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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哎你不要乱动——”谭司延的声音在安谧整洁的私人病房内响彻云霄。
简乌收回手,看一眼身后,扶着墙壁往外走。
“哎你也不要乱走!”
谭司延一条手臂撑在白墙上,把正要溜出去但还是被发现的病号堵在门口,蹙眉问道:“你干嘛呢?医生都说了你轻微脑震荡,而且你一醒我也跟你说过目前的身体状况,怎么就不可以安分守己在床上躺着,非要出去瞎折腾?”
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是瞿竟阁端着那瓶尝试失败的插花成果挪步过来,空出来的手捏着一朵略显枯萎的玫瑰花,刚开口说出两个字:“司延……”
“到底是你比我大还是我比你大啊,不想听小男孩的话,那你身为大男孩应该也要有分寸吧,”谭司延没理会,继续说,“赶紧给我回去躺着。”
瞿竟阁挑高了眉。害怕再待上会等下战火直接烧到自己这来了,于是识趣远离,站在小吧台前,垂眸审视着缤纷鲜花,准备开始尝试第二次。
“我真没那么严重。”
谭司延点头:“是不严重,就非要把你整片后脑勺砸烂砸出脑浆濒死送到ICU你才觉得严重是不是?”
简乌听懵了,好笑道:“我没这么想。”
“只是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着,简乌抬手,往后脑那层白纱布贴去。指尖触碰后隔开点距离,垂首小声感叹,“总算是没白捱。”
谭司延没听懂:“嗯?”
简乌放下手:“没什么。”
停顿片刻,又说:“就是觉得,自己这趟来得可真是有惊无险,太弱了,回国后打算去报班练练。”
“呵呵,”谭司延没放过他,“给我回去。”
“……”简乌见他态度坚决得很,登时什么招数也无济于事。撞了回南墙自知要顺他人之意,简乌轻笑两下,无奈地说,“行。你帮我联系一下简游吧,能让他尽量快点来最好了。”
“要你说。”
简乌扶着墙,慢吞吞往病床方向走,唇边依旧挂着方才浮现出来的微笑,可眼里的情绪却很凉薄、堪称到,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只是他在想。
应该一开始就让张嘉珩砸下去的。
青年眸光闪过一丝狡黠,瞬息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郁的后悔、与扭曲另样的满足。
否则,简游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离开他的病床,本该一直守着自己,寸步不离。
还是伤得太轻了。
简游拿起一方餐巾擦去唇边酱汁,只吃三分饱。余下时候都在扭头观赏窗外景色,耳边小提琴与钢琴交相曲目仍然悠长,但这一顿不合胃口的西式晚餐还是搅去他动口的心思,吃完面前这份蔬菜色拉,就开始思绪游离。
尤其是奶绿色的牛油果。
他不吃,只好全部堆到一片,解决完其余蔬果还在思考谭司延为何这么钟意这玩意。
赵楠一和他不同。此人自小在父母各方各面严格照搬西方教育的重重熏陶之下,已经能完全接受所有千奇百怪的食材碰撞。
例如,就是一整盘看似泔水的豌豆咖喱汤,他都吃得风卷残云,由于动作而左右颤抖的那根发丝,仿佛彰显着这位客人着实吃得十分衬心。感觉桌面清空食物,待会还能再添一次。
等他把那撮意面塞进嘴里,简游端起冰水喝上一口,才说:“你什么时候回国。”
“一周后吧,”赵楠一咽下食物,拿过餐巾擦一擦嘴唇,“我来这也不是玩儿的。家里人给我的任务,完成不了说是让我死在国外别回去。”
简游不愿过界,并不深问:“挺好。”
赵楠一放下餐具,捏住香槟杯摇晃里面淡黄色的酒水,笑着说:“你和你弟怎么样啦现在?听阿延讲,你们的英国之旅可谓是别样的紧张、且刺激。”
简游无法否认,硬着头皮接话:“挺……精彩绝伦的。”
迷路借宿、跨海助力、杀人放火、勇闯手术台什么的……
“能做的都做了。”
赵楠一显然会错了意,双眼发光:“那不该做的呢?”
“不该做的?”简游眉宇微蹙,又饮下一口冰水,斟酌回答,“也做了吧。”
毕竟他这回又下了狠手。
“谈过恋爱的就是不一样,”赵楠一眼神揶揄,口吻也暧昧,“行了我也不跟你聊八卦了,你不是要买花吗?再晚点可能我有事要做。”
英国的花店,基本都偏僻。
等简游亲自包好花束,站在十字路口与赵楠一分手告别,坐进出租车折返医院时,已经是深夜。
司机也是中国人,热情洋溢一路上都在跟他搭话,说自己思乡情切,一时没忍住聊了那么多,让简游烦恼了。
“没关系,”简游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对司机口中烟雨楼台的江南很是向往,故而也有了搭话的兴致,“好不容易遇到国人,多聊会天,我也不介意。”
他原本打算等简乌醒后就动身回国,关于张嘉珩后期处理还要借助一些其他渠道,定的是后天的机票。
谁知道原本打算今天去医院送花跟他提及这件事,好让他安心在英国养伤,结果对方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简游刚下车一通电话就打开了。
简游接听,开场:“喂?”
“你要回国?”
实在是简乌音色太有辨识度,他愣了愣,随即柔声道:“对呀,怎么了吗?”
简乌半躺在病床上,旁边站着郁闷捂头的谭司延,心道要不是你朋友跟我聊天天真到像是个傻子,我还套不出这个消息。闻言不爽道:“你回我也回。”
“别闹了。”简游给完纸币,转身踩上台阶。
“我没跟你闹,我认真的!”
简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后脑隐隐作痛,简直想重振雄风把简游压在病床上拷问:“……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忽然要一个人回国。”
“医生说脑震荡,目前你是暂时不能接触工作了,”简游说得坦荡合理,轻笑一声,“而且提前已经跟苏悸商量沟通过,回国帮你处理工作啊,傻孩子。要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简乌刚放下心,又问:“张嘉珩没把你怎么样吧?”
简游走进电梯,眼前两道银白色的门逐渐靠拢,严丝密缝,语气自然:“只来得及把你救下来。风太大,要是再出去拖一个半死不活的,估计我也要交代在那里。”
“别想那么多。”
简游出了电梯,依靠记忆沿廊走去:“可能他后来,被风刮到海里了吧。”
简乌:“……”
简乌:“?”
简乌默默扭头,与尴尬挠脸的谭司延对视。轻描淡写避开,反问:“被风刮到海里?”
要不是从谭司延口中掌握自他晕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结合背景,简乌恐怕还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思路去怀疑。
不禁夸他真是好样的,简乌一脸无神,说:“我应该,还是不好骗的吧。”
简游回国那一天,只有谭司延亲自目送他过安检、直到登机。
至于某位被哥哥“威逼利诱”勉强稳住性子、在病房乖乖养病的亦科老板,在简游献上额心一吻离开病房后,火速拿出放在枕头底下的笔记本电脑。
打开某黑色APP,调整角度,画面由黑暗转为光亮,一阵短暂的曝光之后光线逐渐黯淡下去,整间大平层都能一览无余,方便他在国外也能掌控全局。
所以直到简游凌晨从机场回到家里,在简乌的监视下转了一大圈,最后给稀疏枯萎的芍药换花换水,终于熬不下去,倒在沙发上抱着娃娃入睡事,简乌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谁知道睡到一半,简游像是刚从梦魇中挣脱,起身坐在沙发上,弓着背,让简乌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失眠,老毛病了,”谭司延再次路过,顺手给他塞了瓣橘肉,倾身朝屏幕上扫一眼,“之前让他不要过于依赖药物,这种病,最好还是要根治。虽然根治不轻松,但,总比失眠好吧。”
瞿竟阁也被老婆塞一口橘肉,惊讶之下更是主动为他搬来一张椅子,又听谭司延絮絮叨叨:“他每晚不出意外都会做噩梦。”
简乌调整监控角度,闻言皱眉:“噩梦?”
瞿竟阁憋坏了,一有机会尽想着和老婆搭话:“什么噩梦。”
“我不知道哦,”谭司延也皱了眉,很快松开,捏着山根叹气道,“阿游说,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就有的毛病了,从来没有跟我细讲。”
说完,他依稀闻到香甜清爽的果香,定睛一看是瞿竟阁切好的青芒红心芭乐,顿时乐从中来,干脆也没兴趣陪着简乌偷看他朋友了。
从小就有失眠症。
眉间深皱,简乌保持怀疑。毕竟自己往常黏着要和简游睡觉时,可从没见他失眠过。于是又将视线投向屏幕,看着简游起身去吧台倒水,灌下几口,又钻进书房燃香看书。
然后就看到他哥以他惊人的阅览天赋,十五分钟读完一半《国色》,下一秒打开笔记本开始搜索——
简乌放大画面,仔细辨认浏览记录。
——失眠怎么调理。
还算正常。
——金融工作者适合研究花艺吗?
……也还行。
——弟弟太拧巴怎么办?
简乌:“?”
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究竟哪里拧巴,只见画面中,简游似乎是心有所感,慢慢扭头,唇边浮现出淡淡笑意,转瞬即逝,简乌分不清究竟是不是错觉。
但是,下一刻——
男人抬眸,眼神乘着笑意,缓慢地、看向监控画面,隔着针孔摄像头与他目光交汇。
被发现了。
简乌喉结滚动,莫名兴奋。
心速飙到180,简乌刚才惊愕中回神,简游已然转过身,停顿片刻,在浏览记录搜索最后一条疑惑。
——喜欢监视哥哥的弟弟……
乖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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