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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三十七、
当徐渡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周墨斓的时候,事态就无药可救了。
徐渡发现,爱恋果然很“可怖”,比他迄今为止经历过的任何情感都要“可怖”得多,哪怕意识清楚地明白自己现在应该做某件事,哪怕他时不时就会想起家里、未来,可下一秒,一想起周墨斓,想要与对方亲昵的冲动也还是会窜遍全身,偏偏解药还是唯一,除了那人别无他法,否则,思念和冲动就会成为暗疾,抓着心挠着肝,不眠不休。
他一点控制不了,不管是人还是情感,都是。
都怪他搞错了步骤,是植树造林后才爱情苏醒,让人食髓知味都上瘾了。他想亲周墨斓想得要疯了,甚至想植树造林也想得要疯了。
只可惜,自圣诞节那夜之后,他和周某就陷入了一种相当尴尬的处境,他是彻底明白自己的心了,却还是不知道怎么与对方相处,怎么与对方解释,还是不要解释——关系复杂、情愫复杂、处境也不明朗,哪怕老成如徐渡也不得不承认:
这对一个快二十五岁才知道爱情是什么感觉,喜欢上的还是多重身份情愫纠缠者的人来说,太超纲了。
他踌躇不前,而周墨斓呢,从那晚后似乎开始躲着他了,网聊时的态度是很正常的,但现实却成天往工作室跑,每天都是他起床前就离开了,他睡下后才回来......甚至不回来,他连周墨斓的面都见不着。
他们真成“朋友”了,和平时跟欧阳皓他们相处、说话的感觉一模一样,心酸痛得徐渡发愁,又发愁得头发都快掉了。
就这样过了快一周,12月31日,欧阳皓给他打了个电话,邀请他一起跨年。
因为深陷困苦无法自我调节,徐渡答应了。
反正周某就连今天也不回家——游戏明天就要上了,更得盯着了,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去了也好,免得触景生情,何况,和朋友们聚一聚,感受一下友情的美好,或许可以冲淡一些爱情的苦呢?
他是这么想的。
他问过欧阳皓怎么会想拉他跨年——毕竟是正在热恋中的人,该是想和恋人度过二人世界的。
结果欧阳皓说的:“嗐呀,渡哥,人除了爱情又不是没有别的感情可以享受了,我是邹缈对象,但也是他朋友啊,你也是我们的朋友啊,异地他乡的,和朋友聚在一起跨年不是很正常嘛,嘉澍也来呢。”
还说罗嘉澍是因为温澄出差,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跨年,而且他们公司又不调休,就1号那天放假,也没法和温澄一起出门,所以干脆和朋友一起过算了。
“所以你就别想那么多啦,主意还是邹缈和我一起合计的呢。”末了,欧阳皓说。
徐渡听完身心都舒畅多了:这该死的友情,居然真能冲淡爱情的苦。
于是31号下班,徐渡就和罗嘉澍去买了些酒水小菜,一起登门拜访小情侣去了。
这次是邹缈开的门,刚打开就闻到了美好的饭菜香气,欧阳皓穿着条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盘菜,招呼着:“诶,渡哥,嘉澍,你们来啦?”
徐渡看菜还没烧好,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一起进厨房忙活去了,罗嘉澍和邹缈在外面准备其它东西,人不多,倒也其乐融融的。
吃饭的时候,大家又开始谈天说地,就着酒水与酒桌游戏,气氛愈发高亢,起哄的时候,徐渡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着鼓起了掌,真有那么几个瞬间,心中的苦痛都消失了。
期间,徐渡看过几眼手机,周墨斓没给他任何消息,越来越冷淡了,不过,如果跨年的时候周墨斓还是这么安静,就他来说“新年快乐”吧。徐渡合计着。
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办,直觉也总莫名有些惴惴不安,但直觉也告诉他,事情会解决的。所以在这之前,至少不能让关系真淡了。
他们还跑客厅那儿玩了会儿游戏,临跨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欧阳皓端来了无烟烤炉和各种食材,吆喝着要边吃边跨年。
“呲——”,肉片上炉,喷香的气味传入鼻中,徐渡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有些期待肉片入口的味道,也有些微醺了,胸口的困苦好像又清淡不少。
借酒消愁的确有些道理。徐渡想着。
结果,不知是真高兴上头了还是怎的,欧阳皓竟冷不丁开了口:
“诶,渡哥,话说你还没说咋能过来和咱们跨年呢?你和墨斓哥没计划啊?”
轰隆——
好不容易缓和的神经被一石激起千层浪,徐渡摇晃罐子的动作戛然而止,气氛也瞬间沉寂了。
邹缈霎时就气得咬牙切齿了,当场就给了欧阳皓一拳:
“欧阳皓!你缺根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我不是说了如果徐渡答应过来了就别提吗?!”
大家都是多年好友,自然看得出来气氛不对,欧阳皓又是“嗷”的一声,捂住胳膊,可怜地看着:“可是,我是觉得渡哥和墨斓哥该是顺利的嘛。”
“你觉得你觉得,你以为谁都......”
“好了。”
徐渡开口,呼出了一直阻塞在胸口的酸涩的气,阻止了可能爆发的战争:
“邹缈,我知道你是为了照顾我,我很感谢你,不过,你也别怪阿皓了,阿皓虽然做自己的事不带什么脑子,但涉及别人的事也不是拿不准主意就胡说八道的人,我也能理解。”
欧阳皓:……
“渡哥,我真不知道你这么说我我该不该感动。”
他闻言,从鼻间嗤出一个笑,也是被逗着了,他和阿皓互相说话损惯了,反正都是有事真上的兄弟,也没觉得有什么得不得罪的,比起觉得阿皓无脑,他更在意是,阿皓怎么会突然说这话?还不是因为他和周某不得劲得实在太明显了。
这件事或许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一直蒙在鼓里。
正想着怎么解释呢,旁边的罗嘉澍倒是给了他个话口,迷茫道:
“徐渡,你发生什么了?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呃、
徐渡心头一梗,差点忘了,罗嘉澍也蒙在鼓里呢。
“唉。”
他忍不住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他还总说自己能掌控一切,结果还不是有一堆七零八落的情感烂摊子要收拾?
他又喝了口酒,看着烤盘上被烤得滋滋作响的肉,沉思片刻,才向朋友们说道:
“如果你们不嫌迎接新年的时刻说的净是些烦心事糟的话,那就麻烦你们听听吧......”
或许酒精真有促使倾诉的魔力,使他也情难自禁,开启了人生第一次的情感话题,朋友纷纷表示但说无妨。
而后,他把自己和周墨斓的关系以及发生过的纠葛说了一番,只是将劳作情节省略了——毕竟,他们关系变质有大半原因都是劳作,说了,有些羞耻,可不说,又很难讲清,只能说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说完之后,徐渡又痛苦地叹了口气:
“总之,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弄清楚了我的心,却让他躲起来了,偏偏……偏偏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像我这样不擅长处理情感关系的人又……”他又叹了口气,“又到底该不该去走这条路?”
“你们比我擅长处理情感问题得多,”他说着,抬头看向身旁的朋友们,走投无路的他无比渴望得到答案,“你们认为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到底应该和他在一起,还是,算了,现在这样就好?”
说的时候,朋友们都很安静,说完,虽然面露忧愁,倒也算平静。
许久,还是欧阳皓先开口,坦率直言:
“渡哥,那个,我觉得,在正式讨论你的问题前,咱们得先明确一件事。”
“你担忧该不该跟墨斓哥继续下去的关键点里,有‘性别相同’这个因素吗?你有受不了自己居然是在和一个男人纠缠吗?”
“这,”徐渡一怔,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被阿皓这么一提他才意识到,他喜欢周某这件事貌似从头到尾都跟性别没什么关系,唯一有关系的也只是该怎么和家里解释吧——但“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家长朋友的孩子谈了”这点也算。
但欧阳皓大腿一拍:“嗐!既然没有这个,那不就太好办了吗!”
说着,立刻说起来:“渡哥,其实在我看来,你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你太‘聪明’、太‘理智’、太懂得‘权衡利弊’去做万无一失的事了,当然这也是你最强的地方,但你就是成也理智,败也理智呀!有时候我觉得你真该学学我了,别想那么多,直球出击呀!”
闻言,徐渡又是一怔,难得有些不解:
思考多点,把事情做稳妥点有错吗?他也是希望长期经营好和周某的关系才想那么多的啊。
但看其他人,罗嘉澍轻笑,邹缈脸色有些难看,估计是担心欧阳皓说错话,但二人却都没有反驳。
没等他说话,欧阳皓就将话锋一转,再次直言:“我知道咱俩思考方式和性格都差太大了,我说的观点你肯定很难体会和理解,我直接举例子让你想想吧......”
“这样,渡哥,你现在就先不要去考虑和他在一起的后果、影响了,你就纯想象下,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一辈子陌生人了,亲也亲不着、摸也摸不了,想知道他的消息就只能窥屏,然后再想想,他现在去别人谈恋爱,和别人牵手亲嘴睡觉,你伤不伤心、受不受得了就完了。”
徐渡:……
“咔哒”一下,不出一秒,薄薄的啤酒罐子被他按下了个凹陷。
靠,他不得不感叹,欧阳大夫可真是妙手回春,三言两语就能精准踩雷,让他醍醐灌顶,他非“杀”了那个碰周某的人不可。
“哈哈哈哈!”
没承想人见他这样,居然狂笑着拍起手来:
“是吧?受不了吧?我就说好办吧?”
或许是被酒精影响的,徐渡竟觉得自己被脑海中的幻想气得想吐,欧阳皓却就继续游说起来了:
“诶呀,所以啊,渡哥,受不了的话就不要纠结啦,上就完了,何况你一个战略规划师,最擅长的不就是策划发展、长线管理、规避风险和危机处理么?怕啥啊,把所有可能让你们感情出现裂缝的危险处理掉不就行了么?”
“你现在是陷进去了才没发现,”欧阳皓又说,“你是太喜欢墨斓哥、太想和他恩恩爱爱相守一生了才这么怕覆水难收的,而且你也太习惯独自处理一切了,所以意识不到,恋爱其实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你们在一起了,你想去处理的会对你们关系造成影响的事,难道墨斓哥就不想么?他那么优秀,又会没能力么?”
欧阳皓的话使暗河又开始震颤,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被说服了,只是......
徐渡沉思了一会儿,又情难自禁地蹙起眉,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可是,我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不是和我一样啊。”
如果不一样,一切不还是空谈么?
“这你就放心吧渡哥,”欧阳皓说着,把胸脯一拍,“我保证墨斓哥他包爱的,只要你好好策划,谈成概率高达99.999%,差一点是为了严谨,你要是信不过我,那你问嘉澍、邹缈。”
徐渡看向二人,没想到,二人也给出了非常明确地肯定,这叫他十分诧异,询问起他们都是怎么确定的。
“这或许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罗嘉澍笑了笑,先说了,“虽然周哥挺随性的,听你说的,好像也从来不和你明确关系,但吃火锅那天他不是表达过他的爱情观么?‘只想要自己喜欢的’,而他却把很多恋人才有的特权交给你了啊,我想他应该不会对其他人这样吧。”
“我也同意,虽然我没和你们一起吃过火锅,但是......”邹缈说着,抿了抿嘴,“我觉得,他的处境和我以前有点像,所以我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我没他那么聪明、勇敢,会为了亲近喜欢的人这么努力地周旋。”
“对啊,”欧阳皓又搭茬,“渡哥,说实话像你这种虽然不在乎性别,但冷若冰霜的究极理智事业脑,四舍五入还是什么人都没可能谈的类型,攻略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我以前就完全想象不出来什么人能和你在一起,也觉得你估计真会单一辈子了,但在见到墨斓哥之后,我瞬间悟了——哦~原来会是这种人能和徐渡在一起啊,真意外,但还挺配——这样,你是不知道,咱们看着,其实你俩爱得都快溢出屏幕了。”
说完,完全不给他话口,又立刻说:“诶,渡哥,你是真没发现你其实拿墨斓哥很没办法吗?就算有,就算想,你也舍不得,甚至反而为他做过很多自己原来根本不可能去做的事吗?有吧?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这样的。”
呃,徐渡有些梗塞,这也算“喜欢”?那......
他忽然觉得有些惶恐,那他岂不是好早、好早就喜欢周墨斓了?
猛地,徐渡好似又被什么给了当头一棒,他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周某有这种情愫的了,只有感觉是很小的时候,甚至不止,类似现在的可以明确为“爱情”的其它情愫,貌似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惨了,惨了……
难道,他不是喜欢不了别人,而是太早就喜欢了某个人,在形成爱情概念前就将其内化成了本能的一部分,所以没有自知之明吗?
惨了、惨了......
胸口不断循环着迟来的惶恐,好似暗河之水灌进了徐渡的呼吸,让他无措、窒息,下一秒就要让他惊恐至死,却又让他只想,至少,死之前要和周墨斓再吻一次吧。
“所以啊。”
突然,欧阳皓的声音打断了他愈发陷落的思绪,徐渡抬头,对上了对方朝气的笑:
“咱都说这么多了,渡哥,你清楚自己的想法了吗?”
“你想不想追墨斓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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