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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机会
“小心!”贺承宇吓得大叫。
陆林瞳孔一缩,猛打方向盘同时急踩刹车,试图从渣土车和路边护栏之间狭小的缝隙中挤过去。
但一切都太快了!
“砰!!!”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黑色轿车车头狠狠撞上了渣土车的后轮部位,侧面则刮着护栏擦出一长串刺眼的火花。安全气囊瞬间弹开,车内一片惊呼和闷响。
车辆旋转了半圈,终于歪斜着停在了路中间,引擎盖扭曲变形,冒出阵阵白烟。
那辆银色面包车在不远处停下,车上迅速跳下几个手持棍棒、面色凶狠的男人,快步朝他们逼近。
车内,陆林被气囊冲击,一时有些晕眩。贺承宇吓得脸色惨白,不知所措。林北甩了甩发懵的头,感觉手臂一阵剧痛。
陈文反应最快,她强忍着撞击带来的不适,迅速解开安全带,看了一眼窗外逼近的人,又看了一眼车内的情况,声音急促而冷静:“车不能呆了!快下车!分开走!林北,跟我来!”
她一把拉住离她最近的林北,踹开有些变形的车门,踉跄着钻了出去。
接着又对陆林吼道:“带承宇走另一边!周家路口汇合!”说完,陆林也奋力推开车门,吸引了一部分逼近者的注意力。
混乱的街头,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变成了蓄谋已久的截杀现场。
陈文拉着受伤的林北,不顾一切地钻入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弄,身后是追赶的脚步声和陆林那边传来的打斗声。
巷子曲折幽深,陈文搀扶着林北,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越来越沉。“坚持住,”她低声说,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就快到了。”
林北咬着牙点头,左臂无力地垂着,每一次移动都带来一阵撕扯般的疼痛。身后的脚步声时远时近,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他们穿过数条交错的小巷,最终从一道低矮的围墙翻过,来到一片废弃的工业区。这里就是他们约定的路口。
天色阴暗不见一丝阳光,只有风声穿过破败的窗框,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陆林他们……”林北喘息着,额头上布满冷汗。
“他们会来的。”陈文打断他,语气坚定,但握着枪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和拖拽重物的摩擦声。
陈文猛地探出头,只见两个踉跄的身影正朝着路口跑来——是陆林和贺承宇!但他们的状态明显不对,陆林几乎半抱着贺承宇,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
就在他们距离入口仅有十几米时,异变陡生!
一道黑影从侧面猛地扑出,手中的棍棒狠狠砸在陆林腿上。陆林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仍死死护着贺承宇。接着,更多身影围了上来,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
“不……”陈文的心脏骤然收缩,下意识想要冲出去,却被林北用未受伤的手拉住。
“别去!”林北的声音虚弱却急切,“出去就是送死!”
陈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眼睁睁看着陆林在围殴中艰难地试图保护贺承宇,看着那个总是带着阳光笑容的年轻人蜷缩在地上,最终和陆林一样,倒在冰冷的泥地里,不再动弹。
那些袭击者确认两人失去意识后,开始四处张望,显然在搜寻她和林北的踪迹。
就在这心神剧震、呼吸几乎停滞的瞬间,陈文没有听到那细微的、子弹划破空气的尖啸。
“噗嗤!”
第一颗子弹精准地命中她的右胸,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猛地向后撞在冰冷的机器上。她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只有一种被重重锤击的窒息感。
第二颗子弹接踵而至,撕裂了林北腹部的左侧,霎时间已经倒在她身旁,嘴里呢喃道:“别难过都是假的。”艰难将手举起想抹去陈文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泪滴,却花光力气跌落回地面。
陈文深感剧痛这才海啸般席卷而来,淹没了她的所有感官。温热的血液迅速浸透了她的衣衫。她顺着机器滑倒在地,视线开始模糊涣散,林北惊恐的面孔和呼喊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遥远而不真切。
黑暗温柔而冰冷地包裹上来,带走了一切声音和痛楚。
……
然后,是一种奇异的失重感。意识并未沉入虚无,反而被抛入了一片朦胧的光晕之中。
疼痛消失了,身体的沉重感也消失了。
陈文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异常明亮、洁净无瑕的白色长廊里,四周安静得能听见自己不存在的心跳。墙壁散发着柔和的光,地面光可鉴人,却映不出她的倒影。
她茫然地站着,刚才的惊心动魄、身体的剧痛、同伴倒下的身影,仿佛都被这纯粹的白光稀释、漂白,变得有些不真实。
陈文猛地睁开眼。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空气里飘着初夏的青草香和离别的味道。年纪还很小的陈文,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小裙子,站在邻居家的院子外,看着搬家公司的人把一件件家具搬上卡车。
隔壁那个总是跟在她后面、分享糖果和玻璃弹珠的少年,要搬家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城市。
少年跑到她面前,眼睛有点红,但努力做出小男子汉的样子。他塞给她一个用零花钱买的、包装得歪歪扭扭的水果糖,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男孩特有的变声前的清亮:
“小文,你别难过。我走了也会一直记得你的!我保证!我们……我们以后肯定还能再见的!”
小小的陈文捏着那颗带着体温的水果糖,心里酸酸胀胀的,很想哭,但又觉得哭了就不够厉害了。她用力点头,想把对方的样子看得更清楚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少年脸上,明亮得有些晃眼。
“嗯!拉钩!你也要记得我!”她伸出小拇指。
“拉钩!一百年不变!”两只小拇指紧紧地勾在了一起。
然而,此刻,在这诡异的白色长廊里,陈文惊愕地发现,无论她如何努力,记忆中那个少年的脸庞始终笼罩在一层柔和却无法穿透的光晕里。他的五官是模糊的,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只剩下一个代表着“邻家少年”的温暖轮廓。鼻子、眼睛、嘴巴的具体模样,如同被橡皮擦轻轻擦去,只留下一种“他在微笑”或“他很难过”的模糊印象,细节荡然无存。
唯有那句承诺,清晰得如同昨日——
“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带着糖果的甜味和离别的涩意,无比真实地萦绕着。可许下承诺的人,他的模样,却像被水浸过的油画颜料,彼此交融、褪色,再也无法辨认清晰的线条。只剩下那种真挚的、带着夏日青草气息的感觉,无比强烈,却又因这面容的缺失而透出一种令人心慌的虚无。
突然,那个男孩的声音又再次出现,不知是不是知道陈文已经忘记她了,语气中带着点仇恨道:“你忘记我了,你居然忘记我了!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声音在陈文耳边步步紧逼,愧疚感油然而生:“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陈文有一次惊醒,依旧是林氏高楼,依旧是被绳子绑着,依旧是黄昏渐晚。耳边再次想起那个声音被电子捣乱的声音:“陈文,你——”
“我一直想有这一天。”陈文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
谁知对面轻笑一声得意道:“人和人呆久了就是会越来越像啊。”
“什么意思,我不理解。”陈文学着林北的样子傲娇且不卑不抗道。
“不需要你理解,毕竟没有多少时间了,回到地底下在去想吧。”陈文以为他会就此拉下绳子将她丢下,可半天都不见动静。
“对了,还有一件事”,天台另一端重新传来声响。
“说来听听。”陈文松弛的靠着天台上的栏杆,学会了林北的乐天不再紧张。
“你别妄想再做什么无用的挣扎,今天与你一伙的人我会以举报的方式将他们全部杀干净。友情提示也千万别回警局,不然这会老周也将污水往你脸上泼的差不多了,你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哦,还有吗?”
“你就算今天没死,明天去上班也会被别人杀死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语罢将手上绳子一甩,陈文转瞬间又被推下大厦。
陈文感到一阵熟悉的失重感袭来,风声在耳边呼啸如潮水般涌过。身体急速下坠,视野中的林氏高楼化作一道道模糊的灰色直线,向上飞速掠去。她甚至能感觉到空气像冰冷的刀刃一般刮过脸颊,却又在某一刻突然变得柔软——仿佛坠入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场早已习惯的梦。
她闭上眼,不再挣扎。
这一次,她甚至能清晰地数出自己心跳的次数:七下。第七下结束时,那种被黑暗温柔吞噬的感觉如期而至。没有疼痛,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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