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途

　　台风过境的前夜，东南沿海的光伏电站传来紧急警报。周启悦盯着监控屏幕，看着海浪拍打着防波堤，光伏板阵列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心提到了嗓子眼。“三号区的支架倾角偏离了5度，”林景逸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我和沈梦琪正在调整，但风速已经超过每秒20米，恐怕撑不住。”

　　方锐霆站在指挥中心的沙盘前，指尖划过沿海地图：“让所有人撤到备用机房，设备可以重建，人不能出事。”他按下红色按钮，启动电站的紧急保护程序——光伏板开始自动折叠，像群收拢翅膀的鸟，电缆线迅速缩回地下管道。

　　周启悦突然想起三年前，他们在沙漠对抗沙尘暴时，林景逸说的话：“设备是死的，人是活的，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刻对讲机里传来沈梦琪的喊声：“最后一块板固定好了！我们马上撤！”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信号断了。

　　“联系不上他们！”监测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屏幕上的三号区彻底变成黑屏。周启悦抓起救生衣就往外冲，被方锐霆一把拉住：“现在出去就是送死！等台风减弱再说！”他指着窗外，暴雨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玻璃，远处的电线杆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指挥中心的灯突然灭了，应急灯亮起幽绿的光。周启悦看着沙盘上的光伏电站模型，突然想起沈梦琪临走前塞给她的便签：“林工说沿海电站要加三层防雷网，我偷偷多加了一层，嘻嘻。”字迹娟秀，却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

　　四个小时后，台风终于减弱成热带风暴。周启悦和方锐霆坐着冲锋舟赶到三号区，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机房的屋顶被掀了一半，光伏板阵列倒了一片，只有备用机房还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林景逸！沈梦琪！”周启悦扯着嗓子喊，声音在风雨中破碎。突然，备用机房的门开了，两个浑身湿透的人影晃了出来，正是林景逸和沈梦琪，手里还紧紧抱着数据硬盘。

　　“我们没事！”沈梦琪举起硬盘，脸上混着雨水和泪水，“数据都在！防雷网真的起作用了，机房没进水！”林景逸的胳膊被划伤了，却笑着说：“多亏沈梦琪多加的那层网，不然我们俩现在可能在海里喂鱼。”

　　回到指挥中心，大家围着烤火炉烘干衣服。林景逸处理伤口时，沈梦琪抢过酒精棉：“我来！你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却格外认真，林景逸看着她低垂的睫毛，突然说了句：“等这事结束，我们去领证吧。”

　　沈梦琪的手顿了顿，酒精棉掉在地上：“你说啥？”林景逸捡起棉片，轻轻按在她的伤口上——刚才撤退时，她为了护硬盘，膝盖被划出了道口子。“我说，嫁给我吧，”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像电流，“以后你的防雷网，我来帮你检查。”

　　周启悦和方锐霆对视一眼，偷偷笑了。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每个人心里都亮堂堂的，像被光伏板过滤过的阳光，温暖又干净。

　　台风过后的重建会议上，方明远带来个坏消息：“绿能的残余势力联合了几家小公司，在网上散布谣言，说我们的沿海电站偷工减料，才会被台风摧毁。”他把平板递给周启悦，上面的帖子已经有了几十万转发，配图是倒在地上的光伏板，却没拍旁边被连根拔起的大树。

　　“他们还联系了几个受灾的村民，说要联名起诉我们。”方锐霆的眉头紧锁，“我查过了，那几个村民的损失其实是老房子年久失修造成的，跟电站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启悦翻着受灾报告，突然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几家的屋顶都装了我们的光伏板，反而比没装的房子更抗风——光伏支架加固了屋顶结构，这是最好的证据。”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坚定，“我们去村里，让老百姓自己说。”

　　受灾最严重的李家庄，村民们正围着倒塌的猪圈发愁。周启悦走进村支书家，看见墙上挂着的光伏电表，读数还在缓慢增长。“这板子真结实，”村支书叹着气，“台风来的时候，我家屋顶的瓦片吹飞了一半，就这板子还牢牢粘在上面，现在还能发电呢。”

　　有个大爷突然站起来：“俺家也是！要不是这板子压着，阁楼早被掀了！那些说风凉话的，都是没装板子的！”村民们七嘴八舌地附和，有人还拿出手机拍的视频，画面里光伏板在狂风中虽然摇晃，却始终没脱落。

　　沈梦琪突然想起什么，跑回车里拿出笔记本：“我这里有每家的安装记录，你们看，这几家的抗风等级都是按最高标准做的，比设计院要求的还高20%。”她指着签名处，“这是林工亲笔签的，他说沿海地区就得按打仗来准备。”

　　林景逸的脸微微发红，却挺直了脊背：“我们的技术参数经得起查，要是真有质量问题，我这个总工程师负全责。”村民们的掌声突然响起来，刚才还在抱怨的几个人，此刻都红了脸，说要去网上澄清。

　　晚上住在村里的小学，周启悦看着窗外修复中的光伏板，突然想起许雅琴说的话：“老百姓心里有杆秤，你对他们好，他们就认你。”她翻开林景逸和沈梦琪的重建方案，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改进建议：“支架地基加深1.5米”“增加自动清洗功能，减少台风后的维护成本”“给每个村培训两名光伏维护员”。

　　方锐霆走过来，递给她杯热茶：“明天去拍个纪录片，把村民的话都录下来，让那些造谣的人无话可说。”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妈刚才打电话，说她让老同事们在行业论坛上发了技术帖，把我们的抗风设计原理都讲透了，现在网上的风向已经变了。”

　　周启悦看着他眼底的血丝，突然觉得所有的风雨都不算什么。她想起刚进公司时，那个在消防通道偷偷哭的自己；想起第一次提交方案被赵崇扔掉时的委屈；想起在陕北雪地里，张大爷塞给她的那颗冻硬的红枣——原来成长，就是把眼泪酿成糖，把风雨走成路。

　　重建工作开始后，林景逸和沈梦琪领了证。没有盛大的婚礼，只在电站旁的空地上摆了两桌酒席，村民们送来自家种的蔬菜，村支书还写了副对联：“光伏板照亮幸福路，有情人终成眷属”。周启悦看着沈梦琪手上那枚用光伏硅片做的戒指，突然想起自己的那枚，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我们打算申请调到沿海分公司，”林景逸举起酒杯，眼里闪着光，“这里的抗风技术还有很多要改进的地方，我们想留下来。”沈梦琪点点头：“许阿姨说，让我们把这里打造成‘抗灾光伏示范基地’，以后别的地方就有经验了。”

　　方锐霆和周启悦相视一笑，举杯回应。海风拂过脸颊，带着咸湿的气息，远处的光伏板在阳光下重新展开，像片蓝色的海，温柔而坚定。

　　离开李家庄那天，村民们在村口立了块碑，上面刻着：“光，不仅照亮黑夜，更照亮人心。”周启悦摸着石碑上的字，突然明白，所谓的伟大，从来不是站在聚光灯下，而是把根扎在泥土里，把光送到最需要的地方——这，才是新能源最动人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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