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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6
周佩仪冷冷地打断陈芷的话,说:“算了吧,他不认识,你就别固执了。”
段朔林端出一盘软面包放在餐桌上,周佩仪脱下外套,里面是旧的泛黄的白色棉衬衣,领口有斑点花纹的丝带,绑成蝴蝶结懒洋洋地趴在她肩膀上。
陈芷受到莫大的打击,又看向林青渭,注视着他苦恼又困惑的神色,很快就想到另一点,接着凑过去对周佩仪小声地说:“他们两个不会都忘记了吧?”
“你以为你自己就好到哪里去了吗?”周佩仪拿起叉子重重地插起一块面包泡进番茄蔬菜汤中,陈芷听到铁叉滑过玻璃盘的尖利的刺耳声,好像在哭诉周佩仪的心情,他偷偷看了眼,周佩仪微微侧过头去。
陈芷顿时不安起来,他带着急切而又专注的表情望着她,语气完全变了模样,恳求她,“你不要生气啊!不要不理我,我不知道我生病了,我以为所有人都这样才不跟你说的。”
“什么所有人?我怎么会跟你一样?”周佩仪转头将吸满汤汁的面包喂进陈芷口中,看着对方慢慢咀嚼面包而鼓起的脸颊,她想到储存粮食的仓鼠,心里温软下去,这种心情完全改变了她的面容,低声抱怨:“我才不跟你一样,那么傻。”
金完全把周佩仪丢给陈芷的母亲李荟芸,他在维塔利斯去世后彻底陷入了工作与权力的沼泽地,和陈芷相处的两年中,周佩仪发现陈芷患有适应性障碍以及躯体症状障碍,表面与正常人无异,实则内心脆弱难以适应坏境,永远都把自己封闭在躯壳中,等待漫长的黑夜和死亡。
也导致陈芷本身为了自我保护,用封闭记忆的方式来扼制恐惧的苗头,他并不记得自己与周佩仪在爆炸中如何生存下来,醒来后只知道周佩仪救了他,他很感激也很倾佩周佩仪。
李荟芸向周佩仪了解过详细情况才明白怎么一回事,她声称自己并没有和AS同流合污,但周佩仪对此说法持怀疑态度。
周佩仪移开目光,打量安静用餐的林青渭,似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台浥尘左侧的肩膀微微倾斜,尽量避免与林青渭发生肢体接触,周佩仪猜测他们吵架了。而陈芷吃得香甜又幸福,完全沉浸在这份美好中。
周佩仪暗暗垂下眼睛,两个完全丧失记忆的人再次相遇,没有了和谐相处,也完全不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想要打破消息壁垒的想法一度成为幻想,她看着面前无比丰盛的午餐,怎么都提不起胃口。
段朔林锐利的目光迅速地扫了她一下,微笑着问道:“佩仪,是不合你胃口吗?还是需要我给你拿一双筷子?我从海港坐车到莱索布瓦的前一个月都不会用这些叉子,当时就算是看到我最喜欢的土豆汤都提不起动叉子的欲望。”
周佩仪秀气的双眉耷拉着,看起来恹恹的,整个人都带着颓丧的迷离感,她还是抬起头笑笑说:“我没事的,阿姨。谢谢你关心我。”
台浥尘始终如一,吃过午餐准备离开餐厅时被周佩仪叫住,她对段朔林说:“我和台浥尘有些事情要聊,我真的好久不见他们了,所以可以去外面说一些悄悄话吗?”
段朔林看着她纯真无邪的笑容,只隐约觉得心底刺痛,这份带有伪装的孩子气可以扼死人,她点头说好,看着周佩仪严肃地走过她面前,掩门时又露出虚假的微笑,带着甜甜的,盛装着腻酒的小酒窝。
周佩仪站立在露台下的花圃旁,抱着裙子蹲下来拔了根枯草拿在手中把玩,她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高眉骨深眼窝,没有表情的时候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忧伤,台浥尘觉得她与深夜黯然神伤的山谷溪流实在太像,但没说出口。
周佩仪将枯草揉碎了撒到石板上,她看向台浥尘,认真得有些严肃和凌厉,“台浥尘,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总可以说实话吧?”
“你认为我在撒谎?”台浥尘没有生气,只是笑笑。
周佩仪点点头,风在这时候吹起来,吹胖她的裙摆,瘪回去时能清晰地看到小腿上的肌肉,像鹰爪。她压着裙摆,站在原地看远处模糊的人影,长发掩盖着脸颊,等辨认出那是刘平年,才拉起台浥尘的手走进门内。
他们首先挤在狭窄的杂物间,周佩仪捂着台浥尘的嘴巴,快速地说:“台浥尘,我告诉你,不管你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我现在需要你,还有陈芷跟林青渭,我需要你们所有人!无论以后被分配到哪里,接触怎样的人,我希望你随时准备和我联系,我要知道重点消息和线索,不能时间浪费在小打小闹上!我最近很苦恼,因为你们三个人简直就是在拖后腿,你和林青渭,拜托你们不要再闹别扭了,没有时间,好吗?”
“小尘?”
周佩仪的嘴巴紧紧闭合,通过缝隙看了眼门厅处移动的影子,她叹了口气,走出杂物间并掩上门,刘平年抬眼间与黑暗中的眼睛对视一瞬,便扬起嘴角垂眼看向周佩仪,道:“佩仪,段阿姨早早就把你们送过来了?”
“是啊,我们吃过午饭了。”周佩仪退后半步,手掌贴紧房门,问,“刘阿姨呢?吃过饭了吗?”
“我着急赶路,吃了点面包。”
“啊,那刚好我们一起去餐厅吧。我还没有吃饱,段阿姨的厨艺很不错。”
“嗯好啊。”刘平年弯腰揉了揉她的头发,摘下些草屑,“对了,你看到小尘了吗?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了。”
“没有,可能是去找埃莱娜嬷嬷玩了。”
刘平年没有怀疑,转身朝餐厅走,周佩仪用衣袖擦了下额角的汗珠,抬手扫了扫头发,并没有草屑。
刘平年忽然停下脚步,“我还是去那边看看吧,小尘他自从不记得事情之后就连记忆力都下降好多,我担心他不记得回来的路。”
周佩仪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好吧,那我就只能自己先去吃大餐了。”
刘平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态度轻松却又冷漠,随意地摆摆手,“佩仪,你太幽默了。”
周佩仪脸上很平静,打开杂物间的门,光照映在台浥尘脸颊上,他抬手挡住白得刺眼的光,抱怨道:“虽然我不是见光死的吸血鬼,但是你至少要提醒我一声吧?下次不要再突然单独拉着一个男人来这种地方了,很危险的。”
周佩仪下颌绷得极紧,伸手朝台浥尘腰腹上出了一拳,当作出气,“我们两个比起来谁更危险?”
台浥尘眉头紧皱,被周佩仪拽着领口威胁,他无奈地举起双手,“是你,是你,可以了吧?”
“台浥尘,我希望你不要装傻。”周佩仪说,手掌松开为他整理前襟,“AS最近在海港找了一匹闹事的学生,大致就是为了维护资本主义,包括提议永远移居海外,散播对国内及海港的生活坏境表示一票否决的态度。这种观念一旦在社会中扩散开,必定会引发市民的恐慌和愤怒。”
台浥尘垂下头看她,等待着。这沉默几乎可以吞噬他们,在超过等待预期后,台浥尘问:“我能帮你什么?”
“虽然有些不公道,但是我真的需要你们帮我。”周佩仪在黑暗中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很平静,仿佛这本就与她无关的事已经被摆平,她全然不在意结果,而下一秒语气却强烈起来,“回到AS,再次赢得他们的信任,配合我。”
台浥尘有些讽刺地摇摇头,“这话听起来很不知趣,周女士。‘配合我’,但你前脚刚说了,我们是一个整体,你需要的是我们,就算是朋友伙伴,我想这不该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
台浥尘指了指有些皱缩的衣领,撇撇嘴没再在周佩仪的怒火上添一把柴火。
周佩仪的思维必然是无可非议的严谨,但就人情世故而言,她还欠缺很多。台浥尘说罢,她也只咬紧嘴唇,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台浥尘的确认为坚固的信任是团队精神中恒定不变的附属品,遇到周佩仪这样难以放开口,敞开心扉的处世态度,然而可能在未来不知哪处为他们埋下地雷。
周佩仪说:“我知道了。”
台浥尘轻佻地笑起来,看这客气而又坚决的态度,距离柔软还差太多,他拍拍周佩仪的肩膀,“不难为你了,AS的事情我会考虑的,但是我目前和卡西安有个交易,我必须留在这里。”
“你没有失忆?”周佩仪锋利的眼神飞向身后,狐疑地打量台浥尘,他走出杂货间,潇洒地朝后面招招手。
路过餐厅时,台浥尘向里面探进去头,林青渭果然不在座椅上,他轻手轻脚走进房间,书本陈旧的味道拂面而来,他跨过去来到露台的摇椅旁,林青渭正专注线圈本上的标点符号和奇异古怪的文字。
台浥尘从后面摸着他的脸颊,滑到下巴,抬起他的头,台浥尘俯视着林青渭,对方宽松的衬衣将胸口袒露出来,台浥尘没有仔细打量,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问:“一个人玩得还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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