶不上她新交的朋友。

　　顾小风幽幽的目光锁定在陈希身上。

　　火锅的热气蒸腾，没人能看到顾小风眼中的情绪。

　　陈希转过头去，就再没有看向顾小风一眼。

　　她不会知道，此时顾小风的眼睛映射着她的身影。

　　而黝黑的瞳孔中，全都是深不见底的复杂情绪。

　　而如果陈希看见的话，便会辨认出，

　　她的同类看向她的眼神中不甘与幽怨交织，夹杂着仅关于她的浓烈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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