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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
在戴安娜出差后不久,余娜也迎来了开学。
积雪未消,余娜踩着泥雪进教室时,恍若隔世,这个寒假发生的事情属实有些多。
沈雯雯已经坐在了位置上,余娜走过去时她正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你在干嘛呢?”余娜问这位就差跳大神的少女。
沈雯雯发出了猛男的声音:“嘤嘤嘤。”
余娜:“……?”
沈雯雯:“弥勒佛说今天就出座次表,针对上学期期末成绩要把关系太好影响学习的给拆了!”
余娜掏出纸巾开始擦桌面:“你不是考得挺好的吗?”
沈雯雯苦着脸:“奈何对手太强大,我校名次下滑了三位啊!要是因为这个把我俩给拆了咋办!”上哪去找安静不作妖还能给她讲题的超级好同桌啊!
余娜擦完了桌子开始放书:“没事的,拆了我就去找弥勒佛。”
沈雯雯星星眼:“这就是全班第一的底气吗?”
余娜放完书便准备晨读:“我去找弥勒佛,然后跪着求他不要拆散我们这对苦命鸯鸯。”
沈雯雯收回了星星眼:“……老公你好没用啊。”
上课铃声响起,两位戏精暂时杀青,老老实实翻出书来晨读。
还没等王俊楠他们几个男生把新学期的书搬回来,那张座次表就被班长贴在了教室后面的公示栏里。
早自习一下课,教室便吵吵嚷嚷的,看座位的看座位,领书的领书,沈雯雯这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铃声刚响就蹿到后头去了,小小的个子硬是挤到了第一排。
余娜吃力地捧着两个人的书回来时,这丫头还没回位置。
余娜好奇地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沈雯雯是被困在里头出不来了,隐约还能听见她的呼救:“让一让,我出去……让一让……”
余娜幸灾乐祸地靠着墙,等人出来了才挑眉问:“怎么样?”
沈雯雯顺了顺呼吸,摆着手,一脸兴奋:“没拆开呢!”
余娜假装失望:“啊?那我俩岂不是都做了一年的同桌了?”
“你什么意思?”沈雯雯佯怒着就要揍余娜,“你还不乐意了?”
余娜笑笑,指了指桌上堆成山的新书:“哪敢啊皇上,还等着你给我题字呢。”
沈雯雯的字很漂亮,据说是从小学就被逼着上书法班的原因,余娜的字虽然也不难看,但跟沈雯雯的比起来高下立判。
“哼哼。”沈雯雯得意了,一直烦恼的座位也没有被换,心情十分畅快,“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勉强帮你写一下吧。”
大课间的时候下了雨,跑操取消掉了,教室里欢呼一片,本来就是开学第一天,寒假的松散劲还没过,一个个的都不想动弹。
连余娜也写不进题。
安娜姐没有按照约定收回她的手机,因为怕余娜一个人在家有什么事不方便联系,但余娜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而是放在卧室枕头下面。
倒不是怕影响学习,而是她害怕自己忍不住给安娜姐发消息,影响安娜姐工作。
刚出去上班的那两天,安娜姐还记得每天晚上给她打个电话,两人的作息诡异地达成了统一,真是社畜落泪学生崽疲惫,但好歹还是能通上信的。
结果这几天,安娜姐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了,余娜发过去的消息,有时候要凌晨四点才能收到回复,本来冬天六点半起床还十分不爽的余娜在看到回信的时间后把大大的哈欠又给收了回去。
六点半的书并不难读,在四点才下班的事务所牛马面前甚至显得乖巧无害了起来。
余娜一边看题一边想着戴安娜,没注意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旁。
“余娜,老师叫你。”来叫她的是弥勒佛的课代表,手里还捧着一叠试卷,估计是去拿卷子结果被安排了跑腿。
“好,谢谢。”余娜不清楚弥勒佛找自己什么事,朝女生道了谢就走向了办公室。
八中的教学楼每一层都是一样的设计,最左边厕所,最右边教师办公室,中间则是四个班,余娜虽然成绩不错,但对当官兴致缺缺,连个组长的职务也推了,所以很少来办公室,敲门进去的时候找了一圈才找到弥勒佛的位置。
这是一个大办公室,暖气开得比教室足,但毕竟老师们都是成年人,味道比教室好闻多了,空气里弥漫着茶叶香和淡淡的墨水香,余娜还挺喜欢。
弥勒佛在余娜敲门的时候就看到她了,招手示意她进来,但余娜走到他面前时,他又左看右看不出声。
周围还有几个下节课没课的老师坐在那儿改作业,弥勒佛看起来像是有些避讳,站起身对余娜说:“来,你跟我去里面。”
余娜才发现不显眼的角落里还有一扇门,可能是学校考虑到老师们有时候会需要私人空间而设立的吧,她跟着弥勒佛走进去,发现里头就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还放了些老师们的杂物,看起来不常有人使用。
弥勒佛身形不算高大,但在进入这样狭小的空间后还是给余娜带来了一定的压迫感,更何况他反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但好在,弥勒佛关上门后就坐下了,位置离余娜有些远,他示意余娜也坐。
余娜有些犹豫。
众所周知,老师让你坐下,那就说明这场谈话短不了。
难怪要大课间才叫自己……
“坐吧,我就是问你一点私事。”弥勒佛笑眯眯的,余娜私下认为这中年男人十分圆滑,看起来跟谁都关系不错,连班上的同学也都很喜欢这个从不发脾气的班主任。
但这一定都是中年男人的伪装。
比如余强,他也总被街坊邻居夸赞是个好人。
心里这么蛐蛐着,余娜还是乖乖坐下了,两手握拳支在了膝盖上,身体绷得笔直。
弥勒佛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是问她:“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
啊。
原来是这个啊。
余娜放松了下来,也扯出一抹对大人专用假笑:“谢谢老师关心,已经没事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的弥勒佛,班上只有王俊楠和沈雯雯知道她家的情况,这两人都不是会乱说话的性格。
“你姐姐跟我说的,她的意思也是不需要额外关照你,只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问问你的情况。”弥勒佛少见的严肃。
宋楠吗?余娜有些意外,她跟弥勒佛明明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的两个人。
“老师知道你是个很坚强也很独立的孩子,说实话,今天看到你能来上学,老师很惊讶。”弥勒佛看向余娜,“但你还是个孩子,老师不希望你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哭泣、逃避,这些都不是软弱的代名词,有些事情本身就不该是你一个孩子应该承担的,有需要的情况下你可以跟大人沟通,比如老师。”
余娜明白了弥勒佛的意思,他是怕自己在强撑。
“不管是请假休息,还是生活上经济上需要帮助,老师都会帮助你,你也放心,班上的同学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老师也保证不会让他们知道。”弥勒佛从教二十年,见过很多孩子,越是优秀的便越是骄傲,过刚易折,他并不希望余娜因为父母的事而陷入自我伤害。
余娜……有些感动。
从小到大,余娜跟男性接触的机会很少,在她眼里,余强便是男人的代表。
虚伪,卑劣,傲慢。
进高中看到班主任是男性时她还失望过,小学和初中都是在女性老师的关照下成长的她,对女性更容易产生依赖,而对弥勒佛……不,而对这位吴九田吴老师,她先入为主地戴着有色眼镜来评判他,即使她成绩不赖,也总被吴老师在课上夸奖,可内心的排斥却从来没少过。
原来,中年男人也不只有吴强那样的。
或者应该说,她不该把任何人群体化,每一个人都是需要了解的独立个体。
“谢谢吴老师。”余娜说,“但真的不需要,沉浸在痛苦里抬不起头往前看,这不是我的作风,或许是因为您和我的师生身份,让您觉得我是需要保护的一方,从而觉得我是外强中干地在假装坚强,但我已经哭过痛苦过了,那些可能发生的困难也有人帮我摆平了,悲伤毫无意义,我很清楚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吴九田惊讶地看着这个从不玩闹的学生,他对余娜的印象其实只有勤奋二字,还记得那天他经过教室进去看了一眼,坐在最后排的余娜正好在写语文笔记,密密麻麻的娟秀小字布满了整个课本,她的语文书就像无数张蜡皮纸,被书写得毫无空隙。
语文不是吴九田负责的科目,只是在普遍不把这门课放在心上的学生里,勤勤恳恳记笔记的余娜无疑是个异类,从那之后他便忍不住关注这个学生,果不其然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她名列前茅。
成绩单上是一水的高分,不只是语文,她对所有课都是一样的态度。
“是老师小瞧你了。”吴九田有些感慨,“愿你永远记得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在每一个人生的低谷,你都要想起来你此刻的心境。”
少年就是少年,懒得怒斥什么命运不公,她自有她的山海要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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