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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给兰兰的猝不及防》
七月中的雨刚停,阳光穿过薄云落在肩头,不燥。风里裹着草木清润的甜意。
林夏攥着小姨给的六百块钱,拉着王兰兰并肩走。兜里的钞票窸窣响,比人民商场的喇叭声还让她开心。店里的衣服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在风里飘,挂着整个夏天的阳光和热闹。
没多会儿两人都有了收获:林夏挑了三套心头好,白 T 搭配蓝白格纹长裤,简约又有夏日的清爽;淡紫色连帽小T恤,贴身穿着软乎乎;还有件五彩针织线勾的小衫,线脚里全是星星点点的光。王兰兰喜欢粉连衣裙和白T恤,笑着说“连衣裙穿去广场拍照,T恤平时上学搭配穿”。
付完钱,两人举着相机瞎晃,快门按得“咔嚓”响。等晃到天府广场,刚找着个花坛想合影,就见几辆大巴车稳稳停下,一群模特正从车上下来。清一色粉紫紧身连衣裙裹着高挑身子,长头发被风撩起,高跟鞋踩在石板“噔噔”走过,连风都跟着变温柔了。
林夏和王兰兰瞬间僵住,相机举到半空忘了按。“哇……好漂亮啊。”林夏小声叹着,16岁的眼睛亮闪闪。王兰兰也点头,盯着模特们的身影,连呼吸都轻了些。直到模特们走远,两人才猛地回过神,对着广场的花坛、草坪疯狂按快门,连刚才模特踩过的石板路,都成了她们的取景地,笑声混着“咔嚓”的快门声,在广场上飘得老远。
下午四点半的阳光,2号桥的影子漫过半条街 。两人攥着被汗浸软的纸条,站在一栋刷着白漆的楼房前。张舟爸妈会不会很凶的念头转了八百遍,敲门的手都放轻了。
门“咔嗒”开了,迎出来得阿姨眉眼弯弯,头发松松挽着:“是夏夏和兰兰吧?快进来,张舟都等你们好久了!”张舟从沙发上弹起来:“终于来了!我妈刚才还说,再不来就让我去2号桥举牌子接你们了。”“别听他瞎扯,”张舟妈妈拍了张舟的后背,转身给她们倒果汁。
林夏捧着温热的果汁杯,指尖贴着杯壁的温度,一路上的紧张散了些。她看了眼客厅——沙发上搭着张舟爸爸的针织衫,茶几上摆着没下完的象棋,张舟妈妈嘴里念叨“人家俩姑娘找来多不容易,晚上你请客啊。好好招待俩小姑娘。”
楼前的小奥拓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张舟妈妈发动车子,爽朗的笑声传到林夏的耳朵“你们不知道,阿姨常跟人说,小富婆开奥拓,大富婆开奥迪,那半吊子渣渣富婆骑摩托!”
“妈,你这顺口溜又升级了?”张舟在副驾上笑出声,张舟妈妈却转头冲后座的林夏和王兰兰眨眨眼:“你们别听他的,阿姨这奥拓可是‘功臣’,拉过菜、送过张舟上学,现在就拉着你们吃好吃的,算起来,阿姨也算个小富婆吧?”
不等两人回应,笑声更亮了:“所以今晚你们俩尽管放开了点!菜单随便翻,别跟阿姨客气。”风从车窗吹进来,混着她的笑声,车厢里全是暖烘烘。
菜馆里菜香飘着,张舟爸爸推门进来,浅棕色衬衫卷着袖口,带着夏日的暑气。他坐下接过张舟妈妈递来的碗筷,夹了块排骨嚼。瞅见林夏面前的水杯,他笑着举过去:“小林同学,碰一个。”等杯子轻轻碰过,他放缓了语气:“小姑娘心思别太重,多学学张舟这皮猴,活得敞亮些。”林夏心里猛地一动,指尖贴着温温的杯壁,那暖意又漫上来,弯着嘴角说了声“谢谢叔叔”。
接下来的两天,张舟领着林夏和王兰兰把附近的街巷逛了个遍,傍晚就窝在他的小卧室聊天。张舟翻出旧相册,指着一张爬树的照片笑:“这是我十岁,跟发小在河边公园偷摘枇杷,他踩空摔进草丛……”
王兰兰笑得拍膝盖,林夏也跟着笑,目光落在张舟比划的手上,他讲趣事时眼睛会亮,眉梢全是少年气。
聊到兴头,张舟突然合上册子,看向林夏:“别光听,咱们玩个游戏呗?”
“啥游戏?”林夏立刻坐直身子。
“瞪眼游戏,”张舟挪了挪椅子,凑得近了些,“就咱俩对视,谁先移开谁输,王兰兰当裁判。”
王兰兰举着薯片起哄:“开始!”
林夏立刻迎上张舟的目光,眼神没犹豫——亮得晃眼的眸子,黑浓的眉毛,睫毛每一次轻微颤动的幅度都清清楚楚。她挺直脊背,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死死“咬”着张舟的目光,心里默默数着数:一、二、三……看谁先撑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张舟突然“噗嗤”笑出声,猛地别过脸揉眼睛:“不行不行,认输认输,眼睛都瞪酸了。”
林夏也跟着笑,抬手揉了揉眼角。王兰兰嚼着薯片喊:“夏夏赢啦!”
张舟却没接话,转头看向林夏,语气带点认真:“林夏,其实你不喜欢我。”
林夏的笑一下子顿住,皱着眉问:“咋又不喜欢了?”
“喜欢一个人看眼神就知道,”张舟指尖轻轻敲了敲相册,“喜欢的话,看对方眼睛会躲,会害羞,哪像你,跟我较着劲瞪,一点胆怯都没有。”
林夏没说话,心里却空了一下。她想起以前看陈默,哪怕只是余光扫到,都会像被烫到似的转开脸,脸颊烧得慌。可刚才看张舟,她满脑子都是“不能输”,压根没想起“害羞”是什么感觉。
是吗?是这样吗?
直到踏上回小镇的公交车,她盯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看了很久。林夏终于攒够勇气,语气郑重得像在宣布什么大事:“兰兰,我确定了,我不喜欢张舟。”她顿了顿,嘴角扯出点自嘲的笑,“他说的对,我就是认错人了。”
可突然听到张舟喜欢的是兰兰,林夏觉得耳朵炸了串鞭炮。引擎的嗡嗡、乘客的聊天、窗外的车鸣,瞬间全成了模糊的背景。她盯着王兰兰泛红的耳尖,脑子里反复转着两句话——“我不喜欢张舟”“张舟喜欢王兰兰”。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她沿着路边的树影往前走,脚步虚飘飘的,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明明是她先挑明“放下”的,怎么听了这话,心却闷得发疼?她下意识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自己和张舟一起聊李敖想象大海,想起张舟给他写的信,明明张舟邀请的是她,王兰兰只是陪着她去的小尾巴。她想不明白,怎么张舟就喜欢上了王兰兰,自己怎么就输了。输的那么猝不及防,输的那么毫无察觉。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像个傻子。
终于到家了,她掏出钥匙开门,客厅黑漆漆的,妈妈和外婆该是去隔壁打牌了。林夏没开灯,径直走进房间,趴在冰凉的书桌上。窗外的蝉鸣吵的烦人,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张舟认输时的笑,一会儿是王兰兰紧张的脸,一会儿又是陈默的背影。不知僵了多久,她抬手摸向桌角的抽屉——那里放着毕业照片。
指尖碰到硬壳塑封的边角,林夏顿了顿,慢慢把照片抽出来。借着窗帘漏进的月光,目光落在照片上——少年垂着嘴角,眼神冷淡全是疏离。她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上的脸,忽然又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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