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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龙傲天
朔月初十，晴光潋滟。
藏剑峰脚下的春灯集市整整热闹了三天，今日散场，人声却未褪。
奚野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提着一盏兔子灯，灯罩上歪脖子的兔子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他抬眼，看见长街尽头，少年白衣胜雪，腰悬木剑，正被一群半大孩子围着讨糖吃。
那少年——
十六岁的凌斩霄，眉目清朗，虎牙微露，笑起来像四月的风。
没有黑雾，没有劫火，没有曾经一剑霜寒十四州的传说。
他只是个小摊主，卖糖葫芦，偶尔替哥哥守摊，偶尔替邻家小妹猜灯谜。
可奚野知道，在那双澄澈的眼睛深处，藏着一条尚未苏醒的龙。
“龙傲天。”奚野在心里轻轻喊了一声。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这个名字称呼少年。
…
少年走到他面前，额前碎发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
“收摊啦。”他把最后两串糖葫芦塞进奚野手里，笑得虎牙闪亮，“剩下的都给你，省得你夜里喊饿。”
奚野接过，指尖碰到少年温热的掌心，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以后打算做什么？”
少年想了想，答得认真：“想开个糖铺，每天只做十串，卖完就收摊。”
奚野笑出声：“那我每天来买十串。”
少年眼睛一亮：“说定了？”
“说定了。”
他们并肩往城外走，脚步踩在落花上，像踩在柔软的云上。
少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藏剑峰的山门，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其实……”他摸了摸鼻子，“我昨晚做了个梦。”
奚野挑眉：“什么梦？”
少年挠头，耳尖微红：“梦见自己成了很厉害的大剑修，一剑劈开劫云，然后……然后飞走了。”
奚野心头一颤，却故作轻松：“飞走了多可惜，糖铺谁看？”
少年笑出声，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也是。那我留在糖铺，你留下陪我。”
…
他们走到城外的梨树林。
春花落尽，枝头已结出青涩的小果。
少年把兔子灯挂在最高的枝头，灯影摇晃，像一条温柔的河。
奚野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
“糖铺合伙人——奚野&凌斩霄”。
少年接过，指尖抚过那些刻痕，眼底泛起一层水光。
“以后，我就不是龙傲天了。”他轻声说，“我只是凌斩霄，卖糖葫芦的凌斩霄。”
奚野点头，掌心贴住他手背，十指相扣：“好，只是凌斩霄。”
…
傍晚，他们回到城西老巷。
少年把木牌挂在摊位最显眼的位置，然后开始收摊。
奚野帮他擦铜锅，洗竹签，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最后一缕夕阳落在他们并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少年忽然开口：“其实我哥说，我今天会遇到一个人，改变我的一生。”
奚野抬眼，对上少年澄澈的眸子，心跳忽然乱了节奏。
“那个人，是你吗？”
奚野弯了弯眼睛：“大概吧。”
…
夜深，老巷灯火渐稀。
少年把最后一串糖葫芦递给奚野，声音低而温柔：“明天见。”
奚野接过，咬下一颗山楂，酸得眯眼，却笑着应：“明天见。”
他们站在巷口，影子交叠，像两条刚交汇的溪流。
少年转身，背影被灯火拉得很长很长。
奚野望着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一剑霜寒十四州的传说。
如今，传说碎在糖衣里，化在晨光中，只剩一个少年，提着糖葫芦，走向他的余生。
“再见，龙傲天。”
奚野在心里轻轻说。
“你好，凌斩霄。”
春灯散尽，糖香犹在。
余生很长，他们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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