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犬(影卫)

作者: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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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袭


      事关重大,嵰城山上,逸阳城主温成筠、清虚宫主灵机道人、湖阳派步时,天工派掌门古岱及上乐派掌门杜迟迟亲至。古岱与杜迟迟皆已过天命之年,又不似灵机道人常在外游历,平素只在门内调教晚辈,不问世事,此番异动方才将他二人惊出。

      此外,山上还有个年轻面孔,是万象宫大弟子梁藜,万象宫主年岁已高,前些年便开始由他主事。酆恩序幼时旧友之中,身在此处的,也不过只有梁藜和秦南箫,便是温少庭,因他爹在此,也得退一射之地,只能待在校场之下。

      在众前辈之中,酆恩序算年岁极轻的晚辈,他少时虽惊才绝艳,却已能觉出古怪性格的端倪,再添十六岁父亡后又做出屠尽叛徒,闭门封城之事,众人早觉他心中杀伐过重,不好相与,如今又过十年,只怕他会长得更偏激暴戾。尤其看他一到校场便决然开棺,甚至还伸手验尸,那棺中躺着的可是他姐姐,他竟也不避讳,一时都觉得这人心智冷漠,恐怕要生变数。见他过来,虽然各人胸中心照不宣,但仍和善地互相道了好,谈论旧缘云云,就是生疏万分,也做出一副亲热之象。便是在人后造谣的步时,当面见着人,也畏惧了三分。

      酆恩序面容肖其父母,温成筠看着他,恍惚间又好似看到当年意气风发的酆清州和东方莲,可酆恩序周身寒气有如实质,简直宛若虚危城心法具象,与恢廓爽朗的酆清州相去十万八千里。

      他不禁拿这十年未见的晚辈同自家儿子比较,想到偷摸下山的温少庭,何尝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去?两厢对比,难免觉得失望。

      酆恩序从钺手中取过装着假明辨人头的木箱,众人听他说清来历,眼神又变了一变。随后人头被放在供桌之上,告慰亡灵。众人各供香三柱,灵机道人亲自做法之时,都各自暗自思忖。他们不知道半山寺中发生了何事,只知酆恩序虽出面得迟,但一来便拿出了号称是灭门凶手之一的常不慕的人头,他有何种渠道知道消息,又有何种武力能将人杀死割头做祭?由是一想,便知他这十年韬光养晦,人虽不曾现身,暗中只不知做成了多少事。

      众人沉寂不肯说话,步时看着那颗来路不明的脑袋,哼了一声:“既然酆城主已报了仇,怎的只提回来一颗脑袋?”

      酆恩序尚不曾转身,杜迟迟先开了口:“步掌门,方掌门灵前,还是慎言好。”

      步时愣了一瞬,酆恩序未现身之前,最附和他言论的正是上乐派与天工派。上乐派的心法奇妙有余、威力不足,近年两已渐觉得力不从心,盛会轮番垫底,正差几本心法武谱襄助,不曾想酆恩序一露面,杜迟迟便立刻倒戈。

      步时转头去看古岱,古岱背着手,沧桑老脸上一副哀伤神情,注视着场中做法的灵机道人。

      这俩老不死的……步时暗中磨磨牙,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

      灵机道人手中拂尘一挥,山顶一阵清风拂过,扫却血腥尘土。陶碗落地摔碎,明火借着烈酒燃起,钺耳边忽地听见声异响,立刻转身向登山的台阶看去,只听一阵铃声破空响起,校场之下凭空而现众多的黄衣红褂之人,冲开守卫向山顶冲来。钺瞳孔轻缩,识出那道声音。

      忘生铃!

      步时惊呼一声:“这是什么人?从何处来的?”

      秦南箫抽出折扇,说:“是欢喜宗。”

      对面来势汹汹,忘生铃响,顷刻便有不少武者中招,再拦不住,任他们直直冲校场而来。众人便明白今日恐怕是入了局中,各自拔出武器。梁藜探头一看,心里吃了一惊:“怎么上山来的,还是说一开始便藏在山上?”

      只见一壮一瘦两道身影一马当先,闯进校场,壮汉手持两把铜锤扛于肩上,面容凶神恶煞,大笑道:“护法料事如神,这下终于能把你们一网打尽!也不枉兄弟们在这苦寒之地待了这么久!”

      “就、就是。”那瘦子拿着把九节鞭,说话不大利索,“纳、纳命来!”

      温成筠厉声大喝:“来者何人!”

      壮汉道:“我们乃欢喜宗贪字护法手下……”

      他们虽也受了铃声影响,但内力深厚,并不能如何妨碍。步时冷声嘲讽,拔剑冲去:“多说无益!就凭你等,也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我、我们这么多人,淹、淹都淹死你!”瘦子一甩九节鞭,他话说不清楚,鞭子却用得灵活至极,欢喜宗众已将校场团团围住,见瘦子动了手,也都向他们冲来。以少敌多,眼瞧便是一场苦战,酆恩序眸光一寒,瞧钺一眼,他领会意思,寒潭出鞘,迎着那壮汉扑去,而自己则与秦南箫等人一起,只专心应对涌来的欢喜宗众。

      在场的数人,无一不是年少成名的武者,就是年迈的灵机道人、古岱与杜迟迟,年轻时也是威震一方的宗师,更勿提正值壮年的步时与温成筠,如是单打独斗,恐怕欢喜宗无人能走下这嵰城山校场,可坏就坏在各家心法不相容,单以虚危城与逸阳城论,酆恩序重泉一出,温成筠受他影响,剑意便要消退几分,酆恩序亦发现此事,立刻收敛,只以剑招应敌。

      这瞬间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其他人的眼睛,使他们看清,就算长辈尽数身死,酆恩序也仍将重泉练了出来,甚至能将温成筠制衡住。一时那唯余的些微对故人之子的惋惜又转成股复杂情绪。

      温成筠刚将一个欢喜宗众抹了脖子,一颗烟弹自他袖中滚下,霎时间青烟弥散,将整个校场笼罩其中,梁藜轻吸一口,察觉不对,呼道:“闭气!”

      校场在山之巅,此处寒风正盛,本该一吹即散的烟,却沉沉盖在这一方空地上。灵机道人击退身前人,将拂尘搭在肘弯,迅速掐指,道:“护我!”

      众人即刻向他聚去,将他围在当中,灵机道人招引风来,将沉沉雾霭吹散,逐渐稀薄的浓烟中,忽地蹿出一条极快极细的利器,由曲至直,飞速跃过梁藜与杜迟迟二人肩头,直刺向当中的灵机道人!

      杜迟迟与梁藜一老一少,一音一药,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九节鞭挑得极准,正从二人都不曾关照之处穿过,眼看鞭头的银锥便要刺到灵机道人,逐渐稀疏的烟雾中,一道身影忽地从台阶方向蹿出,袭向持鞭的瘦子,迫使他转移身子。这下九节鞭偏离轨迹,朝杜迟迟扫去,她扎住步子立琴一挡,便将这击挡了过去。旋即山顶狂风大作,彻底将烟雾吹散,梁藜看向校场中央,吃了一惊,失声道:“追星逐月……南星剑法?”

      只见一道灰色身影稳扎稳打与瘦子打起来,瘦子一面接招,一面震惊打量来人,问:“你、你又是从哪冒出的人?”

      秦南箫这才注意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惊讶道:“海棠?”

      场中步时半蹲在地,口中乌血不止,显然是中了毒,梁藜立刻赶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摸脉。步时脸上挂不住,想要将他推开,又呕出口血,梁藜看急了,忙劝道:“步前辈勿动!这毒凶险,需立刻拔除。”

      他抬头再望,发现那壮汉与跟随酆恩序上校场的黑衣面具人已然消失,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顿,仍先在掩护下将步时扶回众人之中。这时,石阶下脚步声渐起,急促向山上来,是温少庭领着人赶到。他们晚来一步,刚好避开忘生铃,立刻加入战局,迅速将欢喜宗众扫清。

      瘦子与海棠交手两招,知道这人只是懂得南星剑法,半点不带心法,大概并非剑派中人。见势不妙,也不恋战,即刻抽身而去,不及人拦他,直接从校场旁一跃而下。众人赶上前一看,下方正是万丈悬崖,又哪有瘦子身影,观他架势不像自绝,再加他们现身忽然,立刻想到此处该有条暗道,温成筠即刻要温少庭派出人马搜索寻找。安排了了,回首看那收剑走来的女子。
      她一出手便是正统的南星剑法,自然惊艳四座。温成筠听说她只是曾在南星剑派游学几年而已,爱才之心亦起,说姑娘若有机缘,必成大器。

      他说的是何种机缘,海棠尚不明白,各人却是都懂的。各家都有心法传承,那也是桩奇玄法门,非修习者不可得其妙,非刃非器,只是一种意气而已,如逸阳城之阳刚,虚危城之寒芒,常能使兵器现出特异的威能,若修行到极致,甚至可以摒除外物,近取诸身,以□□使出心法威力。

      法之道不在外物,只在心修,自家有门道,确然是极难突破的通天之径。但若有大机缘,顿悟也不过就是一刹那的事。
      秦南箫路上指点海棠颇多,但多是海棠向他请教,二人见招拆招,并未真刀真枪打过。秦南箫有些意外,问她:“南星剑法共有十二招一百四十四式,你下山时学成了几招?”

      自始至终,海棠就似不知自己断下的那截九节鞭有多要紧,也不知面前的人物究竟是何身份一般,言语不卑不亢,若有疑问,她便回答,若有赞扬,也受得十分坦荡。唯秦南箫这句话让她脸上现了罕见的羞憾神色,她说:“我天资不足,在山上四年,也就学成了八十一式而已。”

      秦南箫轻轻晃着折扇,暗叹自己看走了眼。想来也是,在他与酆恩序赶到之前,欢喜宗人早已对何伯和诚儿动手,他二人之所以能够活命撑到玉墟赶来,几乎全靠海棠出力。她的掩护,就连玉墟派出的武者都无法近身。秦南箫素来对女子多有绮想爱怜,竟然就不知不觉中将她看轻。

      温少庭安排好人手,也凑了过来,闻言微有惊诧:“无人曾告诉你,嵰城山上铸就供天下人演练学武的剑痕石,本就只有八十一块么?”

      海棠神色茫然,这事也并不紧要,温少庭只略微提过一句,又说:“我们上山之时,看到校场下一众人大多已失去神智,只知傻笑,呼之不应。”他转头看酆恩序,“好似只有虚危城来人不曾如何受影响。”

      步时已在梁藜治疗下缓了过来,他今日丢了大脸,索性破罐破摔,脸色阴沉,道:“你身边跟着的戴面具的随从,与使双锤的那人打作一团的那个,人去哪了?”

      “今日家姐灵前,本不欲与前辈争执。”酆恩序终于正眼看他,一双黑眸目带寒光,“与其盯住我的随从不放,不如论道那记鞭刺是如何在前辈看顾下使出来的。”

      “你!”步时脸上青红一阵,似是没想到酆恩序真会当众给他难堪,可确是他的疏漏,若非海棠出手,灵机道人恐怕将要受人重创。

      灵机道人轻咳一声,止了话头。如今校场上尽是欢喜宗众的尸身,这群人不知轻重,妄图来个请君入瓮,不曾想先把自己送上黄泉,逃掉的似乎就那跳崖的瘦子一人而已,他们的血几乎再将校场洗了一次。

      随后校场下中招的众武者被接连唤醒,灵机道人做完法事,要他们将棺椁一件件抬送剑坟,照旧预备安葬。

      如此一来二去,日头已近黄昏。覆土还未回填,残阳映照之下,一片萧瑟之景。

      忽然有一支仪仗的队伍从山上排下,手中擎着的黄旗金光闪闪。各家先前未曾得到消息,见了那一路排开的龙纹旗,心中皆是一惊。

      酆恩序略退半步,阴影中走出道身影,借着人群落到他身后。

      影六额上冒了冷汗,说:“来人直到了嵰州府,我们的人未曾发现。”

      对面仪仗摆开,酆恩序示意不必多言,与各家一同上前,去见仪仗夹道中走出的两人。

      领路的是个衣服朱紫,体型富态,须发花白的老人,他身侧跟着个清瘦男人,面如冠玉,背手同老人一同走上前。

      在这来人面前,众家主都要退后,只有酆恩序出面相迎,而对面的老人面有戚戚,似乎对南星剑派的惨状极为哀痛,见了酆恩序,脸上悲伤又重几分,竟要对他作揖,酆恩序伸手将他牢牢扶住,他才略收了神态,转而透露出些亲热恭谨,与灵机道人等一一问候之后,又转向身前的酆恩序。

      “酆城主节哀。”老宦官声音尖细,说,“太皇太后惊闻噩耗,心念成疾。圣上仁孝,特遣咱家来为郡主治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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