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可知晓为何不至

　　不想忘记。
　　时月伊在心中一遍遍默念这四个字。
　　不仅仅是因为和这素未谋面的“鬼”的游戏。
　　有些东西就只剩下那么一点，全部都在记忆里了，哪怕是在梦里，也不想忘记。
　　“十一，出梦境的时候小心点，可能有圈套。”
　　“一会儿能看见了也别放松警惕，不可能平白无故给咱降低这么多难度，估计还有下一步。”
　　“诶你说这鬼是刚才那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当人在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有个人在耳边嗡嗡，难免会想给他一巴掌。
　　但时月伊没有，因为她正攥着那个在他耳边嗡嗡的人，直接掐他一把更省事。她这一下是用了力的，起码能留个淤青，结果这人跟没感觉似的，有用的没用的嘚吧个不停。
　　“闭嘴，想喂鬼自己喂去。”
　　“不是。”巫雨诚说，“我发现这鬼还挺有个性的，你越想记忆越模糊，反而是想忘的一点动静没有。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耗到点就行了。”
　　这样吗……听他这么一说，那些不重要的记忆确实可以完整回忆起来，而注意力移走后，原本已经开始有些断片的那部分记忆也重新变得连续。
　　“为什么说梦境外可能有圈套？”时月伊问，尽量把全部思绪都集中到对话上。
　　“猜的。”巫雨诚解释道，“梦境对梦主人有限制这一点应该是正确的，而这个限制大概不是什么具体的条件，只要相对公平就可以。”
　　“就比如臣远山那次，同时有两个梦主人，但其中一个直接就是我们的目标，另一个也一定会出现在他附近，不需要我们去从茫茫人海里分辨谁是要打的boss。再比如夏晓青被拐走那次，梦境里不需要他做任何事，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但对方可以无视手环，强行将他拉入梦境。我们现在进来就是清醒的，且得到了一定的提示，那对方应该也是得到了某种有利条件的。” 他举了两个例子，终于回到问题本身上，“不过这个有利条件不一定是对梦境里还是梦境外来说，大概是梦境外，毕竟咱俩都带着手环呢，光这一条也能抵消掉不少了。圈套嘛，与其说外面可能有圈套，不如说情况一定不会好。”
　　他们就那么倒在大街上，不论是身体被那人移走，还是就那么倒在那里等着被群众或警察注意到，总归都会是个麻烦。
　　正说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梳妆台，两人面对上面立着的镜子，四周仍是黑漆漆的，但能看见东西了。
　　嘭嗵、嘭嗵。
　　一个孩子站在旁边，也就十来岁大，身影融在昏暗中，看不出男女，正一下一下地拍着皮球。
　　巫雨诚试着靠近那孩子，还没碰到，猛地被亮光晃了眼。
　　视觉被短暂剥夺，他下意识反抓住时月伊，和她靠在一起，注意着耳朵捕捉到的任何一点动静。
　　但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眼睛适应光线，他看清自己身处何处，时月伊松开他的手腕。
　　环视四周，这次是一辆空空荡荡的公交车，除了他们，车里只有一名司机在驾驶座上，巫雨诚试着和司机搭了句话，对方像是听不到也看不到他的存在一般。
　　信号灯显示红色，车辆停在路口，转身时，余光正巧瞥见前车门和挡风玻璃外同时驶过两辆电动车。一样的车型，一样的速度，一样的距离，分毫不差地迎面撞在了一起。
　　巫雨诚扫了眼近在咫尺的事故现场，觉得不太对劲。
　　时月伊正抬头面朝车门的方向站着，分明应该看得比他清楚才对，却一丁点反应也没有。不是对梦境中的一场事故不关心的那种，而是好像压根就什么都没看见。况且司机也还四平八稳地坐在驾驶座上呢。
　　只有自己能看见，又或者……只有自己认为那里发生了一场事故。
　　验证他想法一般地，倒在那里的两辆车，连同车上的人，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眨眼间”不是形容，是真的在眼皮一合一开的瞬间，画面发生了变化。
　　“十一，那刚才有什么吗？”巫雨诚指着方才的事故现场问，自己也没闲着，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小鹰现在就在这里，再睁开。
　　两个答案同时出现，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刚才？和现在一样啊。”
　　“喵。”
　　“那现在这里有什么？”巫雨诚指着坐在自己脚边舔爪子的“小鹰”问。
　　“什么都没有。”时月伊有点不耐烦，问，“你说话不兜圈子会死是吗？”
　　随着时月伊的话，再一次眨眼后，“小鹰”也像刚才一般消失了。
　　信号灯变绿，车辆即将启动，又一辆电动车从前车门外驶过，解开了他最后的疑惑——原来其中一个只是玻璃上的倒影。
　　“你可以靠自己的想法控制你眼中的这个世界。”巫雨诚解释，“比如我刚才以为那边两辆车撞一起了，抬头就真的看到了个事故现场，但是你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你刚才看到有什么在你脚边？”时月伊问。
　　“我刚刚想着小鹰在我脚边，再一睁眼就真的看到了。”巫雨诚说，“条件是想，和一次闭眼再睁眼，具体是闭眼还是阻断视线我不知道，你可以试试。”
　　时月伊抬手遮在自己眼前，又放下，再闭上眼睛，又睁开，说：“是闭眼，阻断视线没用。”
　　话音未落，她再一次闭上眼，说：“你，现在想想一下自己是个能硬抗爆炸的金刚不坏之身。”
　　巫雨诚没理解她想干什么，也没时间给他理解，根据他的经验，这种时候时月伊是不会耐心地给他时间疑问或思考的，照做就是了。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见时月伊一拳打穿了公交车的地板。
　　刚才那句“能硬抗爆炸的金刚不坏之身”在这时候起了作用，大脑下意识给出了自己即将身处爆炸中心的想法，巨响，火光，浓烟，在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一场爆炸发生又消失。
　　时月伊：“这梦还挺好用。”
　　“下次能不能稍微商量一下？”巫雨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我也不想死于心脏病。”
　　“所以这次又是幻觉吗。”
　　“不一定。”巫雨诚说，“你刚才看到的是什么情况？”
　　时月伊：“我先是想象自己能一拳打穿公交车，然后直接想象公交车不存在，咱俩正站在什么都没有的大马路上。”
　　“那就对了。”巫雨诚抓住自己衣摆的两个角，给时月伊看上面的脏污，“我怕自己裸奔，给衣服也想象了个‘金刚不坏’，但是没想象‘自动清洁’。”
　　巫雨诚：“这次可能是正经的心想事成。”
　　时月伊和他交换了个眼神，随后两人同时合上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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