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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来眼去
“女公子,你真不带我回去啊?”
入了夜,刘玠在鸾凤殿伺候魏皇后歇下,回到自己住处。刚巧萧承珽未归,她偷摸着出了鸾凤殿,离开时连翘不情不愿地请求她带她一起回府。
“我一个人出宫较为方便,况且需要有个人留在宫里照看。”
“那好吧。”连翘看她心意已决,不再追问,目送她趁夜离开。
鸾凤殿是后宫的最深处,离宫门很远。想要穿过重重巡逻卫士不被盘问,刘玠放慢了步子,尽量不想用太子良娣的身份惹出事端。
“什么人?!”
忘了到侍卫轮值更换的时候了,背后忽然出现一队意想不到的羽林卫,看来,只好动用东宫的名头恐吓他们。
未转过身与羽林卫交涉,头顶就被一件从天而降的大氅给遮住了,腰间一紧,轻巧的身子被人轻易得挟制。
“美人儿……原来你跑到这儿来了。”
是萧承徇。刘玠闻了闻,也没有闻到酒气。他摇摇晃晃地搂着她,言语轻佻地勾了勾她的下巴。
“……六殿下。”
侍卫们整齐地行礼。萧承徇将人扛上肩,笑语:“是我的人一时贪玩儿。回头,你们可不要说出去,玉英宫还是要脸的。”
“谨遵六殿下之命。”
侍卫们窃笑着回应,彼此心照不宣。
萧承徇得意洋洋地抬走了肩上的美人。
萧承徇的背并不纤细,一路颠簸,也没使得刘玠受苦。反而是那蒙在头上的大氅,这个天显得很是笨重。一落地,刘玠就红着脸软腿倒下去,萧承徇眼疾手快地勾住她:“没事吧?”
喘上气后,刘玠很快恢复过来,与他拉开距离:“多谢六殿下。”
“不诚心的道谢就免了。”萧承徇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束,“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我想去宫外见我阿父。”
她如此坦诚,萧承徇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你是想去问修坝的事?正好我也想知道,就送送你吧。作为回礼,你得告诉我刘相是怎么说的。”
萧承徇一言不发地为她系上大氅,低低垂落的睫毛,在俊秀的脸上投下阴影,同眼眸一样,深邃得坚定。刘玠见他没有避嫌,向后缩了一缩,他好像没有察觉似的,只顾着用手指在系带上弯绕,有意无意地在她脖颈上细细挠动。
刘玠屏住呼吸,尽量不去猜他在想什么。借助他的力量,出宫自然顺畅许多,也会更有由头。
只是……
在他的庇护下,即使遇到侍卫,总能轻轻松松就让他们封口。不过这代价,却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肆意逗弄,她不能发声,只能躲在大氅之下,面红耳赤地瞪着萧承徇。被他这么一看,他的兴致就更进一步了。就算在没有侍卫经过的时候,他仍旧紧紧握住她的手。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萧承徇借用他的身份带着她在宫中任意穿行。他的背影,依然是那样渊渟岳峙,如高山仰之弥高,如江河深不见底。只要躲在他的身后,刘玠的心底就会隐隐升起安心之感,似乎总是难以抗拒地想去相信。
“低头……”
浮想之际,萧承徇悄声提醒。妍华和袁妙桐带着宫人们忽然出现在眼前。
“承徇,你在这里做什么?”
妍华公主从提灯的宫人身后走到前面,袁妙桐向萧承徇行礼:“六殿下。”
妍华公主与袁妙桐本是表姐妹,自从袁妙桐做了东宫良娣,两人交往更频,这个方向,似乎是袁妙桐刚与妍华散心完,送她出宫去的。
“原来是妍华公主。”萧承徇眯着眼睛看她,妍华礼尚往来以笑容回应,“这么晚了还没出宫,你身后的人是……”
“看不出来吗?是我新纳的一个爱妾。”萧承徇笑得很明媚,将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佯意亲她的脸。袁妙桐与其他宫人见状,害羞地垂首不见。
妍华好奇地盯着两人看:“哦?一向清心寡欲的大成六殿下竟然也开了窍?你不是对父皇说过无意娶妻么?这么说来,玉英宫是好事将近了?那回头,也让我替弟弟参谋参谋,我娘家的好姑娘多得是。”
“不必费心。”萧承徇不容置疑地打断,“玉英宫规矩多,若是看不顺眼,一不小心打发了,会影响你娘家的名声。我宫里的人,只能我自己挑。我的眼里……从来容不得半点沙子。”
“你信不过我的眼光?”妍华好像也没了心思与他争论,目光霎时死死抓着她背后的人不放,“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能够让你红鸾心动,想来你这位爱妾是绝色无疑。让本宫看看,究竟是位什么样的美人能够俘获我们大成最为刻薄寡恩、诡诈刁恶的玉面罗刹……”
妍华一步步逼近,锐利的指甲即将触碰到刘玠的脸。
寒光一闪,血珠溅到刘玠的脸上,她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就听妍华大叫一声:“你敢伤我!”
妍华捂住手背,怒目直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千金,肌肤细薄,即便萧承徇并未动狠,只轻轻划了一刀,便醒目地留下道骇人的血色伤痕,鲜血止不住地滴落在腕上和袍间。
萧承徇利落地收了鞘,别回腰间。
“除了我,没人可以碰我的人。”
他凛若冰霜的话语如同刚才这把锋利的匕首直直贯穿妍华的内心。妍华很清楚萧承徇的处事风格,虽然愤怒,也只好偃旗息鼓,眼睁睁看着两人出宫。
“殿下……啊!”
袁妙桐颤抖着摸下自己的脸,挨了一巴掌跪倒在地。妍华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她:“你确定刚才那人是刘玠?”
“皇后殿下已经睡了,刘良娣又不在自己的住处。妾的人可以肯定,刘良娣一定是出去了……”
妍华半信半疑:“但你就能确定方才那人是刘玠吗?她私自出宫,顶多落得个违反宫规之名。可如果萧承徇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就算是承珽的意思,也用不着以这种法子帮她,若是真的被人发现,指不定会误会。”
说完,她好似想到什么,神情有了些意味深长:“说起来,刘玠和萧承徇日日去鸾凤殿侍疾,承珽确经常不在。这二人以前的关系就不错,如今有了机会频频见面,倒是越发地举止亲密了……”
袁妙桐抬头偷看了她一眼,表露出难言之隐。
妍华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袁妙桐得了许可才道:“其实妾也怀疑过此事,大婚那天,六殿下特地送来一只铜簪,良娣勃然大怒。次日,六殿下以赔罪之名,又来东宫送了一趟礼,听说两人在酒后曾经屏退左右相谈,不欢而散……妾觉得,这两人看似争吵频频,却恰恰印证他们的关系并不像叔嫂那般疏离,反而有点儿亲近之意……”
“这话说得不错。她身为良娣,理应对萧承徇毕恭毕敬,独独对他不似那样和气,是件怪事。榻前日日相伴,在皇后殿下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倒也刺激,像是承徇会干出的事……”
越说越像是真的。妍华心情大好,转头扶起袁妙桐,好生整理她的发丝:“你身在东宫,听到的事情自然比我一个宫外人要多得多,此事交给你,你意下如何?若真将这些查出个蛛丝马迹,想来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袁妙桐明白她的意思,尚且还有些犹豫。妍华又板住脸色,冷冷道:“你忘了是谁让你有机会嫁到东宫的吗?不过是一个妾室的女儿,让你做良娣已经便宜了你!若你不想太子妃,我还有的是人选。”
“谨遵公主之命!”
袁妙桐连忙答应,跪在妍华脚下。妍华满意地带着人出宫。
亥时,深宫仍有风云涌动之感。草木窸窣,脚步声在空荡的墙内尤为刺耳,铛铛铛地叩击着高耸的宫门,乌鸦的叫声飞过长安城夜空。
远离妍华不久,刘玠有些不放心道:“这么晚了,妍华公主和袁良娣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在宫里闲逛,一定是我出宫的消息走漏了,今日不宜再冒进,我还是先回去吧。”
萧承徇认同她所说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去拉抬脚离去的她。
“今日殿下握得已经够久了。”
冷淡的一句后,萧承徇倏地松开手,没有说话。刘玠披着大氅安然回到了鸾凤殿。
三日后,刘济出发庐陵,比原先的计划,还要早了一个月。
刘玠没能赶在他出发前见上一面,只好去信让商陆跟着他一起去,有什么事,随时禀报。
上一世,刘济修了三年坝才暴露罪行。刘玠知道他动身,有点魂不守舍,恨自己身处于后宫,没办法阻止。欲知真相,得尽快离开这里,想办法亲自去庐陵一探究竟。
半个月后,魏皇后痊愈,萧承珽与她回到了东宫。
连翘开开心心地整理着卧房,如同这东宫已经变成了自己的家。她在皇后宫里时比这里还要不自在,早就眼巴巴盼望着回到晴方殿。
盛夏到来前,宫里陈设焕然一新。连翘是第一次在宫里过夏季,到处觉得新鲜,刘玠却无心陪着她玩闹,准备竹简要与江陵那边通信。
她去柜子里取出新的墨丸,见那第二层上空空如也。
“连翘。”她皱着眉朝窗外招手。连翘走到床边,向里面探:“怎么了?”
“那个香囊呢?”
“哪个香囊啊?”
“就是我前阵子在绣的那个。”
连翘说:“那个不是收进柜子里了吗,因为咱们去鸾凤殿,女公子说最近没时间绣了嘛。”
刘玠心底闪过一丝不妙。
“赶紧进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少了。”
连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与刘玠进来一起翻看。还未等两个人发现什么,宫人来晴方殿通传:“良娣,陛下急着召您进宫。”
她停止了翻找,叹了口气:“知道了。”
局已设下,看来这一次,是请“她”入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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