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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判
无论楚惟一的哭喊有多大声,李秋月的双眼始终紧闭着。
哪怕已经被宣判了死亡,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只是老天给她开的一个玩笑吧?一定是的吧。
她不愿在那张死亡证明上签字,好像这样李秋月就能醒过来一般。
楚惟一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一包湿纸巾,从中抽出一张。她轻轻撩开小姑娘脸上挡着的发丝,将小脸上沾着的灰尘一一抹去,动作极轻,生怕吵醒她似的。
脸擦干净后,才轮到手。楚惟一这才发现李秋月的手紧紧捏着,像是握着什么很宝贵的东西似的。她将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里头是一根苹果味的棒棒糖,包装纸上用油性笔歪歪扭扭地写着:
给妈妈。
她仿佛看见小姑娘在满怀期待的行驶中,喜滋滋地用笔写好,最后牢牢抓住手中。
这是给她的礼物,是李秋月认为最最好的东西。
楚惟一无力地笑笑,将这艮苹果味的棒棒糖妥帖地收好,最后在李秋月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这样也好,她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新生,不用再跟着自己颠沛流离,过苦日子了。
她就应该漂漂亮亮地离开。
宁回庭没有拦着楚惟一,也没有叫人将她拉开。如此命运多舛的母亲,再阻止她行使拥抱孩子的权利,未免太绝情了些。
另一边的陈为阳虽然还有着呼吸,但状态已经非常糟糕了。医护人员将其送上了救护车,鸣着笛飞驰电掣地朝医院驶去。
陈蒋作为陪护,一同上了车。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已经戴上了呼吸面罩的陈为阳。
为了杨灏江,他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明知前路全是艰险,却还是义无反顾。
一旁的生命体征检测仪忽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医护人员立刻有条不紊地操作着,看得陈蒋手心直冒冷汗。
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不停地祈祷着平安无事。
起初他还看不上陈为阳,以为对方不过就是个跟着感情走的毕业生,没什么生活经验,一切说来只是玩玩而已。他真没想到陈为阳不但做了,还做的超乎他的意料。
是他妄下定论了。
夕阳带走了最后一缕余晖,天色逐渐变暗。
今天的太阳本来很明媚,却带给人们这样一个坏消息。
*
“呵,敢背叛大老板,都是你们应得的。”安森被人押着,手上扣着手铐,神情疯癫,语气疯狂,不像是个正常人的模样。
宁回庭面容冷峻,声音冰冷:“是李智春要你这么做的?”
“不是,怎么可能?这是我自愿的。”安森哈哈笑着,宛若地狱门前的恶鬼,“我说了,这是他们应得的,跟老板有什么关系?要抓就抓我,少提我老板的名字。”
宁回庭见着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就烦,恨不能将此人凌迟,接着立马消失在他眼前,永远不再出现。
“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你疯了吗?这样不仅白白断送了自己的下半辈子,还毁了别人的家庭,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的良心呢?人性呢?都泯灭了吗?”
安森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为大老板做事,这是我的荣幸。”
疯了,当真是疯了!
人前是相貌堂堂,受人敬仰的校长,背地里却干着这种勾当,豢养着这种疯子,为非作歹,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而他又守护了谁?
原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了,除了近来的一起诈骗再未发生过什么大事。
他原以为这小镇子已经足够人民幸福和安定了,他原以为自己满足了居民们的期待。
可是他没有。受到最后到头来竟藏着这样一颗大的毒瘤,还在不断扩散。
他狠狠咬了牙,势要将其一网打尽。
面对着已经疯魔的安森,宁回庭不欲再多费口舌。他疲惫地揉揉眉心,招了招手,示意其他警员将其带下去。
他一个人面对着酿成惨案的路口,半晌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联系。
*
江一蔚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半夜了,十一点三十分。
手术已经结束,好歹是将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不过还是得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继续观察着情况。
杨灏江坐在外头的椅子上,垂着头一言不发。他沉默地把玩着手里的玉坠。这玉坠已经被洗干净了,在灯光的映照下透着光。几个小时前它还沾染着温热的鲜血,纵然洗净了,红绳上仍有着挥之不散的血腥气。
“小杨,阿阳他怎么样了?情况还好吗?”江一蔚声线颤抖,见着杨灏江像是见着了救命稻草。
“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还是得观察一段时间。”
江一蔚边抹着泪,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阿阳他怎么突然就……”
杨灏江抿了抿唇,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甚至他都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而是梁新南转述给他的。梁新南借着“男朋友”的头衔,得到了许多事情的优先权。
江一蔚边听,泪边不住地流。
“他该有多疼啊?从小就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杨灏江轻轻拍拍她的背:“没事了,阿姨。他已经不疼了,很快会好起来的。”
江一蔚抽噎着点点头。
“那么……阿姨,这个还给你,你替他收着吧。”杨灏江说着,将手中的玉坠递了出去。
江一蔚接过,细细抚摸了一阵,又给了出去:“你收着吧,就当是阿阳送你的。我原本就给了他两块,让他给你一块的,兴许是忘了。”
杨灏江小心翼翼地将玉坠揣好,隔着衣物又轻轻拍了拍。
医院走道尽头的电梯门打开,梁新南一身休闲装,快步走了出来。
“江姨。”他有礼貌地冲江一蔚笑笑,随后将杨灏江拉到一边,“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不怕江迟崖发现?”
“随他去吧。”杨灏江无所谓道,“反正李智春已经进去了,阿阳伤的那样重,我怎么能弃之不顾?”
梁新南没说话,他早就放弃了追逐陈为阳的想法,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实在无趣。
可眼下已经到了收网的最后关头,在这节骨眼上乱了阵脚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梁新南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在忙些什么,毕竟我同宁回庭关系还行。可是你要想想,如果在这时候你不去管了,那陈为阳前些日子付出的努力算什么?”
杨灏江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谁都认识?”
梁新南惊讶于他新奇的关注点:“我之前资助过松石镇,一来二去,就熟了。毕竟多条人脉多条路,你说是不是?”
“我知道不能将努力白费,可是我放心不下。”杨灏江道。他现在心头烦躁,无力感在他全身蔓延。
他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在担忧着些什么。
但他就是没办法控制。
他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早就已经断了,在掀云那夜。
爱使人疯狂。
“这样吧。”梁新南给支了个招,“这里我和阿姨看着,你去忙你事。最后解决完了,再回来怎么样?”
杨灏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你心里没在憋着什么坏水吧?”
“怎么会呢?我已经放弃了。好歹我曾经也亏欠过他,就算补回来了。”
“那我先走了。”杨灏江伸手拍了拍梁新南的肩膀,“这里就留给你了。”
“去吧,带好消息回来。”
杨灏江虽然内心始终放不下,但还是咬咬牙,扭头转身离开。
江迟崖今天一整天都在掀云,他离开这几小时,说不准会不会被怀疑。
毕竟最后一道关口还是在他那。
杨灏江沉默无言地开着车,车速开得飞快,堪堪压着超速线。
掀云一如往常,亮着耀眼的灯,彰显着奢靡,但这看似繁华的背后却多了一丝颓败之气。
杨灏江刚迈进门,就被江迟崖拦下。
“生意正忙的时候,你去哪了?”江迟崖叼着烟,斜睨着他。
“朋友住院了,我去看望一下。”杨灏江面不改色。
江迟崖轻笑一声,烟雾随着他的动作喷洒而出。
“朋友,是陈为阳吧?他不是跟梁新南复合了么,你还没放下他?”
言语间是满满的试探。
“哪有那么快放下。”杨灏江将计就计,“忘记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江迟崖心中一紧,他放在兜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烟盒。他想到了自己,这么些年了,还是没有将楚一恒忘却。
他也始终不愿意相信是自己害了他。
“去帮九万做事吧,他一个人兴许忙不过来。”江迟崖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最近见到时越江了吗?他在哪?”
“没有,也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不过他那生意也确实得搁置了。”
江迟崖点点头,疲倦地抬抬手,示意杨灏江可以去忙了。
今天的夜晚一如既往,他也还是一个人。只能凭借着一点思念和愧疚,硬生生地熬到了现在。
谁又来解救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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