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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孤
妇人拉过两个傻乎乎的丫头,“去把你大哥从私塾里叫回来,就说家里来客人了。”
“诶!”二人脆生生地应了,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两个丫头,蹦跳着到了私塾,坏心眼地拾了几颗不大不小的石头,“咚”地一声砸到了一个少年的桌上。
那少年偏了偏头,就看见窗户哪儿冒出两个头,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笑,起身道:“夫子,家中小妹寻学生来了,想必是有些事。”
那夫子看了看窗户哪儿的两个丫头,皱了皱眉,点了点头。
那少年起身走到屋外,刚迈出去,两个丫头便扑了过去,“大哥大哥”地叫着。
少年轻轻嘘了一声,看了看屋内皱起眉的夫子,“小声点,不然夫子要生气了,又要撵你们。”
略小的丫头混不在意地吐了吐舌头,“撵就撵呗,反正他也追不上我。”
少年宠溺地弹了弹她的脑门,“说吧,又怎么了?”
看小丫头古灵精怪地招了招手,少年无奈地将脑袋伸过去,“家里来客人了,娘让哥哥回去。”
少年挑了挑眉,“客人?什么客人?”
“不知道。是从云都来的客人,长得可好看了。和大哥哥一样好看!”
另一个丫头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少年温和地摸了摸她们的脑袋,“我去跟夫子说一声,我们就回家去。只是,我们家来客人这事,不要跟别人说。”
见大哥一脸严肃,两个人忙点了点头。
少年交代了一声,便牵着两个妹妹回家去了。
一路上,少年都在猜想来的客人是谁,而两个小姑娘依旧叽叽喳喳不停,少年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进门,两个丫头就喳了起来,“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
另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也高兴地跑了过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显哥儿又长高了!”
贺显高兴地点了点头。
少年与弟弟寒暄完了,就走到夫妇面前,“爹,娘!”
“回来了?吃了没?”说着就要去厨房。
“吃过了,您就别忙了。”他按住妇人。
“致远,给你梁伯伯见礼。”
贺致远对着年长的梁益行了一礼,“晚辈给伯伯问安。”他又看了看稍微年轻一些的两个男子,有些疑惑,“这两位……”
“我比你年长,担得起你一声兄长,你叫我谢兄即可。”
“不可!”贺瑞打断了他的话,“世子位尊,即便我当年与令尊同朝为官,也是不敢逾越。更何况如今我已是白身。”
他顿了顿,看着贺致远,“这时靖安侯府的谢世子。”
贺致远有些诧异,他虽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做过官,却没想到……他回过神,“草民失礼,给世子见礼。”
“不必多礼。原本就是我叨扰了。”
“爹,什么是靖安侯府啊?”小丫头问道。
妇人瞥了一眼,那个小丫头就捂了嘴。
此刻梁衡站了起来,“我是梁衡,今年十六,想来应该比你大,你叫我一声哥哥,想来是不亏!”
“梁衡哥哥!”
“显哥儿,带着妹妹们去屋里,看住她们不准偷听偷看。”
“哦!”贺显蔫头耷脑地拉着两个妹子往屋里走。
“有些事情,能不能缓缓再说,我,我想……”
“晚辈明白!”谢景点了点头。
几人脸色复杂地看了眼贺致远,而贺致远心中一片彷徨,到底年纪小,面上也显出了几分。
贺瑞拍了拍他的肩膀,妇人拉着他走到了里屋。
梁益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真是孽啊!”
梁衡情绪也低落了,低下了头。
妇人关上了门,也隔绝了外头的光,贺致远的心也一点一点慢慢沉下去,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站在门口迈不动腿。
贺瑞坐在桌边,沉默着。
妇人一脸心疼地看着他。
最终,贺瑞开口了,“致远过来。”
父亲的声音如同闷雷一样,震得他一跳,十分艰难地往前走着。
贺瑞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他一番,往日襁褓婴孩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了,他既欣慰又感伤。他一个乞儿出身的人,靠着战功爬上来的,如今又辞了官。若是他们不来,没有重回云都的机会,他或许会放任自流地让他一辈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可是他不能,这个孩子到底是陈家的孩子,是要替陈家翻案的。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只要可以……
他心中百转千回,贺致远也是胆战心惊。
“你那玉佩还带着吗?”
他一愣,从衣服里扯出一块玉递给他的父亲。
贺瑞摸了摸那块玉,无言。
“这玉,是你祖父留给你的。”他炖了顿,实在不知如何说下去。
“你的祖父,曾经是户部尚书。你的父亲是左都御史。姓陈。”
贺致远低下了头,暗道,终究是来了。他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
“你的姑姑,是故去的陈皇后,太子,是你的表兄。当年,陈家因事被抄了。你得旧人相助,逃过一劫,他将你托付给了我。”
“是,前些年来的那个人吗?”
“对,是他。”
贺致远又低下了头,不做声了。
“我原是街上乞儿,得你祖母救助,祖父培养,得了些功劳,某了个一官半职,后来陈家没了,我也辞官了。”
“我是你母亲的乳姐,她临终将你托付给我……”
“我们不能好好过日子吗?”贺致远满脸泪痕地看着他,“你们说得这些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其实我也知道。爹爹你从前是武官,你教弟弟习武,却不教我,一味地让我读书,却也不强求弟弟,甚至还不停地给我寻名师。对待我也总比弟弟妹妹好。那天不小心看见你们祭人,我就猜出来了。”
“我也想让你就这么活下去。可是不能!陈家被冤,满门抄斩。你的姑姑,抑郁而终。你的表兄,如今过得战战兢兢,他不得陛下疼爱,也不知会不会被废。可他若是被废了,谁来为陈家翻盘?可你若不回云都,不闯一番事业,又如何对得起,费尽心思保你活命的族人和恩人?”
“哇”的一声,他还是没有撑住哭了出来。妇人心疼异常,起身搂住了他,也跟着哭了起来。
许久,三人眼眶通红地出来了。
外头的三人立马起身看着他们。
“不知世子有何安排?”
谢景舒了一口气,“我们要去献州府。”
“献州府?辅国公的地盘?”
梁益接过话茬子,“这些年,大玄处境不好。虽说看起来,大玄兵强马壮,人马也多,可到底都是些花架子。尤其是当年,辅国公府和宁安侯府的那些兵马,都已经废了。”
“你们想重新练兵?”
梁益小心地看了眼谢景,谢景十分平静地开口,“是!”
“是该练练了!”贺瑞有些怜惜地看了看贺致远拍了拍他的背,“之前,世子提到夫人也想要罪己诏。不知尊夫人是……”
“江淼的妹妹。”
贺瑞挑了挑眉,转而又平静下来,“我还以为她也随着少傅一起走了,没想到嫁给了世子。不过也是,你们几家,向来关系就好。”
谢景淡淡地笑了笑。
妇人心思一转,斟酌着开口,“夫人出身江家,不知可否为我儿寻得名师?”话一出,贺瑞也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娘!”贺致远有些焦灼。
“闭嘴!你祖父和父亲都是科举出身。只是因为我没这个天赋,才不得已上了战场,博了些功劳,捞了个官而已。再说,你也不适合练武!”
“是不适合还是您觉得我吃不得苦?”
“如今,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吗?既如此,你收拾收拾,自去吧。”
贺致远眼眶一红,眼泪唰地流了出来,“孩儿,孩儿能去哪儿?”
“那你就听我的!”
妇人忙替他擦干眼泪。
“爹,你干嘛凶我大哥哥!”小姑娘也不知从哪儿寻了一根棍子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脸不客气地指着贺瑞。
“阿喻!”贺致远轻斥一声。
贺喻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抽回了手。
“你们兄妹感情倒好!”谢景笑了笑。
“那是。大哥哥对我们可好啦!”说完去扑过去抱住贺致远,笑了笑。
另外两个孩子也冲了出来,“我们不理爹,不和他玩!”说着就要拉走贺致远。
“别胡闹!”
几个孩子吐了吐舌头。
“世子行事隐蔽。只是我们这一大家子突然搬走,有心人若是追查,怕是不妥。”
“搬走?搬哪儿去?”阿慧问道。
“阿慧!”
小姑娘立刻捂了嘴。
沉默了片刻,贺致远开口,“阿慧自幼身体不好,不如就让阿慧装病,我们一家子去寻医问诊。”
“好主意。世子若是不急,就请再等几日。”
“如此,就麻烦将军了。船停靠在码头边,自有人接应。”
晚间回去后,谢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江离不由得叹息一声。
次日,不知为何贺瑞家的小丫头贺慧突然高热不退,急得他的夫人元氏到处找大夫。
几日过去了,进出贺家的大夫不下十数人,皆摇头叹息着离开,留下一院子的叹息哀泣。
村里的人听闻无不同情。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不大好,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唉……”
“谁说不是。”
“还以为这些年好些了,谁想到又来这么一出。”
突然,贺致远失魂落魄地又送了一位大夫出来,围坐在一起的人都住了嘴,站了起来,想要安慰一番,也不知如何开口。
其中一个妇人张了张嘴,“致远啊,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跟婶子说一声。”
“对,要帮忙就开口啊。”几位妇人都附和着。
贺致远擦了擦脸,给她们行了一礼,“多谢几位婶婶。阿慧不太好,我还要去照料,就不跟婶婶们都说了。”
“去吧去吧。”
只留下了一地的惋惜声。
晚间又来了一个大夫,依旧摇着头离开了,留下一句:在某个地方有明医或能救一命。
于是大晚上贺家便开始收拾行囊,天还没亮,就离开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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