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林隔川

　　2010年的夏天，在林知还的生命中刻下印痕的不止高考这一件事。
　　还有一件，就是那年夏天的南非世界杯。
　　正值暑假，港南酒馆夜夜爆满。
　　舞台上的乐器被抬下去，留出一个足够宽阔的视野，供球迷们观看幕布上放映的世界杯直播。
　　决赛那晚，栾思申跟林知还也去了。
　　林知还穿着白天在路边买的小兔子T恤。
　　高考已经结束一个多月，栾思申大概是真的被林知还那句‘还需要继续努力’刺激到了，成绩在高三下半年突飞猛进。
　　两个人顺利被同一所医学院的临床医学专业录取。
　　张佳如愿考入首都某顶尖高校法律系，叶子谦复读一年也顺利上岸省内的某所音乐学院。
　　林知还看不懂这种球赛，也没什么兴趣。
　　但叶子谦极力邀请，盛情难却。
　　屏幕上她叫不出名字的球员在绿茵场上奔驰。
　　栾思申力挺荷兰，叶子谦力挺西班牙。
　　酒馆里支持两支队伍的人大概三七分，大多数人都自持西班牙。
　　午夜过半，酒馆依旧热闹非凡。
　　林知还的手机就装在口袋里，响了几下，她掏出来。
　　久违的褚屹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有没有熬夜看世界杯？”
　　两个人已经半年多没有联系过了，一开始林知还还当是学习紧张，没时间跟自己联系，后来她发现不是。
　　她发的消息，褚屹总是秒回的；但如果她不发，褚屹跟她可以连续一个多月毫无沟通。
　　所以褚屹的电话主动打过来，她是有些开心的。
　　她站起来，想出去给他回个电话，比赛已经进入到最火热的阶段，栾思申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
　　林知还没有打扰他，自己悄悄下了楼。
　　酒馆外的风都是热的，吹在身上潮乎乎的“喂。”
　　“居然还没睡？”褚屹声音很慵懒。
　　“在港南酒吧，确实在看世界杯，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想你了。”
　　“有半年多没见了吧。”
　　“等我五分钟。”
　　“嗯？”林知还不明所以，电话却已经被挂断。
　　五分钟。
　　林知还百无聊赖仰头看天，她最擅长发呆，可从来没有一次让她觉得五分钟竟然这么漫长。
　　林知还听到声音的时候转过身，远远地，一个人从街道尽头朝着自己跑过来。
　　“好久不见。”褚屹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说。
　　“回来的怎么这么突然？”
　　“家里的老房子准备卖了，卖家要看房子就回来了。”
　　“这半年怎么样？”
　　“还不错，通知书到了吗？”
　　“还没有，你呢?”
　　“我准备出国留学，家里已经给安排好了。”
　　“可以啊，前途不可限量啊。”林知还笑着拍了拍褚屹的肩。
　　“去哪留学？”
　　“美国。”
　　“专业选好了吗？”
　　“嗯，打算学经济。”
　　“你从小就擅长算数，天生是学经济的料。”
　　褚屹被她逗笑了，抬手想像从前一样摸摸她的头发，林知还无意识的轻轻侧头躲了一下，悬在空气里的手尴尬的收回去。
　　两个人就一直站在酒馆门外，聊到林知还打了好几个哈欠，褚屹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只盒子递给她。
　　白色的盒子上面有污秽被擦干的浅淡印记。
　　“买了很久了，一直想送给你。”
　　“什么东西？”林知还接过来。
　　“回去拆开就知道了。”褚屹喉结动了动，有些蛮横的伸手把林知还拉进怀里，轻轻抱了抱。
　　分别的时候一个吻轻轻落在林知还的额头。
　　潮湿、温润、柔软。
　　“再见。”褚屹倒退着挥手，然后扭头走进黑暗里，离她越来越远。
　　林知还站在原地看着褚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手里的盒子沉甸甸的。
　　打开，里面是一瓶香水。
　　深棕色的玻璃瓶子，上面写满英文。
　　那天晚上回去以后，栾思申的兴致似乎一直不高，林知还和他碰了碰杯，可能因为最后西班牙赢了，他一言不发一杯杯把酒杯递到唇边。
　　欢呼过后，叶子谦拿起相机给大家拍了一张合影，看到角落里臭着一张脸的栾思申跟瞪着眼睛一脸无辜表情林知还，咧嘴笑了笑。
　　“来，我给你们兄妹两个拍张照片。”
　　快门咔嚓一声，闪光灯一闪。
　　女孩跟男孩的第一张合照，就这样被定格了下来。
　　凌晨两点，林知还拖着喝得醉醺醺的栾思申回家，他扶着路边的垃圾桶大吐特吐。
　　林知还捏着鼻子轻拍他的后背，把从路边24小时便利店里买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吐完之后栾思申清醒了很多，伸手摸摸林知还的脸颊，牵着她的手往家里走。
　　栾思申握得很用力，像是怕她会逃跑，林知还的手指被他捏的生疼，甩了几下没挣脱开，心里觉得有些委屈更觉得他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一路隐忍，到家后她说“松手。”
　　栾思申还是不松，静室里，粗重的呼吸声很明显。
　　“松开，你捏疼我了。”
　　栾思申的手松了松，却依旧保持着十指紧扣的姿势。
　　“不就输了球赛吗？你至于吗？脸臭成这样。”
　　“你喜欢他？”
　　“谁？”林知还莫名其妙，抬头看着栾思申紧绷的表情。
　　栾思申沉默一会又问一遍“你喜欢他？”
　　林知还这才想明白了“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自己说过什么都忘了是吗。”
　　“没忘。”栾思申理直气壮“是你让我继续努力的，你并没有答应我。”
　　林知还歪了歪脑袋“原来你是这样理解的。”
　　“嗯？”栾思申眼睛眯了眯，下一秒林知还的唇被堵住了，栾思申扣着她的后脑勺，动作温和，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结束后，林知还仰着脑袋大声说“你吃醋了。”
　　栾思申扫了她一眼，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林知还继续说“你吃醋了，所以你一晚上黑着脸，你看到什么了？”
　　栾思申把她拉进怀里，后背弯了弯适应女生的高度，托住她的后脑勺头一歪，吻再次落了下来。
　　不同于刚刚的蜻蜓点水，这个吻充满掠夺性，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像是要把她嚼碎了咽下去。
　　林知还嘴唇微张，踮着脚，双手环上栾思申的脖子，生涩地回应给他一个青涩的吻。
　　第二天早晨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林知还低着头，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埋头把馄饨送进嘴里。
　　栾思申已经吃完了，把卫生纸递给她，站起来走到玄关处，“我走了，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好。”林知还脸颊绯红，不敢回头看他。
　　栾思申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走回来，从后面抱了抱林知还。
　　声音从头顶落下“我会赚足够多的钱，带着你一起远远的离开这里。”
　　林知还回过身，揽着他的腰，把脸埋他的怀里。
　　栾思申的吻从额头，落在她的唇瓣，带着一丝辛辣，轻轻辗转，很久之后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从那一天起，林知还每天都在期待开学，期待和他一起，远走高飞。
　　张佳的话萦绕在她耳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还认识你们啊。”
　　她坐在沙发上吃着栾思申前两天买回来的糕点，打开手机把跟栾思申在一起的消息发给张佳，三分钟后张佳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听起来比她还要激动“终于在一起了。”
　　“嗯。”
　　“谁追的谁啊？不是，谁先提的啊？”
　　林知还想了想“算他吧。”
　　“太棒了，拜菩萨果然管用。”张佳兴奋道。
　　林知还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总感觉自己在做什么坏事，心里有点内疚，可能是对爸妈。”
　　“林知还，”张佳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你记住，撞死你爸妈的不是栾思申，栾思申跟他妈这些年对你多好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过去的事，就让它都过去吧。离开这里，去开始你崭新的人生。”
　　傍晚，栾思申提着顺河楼的烤鸭回来，看到林知还穿着大大的体恤短裤，蹲在小区楼下的树丛底下逗一只猫。
　　这些日子，她总爱在楼下逗这只小猫，顺带等他回家。
　　小三花看起来刚满月，仰着头舔女孩的手心。
　　“喜欢猫吗？”他悄悄走到她的身后，看了好一会之后问道。
　　小奶猫似乎有些怕栾思申，快速跑开了。
　　“都怪你，我花半个月好不容易和它建立信任，它可胆小了。”林知还站起来，栾思申的胳膊顺势搭上她的肩，搂着她上楼。
　　夜里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有时候在播言情剧有时候是电影，他们在播放广告的间隙里接一个吻。
　　林知还靠在他的怀里，栾思申拿着一条毛巾帮她擦刚洗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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