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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警示
溯影丹构筑的幻境,真实得令人心碎。阿渝(神魂)站在熟悉的沈府庭院中,看着廊下母亲正温柔地替她梳理着发辫,小妹跌跌撞撞地追着一只彩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父亲下朝归来,脱下官帽,眉宇间虽带着一丝疲惫,却仍含笑看着她们。
这是她记忆深处,最温暖、也最不敢触碰的画面。如今亲眼再见,那鲜活的气息,那未曾蒙上阴霾的欢声笑语,如同最锋利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入她的神魂,痛得她几乎要涣散开来。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多想冲过去,抱住母亲,拉住父亲,告诉他们快逃!告诉他们大祸即将临头!
“娘!爹!快走!有人要害我们!赵德明他……”她不顾一切地嘶喊,朝着近在咫尺的家人冲去。
然而,就在她话音即将出口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强大的法则之力如同最坚固的壁垒,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警示和哭喊都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只能在神魂内部震荡、湮灭。她的身体也如同撞在了一堵透明的墙上,无法逾越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温柔地拍着小妹的背,父亲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走向书房。
局外之影,可见,可闻,却不可触碰,不可干涉。
原来,最残忍的惩罚,不是遗忘,而是让你清晰地重温失去的一切,却连一句警告都无法传递。
阿渝(神魂)无力地瘫软下去,若非江亦白(神魂)在一旁紧紧扶住她(虽无法真正触碰,却有一种神魂层面的支撑感),她几乎要在这巨大的无力感与悲痛中彻底崩溃。她只能像一抹绝望的游魂,跟随着家人的身影,看着他们在浑然不知厄运将至的情况下,度过最后的、平静的日常。
与此同时,江亦白(神魂)的目光则更多地投向了朝堂之上,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交锋。凭借着溯影丹的力量和对父亲江临渊行事风格的了解,他逐渐从那些看似寻常的奏对、密谈和人事调动中,剥离出了更深层的线索。
他看到了父亲江临渊与另一位权势滔天的国公之间,那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汹涌的较量。江南水患的赈灾,涉及巨大的钱粮调动和人事安排,本就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赵德明,不过是这盘大棋中,一枚被推上前台、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真正主导构陷沈清源的,似乎并非左相江临渊一人之力,而是源于那位国公的派系!他们利用赵德明贪污的事实作为引子,巧妙地将祸水引向了当时在户部职位关键、且在某些政策上与国公不合的沈清源。而江临渊,或许早已洞悉了这一切,但他选择了顺势而为——借着打压沈清源,来削弱国公一党的势力,同时,也确实如他所说,用一个“足够分量”的官员来快速平息可能引发民变的沸怨,稳定朝局。
沈家,成了这场顶级权力斗争中最惨烈的牺牲品。江临渊并非主谋,却是那个在关键时刻,推动了铡刀落下的人。而大司命当年的默许,除了宗门规矩,恐怕也与看清了这背后牵扯的朝堂大势,不愿青峦山轻易涉足这浑水有关。
“阿渝,你看。”江亦白(神魂)引导着阿渝(神魂)的意识,指向幻境中一幕幕关键的场景——国公门下的官员如何与赵德明密谋,如何将伪造的证据送入沈府;朝堂上,国公一党如何煽风点火,引导舆论;而他的父亲江临渊,如何在权衡之后,做出了那个冰冷的选择……
真相,远比简单的个人恩怨更加错综复杂,也更加……令人窒息。
阿渝(神魂)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恨意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了“嗤”的声响,依旧滚烫,却不再那么盲目地集中于江亦白父子二人。她看到了那张覆盖在沈家命运之上的、由权力、贪婪、冷漠和所谓“大局”交织成的巨网。
她恨!恨那些真正构陷父亲的奸佞!恨那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的国公!也恨……恨江临渊那看似“正确”却冰冷无情的权衡!恨这吃人的世道!
但她也清晰地看到,江亦白,在当时,也只是一个身在局外、或许隐约知晓却无力改变什么的年轻人。他甚至可能,是在她家破人亡之后,才逐渐拼凑起这残酷的真相。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江亦白(神魂)。他正紧锁着眉头,目光沉痛地注视着幻境中自己父亲那决绝的背影,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愧疚、失望与一种近乎背叛感的痛苦。
他,同样也是这桩惨案的间接受害者,被父辈的抉择拖入了这仇恨的漩涡。
两人沉默地站在幻境中,如同两座孤岛,被同一片名为“真相”的苦涩海水包围。仇恨并未消失,却似乎被这更庞大的阴影稀释、重构。他们之间,不再仅仅是简单的“受害者”与“仇人之子”的关系,更像是两个被同一场时代悲剧撕裂、需要共同面对过往伤疤的……同伴。
阿渝(神魂)缓缓抬起手,虚虚地“触碰”了一下江亦白(神魂)的手臂。没有实质的接触,却是一种无声的示意。
江亦白(神魂)回过神,看向她,眼中带着询问。
阿渝(神魂)指向那枚被江亦白妥善收好的“归尘丹”。
该回去了。这残酷的过去,他们已经看得足够多。带着这沉重却清晰的真相,回到现实,去面对他们必须面对的未来。
江亦白(神魂)会意,点了点头。两人最后看了一眼那即将被血色笼罩的、曾经温暖的家,然后,毫不犹豫地,神魂引动了“归尘丹”的力量。
幻境如同水波般荡漾、破碎。
现实,凌霄殿偏殿内,榻上的两人,几乎同时,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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