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

　　在场的人除了常书瑜也就五小姐能听懂一点这洋大夫的话，不过看他的神情就明白这大概是救回来了。

　　“爹，麻烦你好好安排罗伯特医生他们的今晚的居住事宜，我这边还要给医院翻译一下罗伯特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

　　“应该的。”

　　常先生此时是真服了这小女儿，竟然能请到沪城最牛的洋医生跑来宁城做手术，这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做到的。

　　等到常先生带着医生团队去最近的常家别院休息，常书瑜又把二姨太太等人也劝了回去。

　　“二姨娘，您和二姐姐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过来，今晚我陪着三姐姐照顾囡囡，顺便教她一些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

　　“好孩子，辛苦你了，回头姨娘再好好谢你和小五。”医院里有专业护工，还有三小姐贴身照顾的人，人手足够用，洋大夫交代的事二姨太太听不懂，所以也就不瞎掺合，总归明天她会过来接班，此时也不是假客气的时候。

　　等到病房里只剩常书瑜和常书珺两人时，常书瑜低声道：“三姐姐，大夫说等囡囡出院了还要去沪城检查一下，你最好出发前从徐家那边多抠出些钱傍身。”

　　自家姐妹这话不用说太透，常书珺却已经听出来了画外音，她苦笑道：“你也看出来咱爹想打什么主意了吧。”

　　“他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这是民国不是大清，没有说离婚还要父母点头的。”

　　常书瑜都懒得去说服常先生，左右不过学老一辈人让两口子分居别过，名义却还是一家子。

　　“你要不就带着囡囡来沪城长住，如果徐家那边不好解决，可以在沪城请律师帮忙的。”

　　民国法律虽然不健全，但好歹还是学了洋人法律的套子，比起大清来说对女人还是有利很多的。

　　常书珺听说过离婚，却没真见过别人打离婚官司，可她也明白这件事不会容易。

　　常书瑜虽然没经历过离婚事件，可她知道民国此时很多舆论是可以影响法院判决的，如果徐家不松口，那就得用其他手段逼他们低头。

　　毕竟如今占着法理的是常书珺母女。

　　“明天你把囡囡住院的全部单子交给我，你身边能做证人的佣人也提前安排好，最好再收集一些徐宝宗其他地方把柄。”

　　三小姐如果想息事宁人，那常书瑜是不管的，可既然她想跳出火坑，于情于理身为女人或者妹妹就没有看着不管的道理。

　　“六妹妹，我不能把你卷进来。”

　　常书珺的确想离婚，但她知道违逆父亲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六妹妹已经帮了她天大的忙，她更不能再拖累她。

　　“我不只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常书瑜神色严肃道，“若是这一回看你忍气吞声，那下一回轮到我时又该如何自处？”

　　“三姐姐，放心吧，咱爹最是识时务一个人，在看到今天这场景，他舍不得放弃我这个好女儿，大不了被他骂几顿呗，又不痛不痒的。”

　　常书珺想了想今天常先生在接回那洋大夫一行人后对小妹的态度，自嘲道：“我真是白大你这么多岁，竟是到今天才明白该怎么当常家的女儿。”

　　“今天明白也不晚。”

　　常书瑜给囡囡调整了一下输液器，轻叹一声道：“只要你下定决心，咱爹拗不过你的，说到底是家里对不住你，他其实心里恨恼极了徐家，只要让他明白这亲事再做不下去，他立马就会想其他办法了，说不准还能咬下徐家一块肉。”

　　他们的爹就是这么个人，号准了脉其实也很好拿捏的。

　　常书珺无声沉默，她不是小妹，脑子远想不了太多太远，可她知道自己要是继续这么下去，这辈子是一点希望都没了。

　　小妹这般聪明，又愿意替她打算，那她就听小妹的，左右再坏也坏不过现在了。

　　家里出了事，常书瑜没直接跟着飞机回去，不过她第二天送走罗伯特医生后就直接把账单给了常先生。

　　“两万三千大洋，麻烦爹去和徐家老爷说清楚，这笔钱我只是临时垫付，最后可得徐家掏出来。”

　　常先生看明白明细后忍住抽动的嘴角，最终还是闷头坐车去徐家讨账去了，但他要去讨的可不是两万三千大洋，他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不让那老小子大出血一回，难出他心头之气。

　　不过洋人飞机是真值钱啊，就跑个来回能要两万大洋。

　　可不得不说，这钱花费值！

　　不光救了外孙女一命，更是保住了常徐两家最后那点遮羞布，任徐家那老东西也说不出个不字。

　　果然，到了徐家听说常家六小姐包机请洋大夫救回了孙女，徐老爷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他其实和孙女也没多大感情，但这孙女要是真被他儿子踢死了，先别说和常家的关系，就是外人知道了都能把他们全家脊梁骨戳断。

　　“常老弟，这事儿是我们徐家儿子不是人，做了天大的错事，要打要杀你看着办，我没有二话。”

　　因着常家人不许徐家靠近医院在再刺激常书珺，所以这两天他只能派人蹲在医院门口等消息。

　　连着两天没怎么闭眼，就怕孙女挺不过去，让事情再难转圜。

　　常先生心里冷声哼了哼，也就嘴上说得好听。

　　真要按照他的想法直接打断那畜生一条腿才好，不痛不痒的抽一顿，就以为能打发他了？

　　“那个妾室的孩子以后不能进徐家族谱，这些年你给你家老大的产业都转到囡囡名下。”至于女儿说不想跟徐宝宗过了的事，可事情不能直接这么办。

　　常家不想为难人，徐家自然痛快答应，左右就是一点钱财而已。

　　常书瑜在宁城总共待了五天，等到囡囡确认是可以脱离危险了才坐上重新返回沪城的火车。

　　这期间她见了特意来表达感谢的徐家老爷子，除了报销那两万三千大洋，徐家本打算再送一个铺子对常书瑜表示感谢。

　　明面上常书瑜很痛快就收下了，但转手就让人划入小囡囡名下，也算直接表明了态度。

　　“别的事我都可以收，这种礼我收下觉得恶心。”在常先生面前常书瑜一点也不掩藏对徐家的厌恶，说到底还是他们家教有问题，才养出那种又蠢又毒的混账儿子。

　　没错，她就是迁怒。

　　对此常先生也没话说，他心里难道就不生徐家气吗？

　　再说小女儿对兄弟姐妹如此关心体谅，懵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他这个当爹的偷着乐还来不及，更不会真介意女儿不给徐家好脸色。

　　“家里有我呢，学校已经开学，你抓紧回去吧。”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他不能真放任事情到不能收场的地步，所以这小祖宗还是先送回沪城比较好。

　　“爹，我总觉得囡囡受伤这件事不太对劲。”临走前常书瑜还是把她这几天从三小姐那边听到的完整版事件做了复盘。

　　三小姐夫妻关系冷淡又不是一天两天，可徐宝宗对三小姐表面还是维持着面子情，毕竟常家也不是吃素的，真要敢随便动手，别说常先生不答应，就是大少爷知道了回家也饶不了徐宝宗，三小姐可是他同胞妹子。

　　但那一日三小姐回忆说，一大早徐宝宗突然就进门暴跳如雷发脾气说三小姐要害死他儿子，三小姐让人去请徐家老爷太太过来，结果他就要推搡三小姐，囡囡吓坏了就跑过去咬了徐宝宗一口，这才触怒他被踢了一脚。

　　问题是之前那小妾隔三差五也没少作妖，徐宝宗以前却没那么大反应。

　　后面徐家也说，徐宝宗那个儿子只是普通拉肚子，小妾借题发挥哭诉了一下，但压根就没出什么大事，所以他为啥那么暴怒？

　　这种戏码在徐家都算是日常，徐宝宗也不是多有父爱的人啊。

　　“徐宝宗自己说是喝了酒发昏，所以没控制好脾气。”说实话常先生也不信这是实情，因为他知道三女婿耍酒疯是什么样，那是见人就要亲却不打人的。

　　“徐家祖上没什么疯病吧？”

　　常书瑜听三小姐回忆的那些情节，可不像正常人得表现，状若癫狂喊打喊杀，这有点像疯子才对。

　　“瞎说什么，徐家祖祖辈辈咱们家都知道，真有毛病我能不知道？再说囡囡还是徐家的孩子，这是能随便说得？”真要被人怀疑有疯病，那最倒霉的就是囡囡。

　　“既然没病也不是耍酒疯，那他是怎么了？总不能是……”常书瑜一下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不好起来，“爹，出事到现在你见过徐宝宗吗？”

　　“老徐说他被打狠了，在屋子里养伤，我才懒得看他们家演戏。”

　　“还是去看看吧。”常书瑜冷笑道，“人家公公婆婆都表态要给我三姐姐做主，您这岳父是不是也得去看看女婿，既然伤了那就带着大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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