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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显露
风停了。
老者缓步走近,待到身体完全脱离那门,衣摆泛起的蓝光尽数消失后,屋内众人才得以看清这不速之客。
呵,果真是天牢里的那位,白纪舟蹙眉。
半空中,祭司朝至猛然袭来的身躯在看清那人后,蓦地定在原地,像一袭纸鸢似的,摇摇欲坠。
脸上闪过错愕,却仍旧乖乖喊出那句:“父亲。”
?
等等等等。
“啊!”白纪舟拨正了被风吹乱的秀发,两眼瞪得正圆,难以置信地在两人之间看了又看,“父亲?”
白纪舟又不是傻子,早在出天牢的那刻他就心有疑虑,牢门大开之时,关着他们的最后一道枷锁算得上是被真正打破。
既然没了阻碍为何那老者不同他一起出去,而是将随身携带的手杖送出,毕竟能随意撕裂虚空的法器可不是儿戏。
倘若仅仅以他们不过数天的缘分为由的话,恐怕又太过牵强,所以,白纪舟早早料到这老者怕是拿他和手杖为载体前往某个不能踏足之地。
所以江东,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为了寻求真相破解谜题,白纪舟只得写好符,将那杖子揣在夹袋里安生带着。
没成想这歪打正着的竟然这般巧,只不过,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人要找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完了,完了,这是打了小的,老的报仇来了!
白纪舟固好结界,起身顺势拔出玄阳,压低身子蓄势待发,结界内众人更是缩为一团,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唯有叶安双手环胸,一脸默然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覆上眼前人紧绷的手轻晃两下,身子顺势往前一探,两人便贴得更近,“不用。”
这边白纪舟正算着倘若真打起来,他们能有几成胜算,突然感觉手上一重也只是随意抖了一下,“啧,别闹。”
察觉语气太过凝重,他回过头,叮嘱道:“你就在此处待着。”搭上那人的手,语气软了几分,“听话。”
叶安神色一顿,显然没能反应过来,待到他回神时白纪舟早就转了过去,手掌留有余温,转瞬即逝。
屋子正心,悬浮手杖闪出亮光,转眼合为一体稳稳落在老者手心。
突然,那老旧杖子被猛然掷出,形如利剑,在所有人都未能反应过来的刹那,直直穿过祭司心口。
强大的冲击掀起一股风,祭司惊呼都未能发出口便被那手杖带着重重钉在身后墙壁。
轰隆一声,裂开数道缝隙。
而赫莲的身体却被留在原地,像是灵魂被抽取般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老者佝偻着腰,好似比天牢内更为憔悴,枯骨般的手指顺着胡须,深深吐出一口气,“为父对你甚是失望。”
奈何现在的祭司什么都听不清,骤然脱离躯体的空虚以及内心深处被唤醒的恐惧与不甘正一点一点将他吞噬殆尽。
虚无的身影自上而下化为实体,他越是想挣脱,心脏处的那把利器刺得就越深。
虚无的灵魂突然生出躯体,一张稚嫩的脸蓦然出现在大众视线,仔细些看,竟真同老者有几分相似。
他低垂着眉眼,嗓音却是格外嘶哑:“你果真还藏着招数不肯教我。”
声音不大,白纪舟听不太真切,事实上他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事情走向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啊喂!
这怎么自己人打起来了?
但转念一想,父亲教育儿子,啧,好像也没差。
只不过这两人之间弥漫着的火药味太过浓重,他们不好贸然插手,想了又想,这样也好,倒还省得动手了。
这边白纪舟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含笑的模样着实是把叶安逗笑了,正想上去调笑两句,转念又想起什么,指尖嵌入掌心,生生压住了内心那股冲动。
突然,祭司发出声声怒吼,似是愤怒又有不甘,“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伴随着喊叫,他原本新生出的孩童般的皮肤骤然开始脱落。
他挣着,吼着,怒斥着自己父亲的不公,“我真的有在好好修炼了,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
“父亲您看,这是我新学的招式!”
半大的孩童脸上布满伤痕,他仰着脸,眼里放光,直勾勾盯着面前这个高大的隐在暗处的男人。
身后一片碎石断木,这是少年仅半刻钟的成果。
“师傅说我进步很大。”少年夸张地用手臂画了一个圆,“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去参加选拔了!到时候,定给父亲大人争得荣光。”
微风鼓动,吹起少年的秀发,他并不是最聪明的那个,他很笨,别人看上一遍就会的招数他往往要练上几百遍。
就连他师傅也说:“这孩子没有天赋,不是这块料,成不了气候。”
这是师傅同父亲所说的原话,当然,这是他偷听到的,藏在角落里,压抑着哭声。
可他不信也不甘就此服输,他没日没夜的练习这个别人早就学透的招数,夜以继日,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顾不得其他,兴冲冲地跑到父亲面前就要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就算听不见夸奖,哪怕只是鼓励,他都能开心好一阵。
然而,眼前人只是淡淡地扫上一眼,甚至不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看清,单单留下一句,“选拔,你不用去了。”随后便离开了。
树梢鸟儿叫得正欢,可少年此刻只听了心烦,他无奈地垂下布满茧子的手,强行牵起一个笑,“没关系,没关系。”
没关系,我再多努力一点就好了……
奈何事与愿违,又或许是天同他作对,从那以后,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不吃不喝、废寝忘食,他的父亲就是不肯再多看他一眼。
后来,父亲带回来一个女人,他多了几个弟弟,那些比他小的孩子却个个比他聪明。
无论他怎么追怎么赶,永远差上那么一步。
他不甘,他愤怒,他痛恨父亲为什么不肯相信他,所以趁着一个夜晚,他溜进那个所有人都三令五申不准靠近的禁地。
石门大启,尘土飞扬,待到散尽后,只见一条平平无奇的链子在虚空中飘着,甚至绳子更有断裂之势。
抓起链子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不同,只以为父亲又在欺骗自己,少年大怒,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真的把那条傻乎乎的链子带了上去。
后来……
后来他就睡了过去,梦里只觉得很饿,他一直在吃食物。
再次醒来后,入眼皆是狼藉,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幼弟的头颅滚落脚步,他害怕极了,甚至在看清铜镜中嘴角沾着血的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逃了,什么都没带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内心深处传来的饥饿感就快要把他淹没,他不想伤人,于是一头撞上了石柱。
一下,两下,直到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好疼……
这是少年昏迷前的最后念头。
偏偏命运弄人,一个过路的农夫救了他,悉心照料直至痊愈,少年心存感激,所有的情绪瞬间涌了出来,他抱着农夫痛哭,诉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
农夫抱着他轻声安慰,然而,就在他们互诉衷肠的那个深夜,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善良的农夫拿起斧子朝他劈来。
后来,农夫死了,是被他吃掉的。
他舍弃了自己的躯体,附着在那人身上,就这样过了数百年。
风平浪静,他不再控制自己想吃人的欲望,这个地方待久了吃腻了,就换个地方,没人认得他,也没人记得他。
人越吃越多,他的法力愈发强大,所以他搞了个祭司的名头,找些人家姑娘绑起来,扔到河里,以求天神原谅。
“你满意了吗!”他嘶吼,心理的扭曲早就泯灭了他的人性,皮囊似被火烧,翻卷出那早已腐烂的肉,“是你自作自受,是你毁了一切……”
老者面露痛苦,他踱步走上前,突发变故的那晚他外出离家,莫名的心悸使他不得不在天亮前赶了回去,奈何世事无常,为时已晚。
啪——
祭司半歪着头吐出一口血水,脸颊显出淡红掌印,如今没有了链条也没了躯体的滋养,他原本那副身子早就被腐蚀了个干净。
如今正迅速衰老,随着风点点消散,老者眼角溢出浑浊的泪水,他似抱似推,捶着眼前人的身子,颤着嗓子低声发问,
“你可曾记得这手杖是用什么制成的?”
祭司不愿睁眼,却仍是抵不过内心挣扎,只眯起一眼,那手杖便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蓦然跳动起来。
那是,他儿时的法器。
是父亲送给他的。
然而,那晚过于混乱,以至于这物跑掉了都未曾察觉,老者缓缓握住手杖一端,钉得更深,祭司动弹不得,唯有心脏传来的钝痛证明他还活着。
这一切的因与果早在那个午日就已经种下,如同雨后春笋般,当你发现它时,早以满山遍野生根发芽。
一股暖流注入心脏,顺着流变全身,祭司牵起一抹笑,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动手吧,父亲。”
他累了,追求一辈子也没能换来父亲的认同,最终反倒死在了父亲手下,何必呢。
下一瞬,砰得一声震天响。
老者汇聚灵力于法杖,随即引爆,白色龙卷掀起狂风,屋内众物尽数掀飞,叶安举步侧身挡在白纪舟面前,罢了沉声问:“没事吧?”
白纪舟扫扫衣摆尘土,神色凝重,丝毫不敢放松,“没事。”
只不过,事情发展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烟消云散,一切尘埃落定,啪嗒一声,法杖落地。
老者站不住身,抖着肩膀跪倒在地,身前墙壁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这是,被炸没了?”白纪舟强忍着胃中不适,低声问。
“嗯,尸骨无存,灵魂消散。”叶安答,“永世不得超生。”
老者捡起法杖抱在怀中,面色惨白看不出情绪,只有一滴泪在泛红的眼眶中打着转。
儿时,少年总是敲着这根榆木疙瘩,问:“父亲,这是做什么用的。”
他总是笑,宽厚的手掌压过少年翘起的头发,“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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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纪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