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蒋总误会了，这是我老家来的表妹，中秋放假过来找我玩！”刘天致稍稍让出一道缝，凌小芊得以窥见中年男人全貌，但很快缝隙合拢，他前走一步，上半身凑过去，低声说，“我这人生大事还得托蒋总您多多关照呀！明年中秋我是不是一个人过可就看蒋总的啦！”

　　蒋总歪头瞅了凌小芊一眼，确是平淡如水的长相，衣着也是素朴至极，耳朵脖子手腕上都空空荡荡，也无一名牌傍身，心下了然，便笑道：“好啊，我身边正有几个适龄女孩呢，有空介绍你们认识呀！”说完还拍拍刘天致的胸脯，也低语道，“洗衣液能把衣服洗这么干净，这人品指定更干净！”

　　两人又寒暄一阵儿，便互相告别了。凌小芊一直站在他身后，甚至当他们聊起工作时，她还十分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唯恐听到什么商业机密，或是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方才刚觉得和他的关系近了些，此刻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她始终难以融进他的世界。

　　上了车，凌小芊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虽然他和生意伙伴谈论到她时刻意将音量放低，但她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尤其是“表妹”两个字，像一根刺扎在努力靠近的两颗心的缝隙中。

　　“刚才——”
　　“那个——”

　　沉默了好一阵儿，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凌小芊率先出击，难得主动一次，却是为了逃避。
　　“刚才说的话你不必在意，”他倒是直截了当，“不过是和客户应酬罢了，做不得真。”
　　“嗯嗯，”凌小芊抱着卡哇伊帆布包，点点头，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我知道，也没放在心上。”

　　刘天致余光一瞥，就见她将挂在拉链上的熊猫挂件捏得死死的，布偶几乎变形，“没关系，你有什么想问的尽可以直说，”等红灯的间隙，他转过头来，又恢复嬉笑姿态，“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凌小芊不敢对上他的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便马上低头继续盯着熊猫玩偶，“我没什么想问的，就像你说的，逢场作戏嘛，我不会当真。”她将“表妹”带来的难过咽回肚子里，竭力维持识大体顾大局的贤惠人设。

　　“好啊，那一会儿送你个大惊喜的时候希望你也这样冷静，心如止水的凌小姐！”他意味深长地说。
　　凌小芊这才抬起头，一脸疑惑的表情印在了后视镜上，直到抵达晚会现场。

　　黑色的玛莎拉蒂并没有招摇地开到演播厅正门，而是在熟门熟路地直接停进了地下停车场。

　　凌小芊掏出手机打算让郑卉来接他们，然而还没拨出去就被刘天致一把拉住手腕，“跟我走！”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她还来不及脸红，就被这霸道总裁式的姿态所折服。背着双肩包，像中学生一样顺从地由着他带她到任何地方，那一刻，她是享受的。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此刻就是无条件信任他，相信他浑厚温暖的手不会将她推往黑暗的深渊。

　　直到上了电梯，她才恢复理智，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她开始紧张，“演播厅不是在5楼吗，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从她手腕滑下，握住了她微微沁出的汗珠的手心，“保密！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他俯身用另一只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放心，我不会把你卖了的！”直到走出电梯，他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

　　是客房！
　　但每间房门上都贴着艺人姓名，想来是充当化妆间使用。

　　他们穿过走廊，又拐了几个弯，化妆师和助理们嘈杂的说话声渐渐隐没，世界安静下来。而后面路过的房间又没有贴标签，是真正的酒店客房了吧？思及此，凌小芊有些紧张。刚才以同等力度回握他的手掌也松了松，与其说是牵手，不如说是他单方面拽着她走。

　　---
　　1705门口，他止步，拿出房卡，另一只手仍未放松。凌小芊想抽离，却被他紧紧攥住。

　　“怎么，凌小姐害怕了？”他忽然起了玩心，在将将触及读卡器时，房卡被挪开。一手拉着她，一手按在门框上，凌小芊再一次被人圈住了。不同于蛋糕店里吕珐的蜻蜓点水，这次可是故意且扎扎实实的肌肤相触。

　　他的身体慢慢贴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起初她不断躲闪，目光游移不定，然而架不住他紧紧追随，迫使她与他目光相对，她只好握紧拳头鼓起勇气直视他那双含情目。饶是如此，她眼里的羞涩、紧张、兴奋，以及恐惧，都没能被拳头握紧所带来的勇气掩藏，她仍旧是头未经人事的稚嫩小鹿。

　　她在他眼中看到的自己的脸越来越大，她不仅手心被汗浸透，额头也要渗出一层汗珠，体温升高脸颊发烫，就像发烧一样。近到鼻尖相碰，而他还在不断向前试探，她下意识闭上眼睛，说不清是害怕多些还是兴奋多些。总之，她没有被“控制”的手虽然仍攥着拳头，但始终没有击上他的胸口。

　　嘎吱——
　　千钧一发之际，门开了。

　　就像做梦的人回到现实，室内明明没有风，凌小芊却感觉像被冷风吹过般清醒。

　　“小刘总……”开门的女孩难掩尴尬，听到声音后刘天致才慢慢恢复正常姿势，丝毫没有难为情。
　　“小刘总来了，快进来吧，”一位年纪稍大的女人将开门的女孩推到一边，看着面上仍有红晕的凌小芊和刚刚站正的刘天致，习以为常，笑着拉过凌小芊的手，“小刘总放心好啦，绝不会让您失了脸面！”

　　凌小芊眼看就要被拉进房间，她不解地看看刘天致，对方却朝那女人点点头，然后温柔地松开抓了一路的凌小芊的手，“我在外面等你，一会儿见！”
　　还没等凌小芊回应什么，1705的门已经关上，迎接她的是装备齐全的化妆箱，以及挂在简易衣架上的几条晚礼服。

　　“为什么要做这些？”
　　“志愿者也需要穿成这样吗？”
　　“我从没化过这么浓的妆，这唇色也太艳丽了吧！”

　　从头到尾，房间里的人没有跟凌小芊说一句话，仓促但又十分恭敬地帮她化妆、做发型、换衣服。自然，小到用什么颜色的眼影，大到穿哪件礼服，也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整个过程，她觉得自己像是用珍贵材料打造的玩偶，被精心呵护也被随意打扮。

　　1705门开，她像新娘子一样被簇拥着推到门口，面前等待着的是同样精心打扮过的刘天致。

　　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他像所有偶像剧男主一样，看到凌小芊的那一刻就眼中放光，仿佛换了身衣服就不认识这个人了一般。但即便是装的，凌小芊也不介意以假代真，甚至假戏真做。她知道，丑小鸭变不成白天鹅，但此刻，她想做一次偶像剧女主角，哪怕在黎明到来后就要被打回原形。

　　刘天致绅士地伸出手，“今晚，可以做我的女伴吗？”

　　凌小芊头脑一热，顺从地将手递了过去，由着他将之放在自己的臂弯处。

　　进了电梯，按了五层，凌小芊这才想起来问道：“咱们穿成这样去做志愿者嘛？”
　　刘天致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傻瓜，等着吧，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凌小芊将胳膊从他臂弯里抽出，在镶满珍珠的手包中拿出手机，“那你要是有别的安排，我得赶紧告诉卉姐，缺两个志愿者不知道忙不忙的过来……”

　　刘天致抢下她的手机，放回珍珠手包里，“我都安排好了，别担心，晚会会顺利举行！操心的凌小姐只管挽着熊猫先生的胳膊，相信他就好！”说着将她的手重新放到自己臂弯里。

　　---
　　电梯门开，他们仍四目相对，没有紧张与不安，只有镁光灯反射出的彼此眼里的点点星光。

　　礼仪小姐为两人系上腕带，又递上签字笔，在门口的签到牌边合了影，然后携手走过长长的红毯，最终在第一排落座。

　　整个过程，凌小芊如在梦中，手一直挽着刘天致的胳膊。这一切美好的近乎虚幻，她怕自己一松手，梦就醒了。

　　落座后，刘天致翘起二郎腿，十分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一看就是见惯世面的富家公子，偶尔用手推推搭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贯戴着的墨绿色黑框眼镜换成细边金属，青春阳光的熊猫先生一下子变成了年轻有为的商业精英，少了些活泼，多了些稳重。

　　相较于刘天致，凌小芊则显得十分僵硬，脊背挺得直直的，绝不可肯碰到椅背，双腿并拢，裙摆展开，两手握着手包，自然地放在腿上，竭力表现出端庄成熟的样子。尽管也穿上了华贵的礼服，但在一众打扮的光鲜亮丽的歌手、舞者面前，她仍旧是普通且渺小的那个。

　　她虽目视舞台，但也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好奇的目光，那是因为她坐在他旁边，是新鲜的、从未出现在镜头前的、这场晚会最大赞助方的女伴，与“凌小芊”三个字无关。

　　一落座，在他松开她的手的瞬间，她就看到了背景屏上醒目的洗护灵logo，以及舞台左右两边装饰得十分精美的洗衣液样品，那是他家的产业，他是这场晚会的赞助方。
　　凌小芊有自知之明，但此刻她还是享受着这种被人高看一眼的满足，她想虚荣一次，哪怕只有这一晚。

　　光是保持与他相配的淑女人设、应付众人或羡慕或疑惑或鄙夷的各种目光，就已经耗费了她全部心神。所以她并没听清主持人说了些什么，刘天致就起身上台了。临走还特意俯身握了握她的手，与她贴耳说了句“在这儿等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唇张张合合间触到她的耳骨，还特地停留了几秒，惹得她耳垂上坠的蝴蝶左摇右摆，舞动不停。仿佛说话只是顺带为之，点水之吻才是重中之重。

　　他站在舞台中央，即便是说些冠冕堂皇的官方祝福，顺带为洗护灵新款洗衣液宣传一波，进到凌小芊耳朵里，也觉得是如此悦耳，如此富有磁性。他只要开口，就是温柔的情话。

　　“最后，虽然这只是表演性质的中秋晚会，但也希望各位歌手能最大限度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因为，有人真的很期待你们的舞台！”

　　他说最后一句时，音量变小，语气温柔，而且，含情脉脉地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凌小芊。而随他目光一起打过来的，还有舞台的闪光灯。灯光师像是预先排练好了一样，五彩的光束一齐照向凌小芊，她像个会发光的精灵，虽未站上舞台，却也是此刻万众瞩目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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