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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变·相决绝(4)
“二狗子?”
江南月愣住了。
“诶,老大!”瘦削到有点干巴的二狗子看向了江南月,他嘴角咧到耳根:“俺最近练得可狠了,进步贼大!”
“将军。”二狗子话音刚落,李四粗犷的笑声传来。
矮壮的男人虎虎生风地舞着大刀,他自信极了。
他的嘴一张、一合。
“老大你一人解决魔族轻轻松松,哥几个摆布几个妖族还能有啥大事?”
江南月霎时瞪圆了双眼,她徒劳地摇头,无力地伸手向前,近乎哀求。
别去,别去。
那是再无无法回头的死局。
他们早已听不见江南月的呼唤,李四将大手一挥,他们笑嘻嘻地在李四身后缀成了一支小队。
他们有说有笑地向前走,再也没有回头。
霎时乌黑的沙粒扬上天空,狰狞的漩涡贪.婪地张开了嘴。
江南月声嘶力竭:“别去!回来!”
世界全都褪色成至纯净的白,生命结束时席卷来的黑侵占满江南月的身体。
她猝然睁眼,只见耳畔干枯斑白的发丝。
是梦。
江南月疲惫不堪,她痛苦地抱紧了自己的头。
修为尽失后,凡人的脆弱尽数砸在这将碎裂的躯体上。
会饿、会困、会痛。
江南月干涩的眼灼热胀痛,痛得想要将头砸碎好把那根在脑中作乱的线抽离出来。
她恍恍惚惚,力气耗尽了就好似在睡,惊吓睁眼之后又好像醒了。
浑浑噩噩地颠倒混乱了现实与梦境。
有的梦中是荒城时李四劝她分兵,有的梦中是她抱着一只小小的青狐游荡在魔族的宫宇中。
而有的梦中,她看见一个紧紧拽着她手腕的男人。
委屈与难以言说的愧疚常常在那一刻冲上心头,她抬头那一瞬间,猩甜的温热液体会自嘴角溢出,那男人的模糊的脸也被血色模糊下去。
幽禁的日子,记忆零零散散的复苏。
那湮灭在血色中的男人出现的频次也越来越频繁。
江南月只感剜心之痛。
她顶着痛,颤抖着挣扎着伸出手,要去擦拭那片血污,要去接住血污下男人滴落的泪。
最终只会徒遭撕裂的痛,倒在地上抽搐。
江南月默然。
她抬手推开了门,刺眼的光闯进来又让她浑身一僵。
她攥拳,深呼吸。
重新步入了光明之下。
“雪儿?”
筝雪回过神来,对上温暮关心的眼神。
她讪讪笑着移开了眼神:“师父。”
温暮温和地笑了笑:“最近总是见你心不在焉的,若是有烦心事可同为师一叙。”
温暮说完话后,撩起袍子给他和筝雪续上一碗茶,吹散热气后享受地饮下。
筝雪垂下眼,有些焦躁地抠抓自己的手,来回斟酌后,她鼓起勇气开口了:“师父,若是你的两位至亲生了嫌隙,你会做什么?”
温暮品茶的动作顿了顿,他放下茶杯后若有所思一般。
筝雪紧张地等待答案。
“为师会选择正确的。”温暮的回答让筝雪愣住了。
她犯难:“正确的?”
温暮笑起来:“嗯。”
筝雪迫不及待追问:“那什么是正确的?”
温暮正色:“自然是对世人有用的那个,才应该被选择。”
“只为自己谋利益而忽视世人的,应该受到惩罚。”
筝雪直觉温暮大抵是察觉到什么了,不应该再追问下去,她低头沉默下去。
“禀丞相,太子殿下来了。”一声通报适时地打断这有些尴尬的气氛。
“丞相。”如玉般清澈温和的声音随之到来。
筝雪的眉心登时皱紧了。
一双镶金云靴出现在她视线中。
眼前男子面如冠玉,长眉入鬓,眉心一抹朱红,一双阔眼正望向筝雪。
温暮起身拢袖:“太子殿下临至寒舍,未来得及备全礼数,还请见谅。”
筝雪压下烦闷,跟着起身规规矩矩行礼:“臣女筝雪,拜见太子殿下。”
来者正是天族太子,玄贞是也。
他好脾气地笑笑,扶起了温暮:“是孤贸然登门,先向丞相道歉了。”
温暮从善如流:“不过看起来,太子殿下并非是为了臣才来的。”
他收了声看向一旁不情不愿的筝雪。
筝雪对上玄贞的眼睛,心下不爽极了。
玄贞也不计较:“孤几番寻筝姑娘未得,实在无法,这才求到丞相这里来。”
筝雪心道这大神怎么就躲不掉呢?
是了,这天族太子就是筝鸣韧费尽心思为她求来的好夫君。
满打满算,他们二人也就见了三次。
筝雪谈不上厌恶玄贞,只是不喜。
玄贞性子慢吞吞,讲求礼数到几乎严苛的地步,还有最让筝雪讨厌也是最头疼的一点。
就是倔。
好比现在,他直愣愣杵在筝雪眼前,大有一副筝雪不开口就不罢休的态势。
筝雪躲了他很久,实在不想面对谈婚论嫁这档子事。
谁知道这人怎么这么烦。
她没办法了,只好俯身:“那有劳太子殿下借一步说话了。”
温暮笑吟吟看着玄贞带着筝雪离开,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江南月幽禁之处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愈发幽深起来。
光线被枝干分割,烙印在少女干枯的发丝上。
树下打坐的少女,呼吸深浅不一,虚汗层层泛出。
她在妄图自救。
从碎裂的每一根经脉里追索散落的灵力,然灵力犹如掌心中的流沙,无法控制地溢出散去。
若无法一捧一捧的收集起来,那就一粒一粒的捡拾起来。
但总如漫天散去的萤火,在夜色中举起时尚有微光,不多时各自飞离,隐没在夜色中。
她现在和没有修为的废人别无二致。
突然运气让这身体地动山摇,江南月心口急促勃动,心跳失序,她攥住心口布料指节近乎发白,大口呼吸直到眼前光景不再抖动,她颓然倒地,眼前被白发盖的满是黑。
没有办法了。
江南月不甘地咬紧了下唇。
她的灵府、经脉,全都废了。
她尝试着重新运气,却发现身体已然枯萎,无法复苏。
就连执剑的手也变得不稳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哭着问自己。
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折断在命运的洪流中。
连最后自救的一丝丝可能性也不给她留下。
她哽咽着:“疏寒...我配不上你了...”
安安静静,没有回音。
江南月心下咯噔,她手忙脚乱爬起来,轻轻将疏寒唤出托举在手心。
“疏寒...?”她不安地试探地出声。
就算闹脾气,疏寒也绝不会在江南月最无助的时候一声不吭。
江南月心中尚存一点点幻想:“疏寒...疏寒?”
清朗的剑身没有回音。
霎时所有紧绷着的隔离在外的痛苦全都垮塌,江南月彻底崩溃了。
她痛恨自己无能、无知、无用。
“对不起...对不起...”她紧紧抱着疏寒,恍惚地一遍一遍嗫嚅重复。
是她自视甚高,不知尊卑;
是她沉溺假象,不记责任;
是她自怜自哀,还好意思称疏寒和她亲密无间,竟是这么久没注意到疏寒失去了回应的能力。
她的泪水断了线滚下,压抑的哭声愈来愈大,糊注她的眼口鼻,堵塞她的喉咙,她囫囵着,颠三倒四地说着自责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断地重复,绝望越来越深重。
她只觉得自己是那无能的君王,对贤臣皆是留不下守不住,与其如此,还不如从未见过。
这样昭昭明星,还能在明主手下大放异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奈地沉默。
连风儿也驻足,不再吹拂,小小的一方庭院里,只有少女绝望的哭声不断地回荡。
“婚期推迟?”筝雪讶然,她抬眼,颇为新鲜地看向玄贞。
玄贞认真点头回应:“正是。父君那边贞会尽力讲明。”
筝雪对玄贞这行为感到意料之外,于是她问:“敢问殿下,是为何故?”
玄贞轻笑着温柔地看她:“魔君日益势大,贞既身为储君,更应以身作则迎敌,”他顿了顿,“贞知姑娘不喜,还是想为姑娘争一个自由的时间,最后,”他垂下眼掩饰淡淡的担忧神色,“三弟玄明前些日子骤然痴傻,若此时贞遇喜事,阖宫上下怕是都将注意力放到你我之处,恐延误治疗三弟的时机。”
筝雪听毕,一时有些后悔对玄贞之前的成见,她敛了神色,郑重行礼:“臣女拜谢太子殿下。”
玄贞赶紧扶起她,摇头:“多谢筝姑娘谅解,不日之后是父君诞辰,贞诚挚邀请姑娘临至,同享欢宴。”
筝雪点头。
就算玄贞不邀请,筝雪也是要去的。
“天君诞辰?”
男人百无聊赖地抛掷手中金石,底下的臣子无不战战兢兢。
魔君喜怒无常,动辄打杀臣子,虽朝中无异议,但难免人人自危。
“好。”岑青泽没甚正形地靠在椅子上,眉眼之间戾色中横生无尽危险的艳色。
他懒懒一招手:“天君寿宴,我当然要表示,送他一份大礼。”
底下的臣子面面相觑,心中多有不安。
这祖宗能给天族送什么礼?
安了好心吗?
魔族还有什么能送的,总不是祖宗一时兴起准备和议了吧?
岑青泽视线越过他们,他勾了勾指尖,饶有兴致。
“你要给我的礼物呢?”
“白云起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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