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苏月影那决绝的自毁式冲击，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地下空间内最后的、也是最惨烈的战火！

　　祭坛被毁，仪式中断，靖王脸上那掌控一切的从容终于碎裂，取而代之的是计划功亏一篑的惊怒与狰狞！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他厉声嘶吼，声音因愤怒而扭曲。

　　残余的拜火教徒和靖王府死士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凶性，疯狂地扑向皇城司众人！

　　顾惊弦强忍着肋下和手臂刀伤传来的剧痛，以及内腑因爆炸冲击而产生的震荡，一把将怀中的陆昭明推开，低喝道：“保护好自己！”随即，他捡起地上不知谁掉落的一柄长刀，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再次迎向敌人。

　　他的目标，依旧是高台上的靖王！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保留，不再有任何顾忌！
　　十五年的仇恨，苏月影牺牲的悲愤，尽数化为手中长刀凌厉无匹的杀意！
　　刀光如匹练，所过之处，血光迸溅，残肢断臂横飞！
　　他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每一步踏出，都带着尸山血海的煞气！

　　陆昭明看着他浴血奋战的背影，看着他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的脊梁，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疼痛交织。
　　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唯有并肩作战！

　　他压下喉头的腥甜，手中软剑再次扬起，剑光灵动诡谲，如同附骨之疽，专门袭向那些试图从侧面或背后攻击顾惊弦的敌人。
　　他的感知能力在混乱中发挥到极致，总能提前预警，为顾惊弦扫清障碍。

　　李琰等人也红了眼，与残余的死士绞杀在一起，刀刀见血，以命搏命！整个地下空间彻底沦为血肉磨坊，怒吼声、兵刃碰撞声、濒死惨叫声不绝于耳。

　　阴九幽见顾惊弦势不可挡地杀向高台，脸色铁青，厉啸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飘出，再次挡在靖王身前，那双阴毒的眼睛死死锁定顾惊弦：“顾惊弦！你的对手是我！”

　　“滚开！”顾惊弦暴喝，长刀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悍然劈向阴九幽！

　　阴九幽不敢硬接，身形诡异扭动，避其锋芒，手中乌黑的指甲如同毒蛇信子，刁钻狠辣地抓向顾惊弦周身要害！

　　两人再次战作一团！但这一次，顾惊弦心无旁骛，杀意沸腾，刀法更加狠绝霸道，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阴九幽虽武功诡异，但在顾惊弦这不顾一切的疯狂攻势下，竟被彻底压制，险象环生！

　　“噗！”

　　顾惊弦拼着肩头被阴九幽指风扫中，血肉模糊，手中长刀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如同毒龙出洞，猛地刺穿了阴九幽的胸膛！

　　阴九幽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刀尖，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张了张嘴，却只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最终软软地倒了下去，气绝身亡。

　　靖王身边最后一道屏障，被顾惊弦以伤换命，悍然破除！

　　顾惊弦拔出长刀，看也不看倒地的阴九幽，染血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直刺高台上脸色终于大变的靖王！

　　“萧景琰！轮到你了！”

　　他一步步踏上高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死亡的点上，长刀拖在身后，在曜石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带起一溜火星。

　　靖王看着如同杀神般逼近的顾惊弦，看着他身后那尸横遍野的惨烈战场，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但他毕竟是枭雄，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顾惊弦！你敢弑杀亲王？！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九族？”顾惊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我顾家，十五年前不就已被你诛尽了吗？！”

　　话音未落，他身形暴起，长刀化作一道惊天长虹，带着积攒了十五年的血海深仇，带着苏月影未竟的遗志，带着所有枉死者的冤屈，悍然劈向靖王！

　　靖王虽也习武，但养尊处优多年，如何是身经百战、杀意盈天的顾惊弦的对手？
　　他仓促间拔出腰间佩剑格挡！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靖王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佩剑脱手飞出！
　　他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后退，跌坐在冰冷的石台上，华贵的袍服沾满了灰尘与溅射的血迹，狼狈不堪。

　　顾惊弦的长刀，已然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冰冷的刀锋紧贴皮肤，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亲王！陛下不会放过你的！”靖王感受到那冰冷的死亡触感，终于彻底慌了，声音颤抖地嘶喊着。

　　“陛下？”顾惊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待我提着你的头颅，将你勾结邪教、谋害忠良、意图不轨的罪证呈于御前，你看陛下，会如何决断？”

　　就在这时，地下空间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

　　大批身着禁军服饰的士兵，在一个身着紫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带领下，涌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内侍总管，高公公！

　　“圣旨到——！”高公公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人，放下兵器！”

　　混战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顾惊弦眉头微蹙，但架在靖王脖子上的刀并未移开。

　　高公公目光扫过满地的狼藉和尸体，最后落在高台上被刀挟持的靖王和浑身浴血的顾惊弦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展开手中明黄的绢帛，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王萧景琰，勾结西域邪教，行魇镇巫蛊之事，谋害朝廷重臣，更于禁苑之内私设祭坛，意图不轨，罪证确凿，天地不容！着即褫夺亲王封号，废为庶人，押入天牢，候审！皇城司指挥使顾惊弦，查明真相，诛除邪佞，有功于社稷，擢升一级，赏金千两，以示嘉奖！钦此——！”

　　圣旨内容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靖王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眼中最后一丝光彩也湮灭了。

　　顾惊弦缓缓收回了架在靖王脖子上的长刀。他知道，皇帝此刻下旨，并非全然信任，更多的是为了稳定朝局，避免更大的动荡。
　　将靖王明正典刑，远比让他死在这里，更能平息物议，也更符合皇家的体面。

　　但他不在乎。
　　十五年的冤屈得以昭雪，仇人伏法，邪教阴谋被粉碎，这便足够了。

　　两名禁军上前，将失魂落魄的靖王（萧景琰）架了起来，拖了下去。

　　高公公走到顾惊弦面前，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和血迹，叹了口气：“顾大人，辛苦了。陛下……都知道。”

　　顾惊弦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高公公又看向一旁搀扶着顾惊弦的陆昭明，以及走过来的李琰等人，点了点头：“诸位也都辛苦了，皇城司此番，功在社稷。”

　　危机解除，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顾惊弦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袭来，身体晃了晃。

　　“惊弦！”陆昭明连忙用力扶住他，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不断渗血的伤口，心疼得无以复加，“撑住，我们马上回去治伤！”

　　李琰也立刻安排人手清理现场，救治伤员。

　　顾惊弦靠在陆昭明身上，感受着他支撑自己的力量和那份毫不掩饰的担忧，冰封的心湖终于彻底消融。
　　他抬起未受伤的手，轻轻握住了陆昭明扶着他的手，低声道：“……我们回家。”

　　陆昭明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回家。”

　　尘埃落定，邪氛涤荡。

　　当顾惊弦和陆昭明相互搀扶着，踏出那幽暗的地下空间，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而自由的空气时，东方天际，已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黎明，终于驱散了漫长而血腥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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