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凌小芊一下车就被震惊到了！

　　全蟹坊——餐厅标牌设计的古色古香，如水墨画一般低调内敛。当然，震惊到她的不仅是装潢设计，而是里面身着汉服翩翩起舞的舞者们，同时筝箫声响起，仿佛穿越到千百年前的京城，古韵悠长。

　　车子刚停，就有服务员上前开门，刘天致将其中一盒月饼交给服务员，又对凌小芊说：“背包先放车上吧。”凌小芊点点头，背包很沉，反正一会儿还要去晚会现场，带到餐厅也没有用。更重要的是，她那卡哇伊的帆布书包看起来很廉价，与这间餐厅完全不搭，她怕被人瞧不起，更怕给他丢脸。

　　他没有提前预约，包厢已经满了，他们随便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今天中秋，你请我吃月饼，我就请你吃螃蟹，”刘天致翻开菜单，“他家是专门做蟹的，之前在南方出差吃过一次，京北这家还没来过，”他抬头四处看看，“看装潢还不错，摆盘也精致，”挑挑眉，“一会儿试试味道！”

　　凌小芊低头看着菜单，每道菜都有个诗情画意的名字，而且都是她从未听过的做法，甚至连那些螃蟹的种类她都看不明白，更重要的是价格！三位数已经算便宜的了，那些稍微复杂一点的都要四位数！凌小芊感觉自己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不敢点也不敢吃，傻傻地坐在那儿。憋了半天，才说一句：“你之前吃过，你来点吧，我不挑食！”

　　刘天致抬眼看到她局促不安的样子，被菜单挡住的嘴角微微勾起，懒洋洋地回道：“好。”

　　人虽然多，但菜上得还算快，而且每上一道菜服务员都用温柔的嗓音介绍此菜的烹制方法以及摆盘寓意，高级餐厅就是服务周到，凌小芊不禁在心里感叹。

　　菜上齐了，但凌小芊却迟迟没有动筷。筷子很短，只有半截，她很奇怪。而且每道菜都异常精美，摆得就像一幅幅山水画，她不知道该夹哪里才不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土老帽。于是就扭头看向中央的舞台，假装被扮成簪花仕女的舞者吸引了全部心神，忘记了吃饭这件事。

　　刘天致一眼就看出了她伪装出来平静自然，泛着复杂笑意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穿透，好在凌小芊是个顶敬业的演员，没有发觉他射来的目光。

　　他盛了碗汤羹放到她面前，“凌小姐还在生我的气嘛？”

　　“谢谢，”凌小芊回过神来，用小勺慢慢舀着，厨师刀工了得，豆腐丝细如发，和蟹丝熬在一起，爽滑鲜香，回味无穷，“我没生气啊。”吃人家的嘴短，而且又在这种让她极易自卑的场所，她没心思再怪他迟到，只想着不要行差踏错惹出笑话就占用了全部心神。

　　刘天致笑了笑，挥挥手招来了服务员，又指了指那盘大红花蟹，服务员便十分有眼力见地拿着各式小钳子优雅地剥蟹。随着蟹壳被击碎，陈年花雕的酒香扑鼻而来，服务员收好工具，微笑致意后便功成身退，全程无一句话，绝不打扰顾客用餐交谈。

　　刘天致将短筷旁的包装袋撕开，拿出里面的一次性筷子头，轻轻一插，筷子就安装好了。他动作行云流水，凌小芊看得仔细，过了一会儿才学着他的样子组装上了自己的筷子。

　　他夹了片蟹肉，又沾了沾旁边的秘制料汁，“嗯，味道还行，”又别有用意地说，“替你试过毒了，请放心品尝！”

　　凌小芊有些尴尬，但不想一直跟着他的节奏，便将筷子伸向了那道最清淡的芙蓉蟹粉，尝过之后也学着他的样子说，“刘先生，这个也没毒哦！”

　　“哎呦，学得挺快的嘛！”刘天致吃了口她“试过毒”的芙蓉蟹粉，点点头，“蛋液和蟹粉融合得很好，”正经的点评到此结束，他身子微微前倾，“仔细闻闻，还有股芙蓉的香气！”

　　这道菜虽叫芙蓉蟹粉，但这个时节并无荷花，盘子上只是用各种料汁画出了芙蓉花瓣而已。凌小芊也微微前倾，凑过去仔细闻闻，“没有呀，是菊花香气吧！”她伸手指指桌上的菊花酒。

　　她刚想恢复正常体位，不料刘天致一把捉住她的手，迫使她保持前倾姿势，两人额头几乎相碰。他手掌的温度通过她的手腕传导到她全身，体温迅速上升，只听他吸了口气，低声说道：“是芙蓉花香呀，这眼前不就有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芙蓉嘛！”距离太近，他一张嘴，口齿间陈年花雕的酒香一并打在她脸上，明明没有喝酒却似乎有了醉意，她脸色微微发烫，心也砰砰直跳。

　　感知到他微微放松，凌小芊抓住时机迅速抽回手腕，坐直身子，眼睛四处乱看，就是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刘天致则从容许多，用胳膊搭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像看戏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小芊。

　　凌小芊清了清嗓子，拿过月饼礼盒拆开，让自己手上有事做。然而礼盒还没拆开，光线突然被挡住，一米八的人杵在那儿，阴影打在她身上。凌小芊停住手，抬头看了一眼，刘天致便俯身帮她把余下的“工作”完成，麻利地拆开了礼盒。他指指剔透如水晶的冰皮月饼，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这个最好看，我要吃这个！”

　　凌小芊无奈地笑着拿出月饼递给他，“可你都不知道它是什么馅呀！如果很难吃呢？”
　　刘天致没有接，而是弯下腰，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巧克力酱沾在嘴上，像缺了一撇的八字胡，凌小芊没来得及脸红，就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

　　刘天致也不尴尬，依旧笑着，舌头一翘，堪堪舔到八字胡的尖尖。他往前一拱，把凌小芊往里挤了挤，但座位不大，他贴着她坐了下了。虽然已是秋天，但两人也都只穿了一条稍厚些的单裤。隔着两层布，两条腿贴在一起，对方的体温也涌进自己心间。

　　“帮我擦掉！”他抿上嘴，又凑了过来。

　　他一边往前凑，凌小芊一边往后仰。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柔韧度，就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刘天致十分及时托住她的腰，然而他却并没有要将她扶起来的打算，力道控制的刚刚好，就这样维持这个暧昧且奇怪的姿势。

　　他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歪歪头，意思再明显不过，用这种方式“威胁”她！受了胁迫的凌小芊并不恼，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脸红发烫。她接过纸巾，仔细抹掉那八字胡，“这样总行了吧！”

　　刘天致满意地笑了笑，小臂一用力，她又稳稳坐在了椅子上。

　　“我帮你擦一次，你帮我擦一次，这样才公平嘛！”刘天致坐回自己的位置，一本正经地说道。

　　凌小芊心脏还在砰砰地过速跳动，赶紧拿了块月饼塞到嘴里，仿佛这样就能抚慰激烈跳动的心脏。
　　她低头鼓着腮帮子嚼着红豆沙月饼，虽然香甜可口，但她一心都在对面那个不紧不慢地舀汤羹的男人身上。虽然低着头，但余光从未离开他。直到一串熟悉的铃声响起——是吕珐。

　　凌小芊看着手机屏幕上吕珐的来电，有些局促不安，一时间不知接是不接。明明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但只要想到话梅汽水那次直白的好感表达，他暧昧，她也模模糊糊，总觉得自己是个渣女，对不起刘天致似的。

　　铃声一直在响，“接电话吧，没关系的。”刘天致看出她的窘迫，特意端起汤羹偏过身子，专心欣赏歌舞，给她留足了余地。

　　凌小芊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压低身子，小声接通了电话。

　　“没有，我在外面……不是，和朋友一起……吃了……我还有事，先挂了……谢谢，你也中秋快乐！”

　　凌小芊匆忙挂了电话，抬起头时正对上了刘天致炽热的眼神，她目光躲闪，有些心虚。

　　“就是一个朋友，中秋过节嘛，祝福电话而已！”凌小芊顶不住了，率先出声，解释方才的电话，但他射来的目光并未因此减弱，仍旧一副思索玩味的表情。“你不信吗？是真的啦，普通朋友而已！”她再次解释。

　　“凌小姐朋友真多呀，异性缘也很好吧！”他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揶揄道。

　　“我们也不是很熟啦，就是朋友的朋友，才认识不久！”凌小芊有些着急。

　　刘天致意味深长地笑笑，“凌老师这么着急解释，真是更让我吃醋了！”他作势吃了一口陈年花雕蒸红花蟹，“咦，这蟹肉怎么变酸了呀？酒香去哪儿了？”他嘴里说着吃醋，但面上依旧是从从容容的样子，吕珐这通电话并未让他真的产生危机感，反而将此当作无聊生活中的一点情趣。

　　凌小芊却将这醋意当了真。一遍遍向他解释，两人怎么相识、有什么共同朋友、一共见过几次面、见面时是否有其他朋友在场，就差把吕珐的工作家庭等户口信息也说了个尽，还好她考过编，知道什么叫个人隐私，尽管情绪起伏，也没有越过底线。

　　凌小芊吧啦吧啦说了一箩筐，口干舌燥，而对方则美滋滋吃着全蟹宴，丝毫没有因此影响心情，偶尔挑挑眉、点点头，淡然得让凌小芊觉得他还在为此耿耿于怀，爱答不理。

　　“你真生气了吗？”凌小芊最后又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刘天致这才抬起头，收敛了笑容，放下筷子，板板正正地说道：“嗯，挺生气的，所以你该怎么补偿我？”

　　凌小芊认真思考着，吃穿他都不缺，而且他能看上眼的东西她也负担不起，想起上次他为求原谅而买的那些东西，吃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外卖快递接连不断地上门，凌小芊有些愧疚，她没那么大的经济实力，只有亲手做的月饼能在能力范围内表达诚意，除此之外实在不知道如何“补偿”，便放下面子摊牌道：“你全身都是名牌，我送不起……”

　　听了这话，刘天致刚喝到嘴里的菊花茶差点喷出来，终于不是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姿态了，“你想什么呢！”他清清嗓子，笑容自然单纯许多，“我要的补偿又不是那些，我就那么肤浅嘛！”但想到自己之前刚用这些肤浅的俗物求得凌小芊的原谅，又觉得一时嘴快，这一句话把自己和她都拉进了庸俗的陷阱里，便赶紧岔开，“我想要的补偿肯定是你给得起的，不过具体是什么我还没想好，姑且先欠着吧！”

　　他语气轻快，最后那句还带点轻佻，总归是不生气了，这通不速来电总算可以揭过去了，凌小芊便也没深究，松了一口气，爽快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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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罢饭，两人穿好外套往外走，正当凌小芊感叹终于吃完了这顿提心吊胆的全蟹宴，终于可以去晚会现场轻松一点时，“麻烦事”又来了。

　　还没出大厅，就见“兰”字号包厢里走出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成功人士。人还未走近，声音就将刘天致拦了下来：“小刘总，好久不见呀！”

　　刘天致立刻换上身为晚辈的那种亲切又带着敬重的妥当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和他握手：“蒋总，真巧啊，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咱们真是有缘呀！”

　　“是呀！咱们得有大半年没见了吧！”蒋总也眉开眼笑，生意人做派十足，寒暄道，“这不今天中秋嘛，全家一起吃个团圆饭！”他看了看被刘天致挡在身后的凌小芊，“和女朋友来约会呀，这家餐厅氛围很棒的，很有眼光嘛！”

　　“女朋友”三个字打在凌小芊心口上，看刘天致的态度，这位蒋总一定是个大人物，凌小芊不敢胡乱回应，只乖乖站在他背后，但还是默默期待他如何回答。

　　“我这审美能提高也是受您的熏陶呀，明年的合同也早就准备好了，恳请蒋总再多多熏陶熏陶我呀！”刘天致三言两语就将棘手的问题拽到工作上。
　　蒋总拍了拍他肩膀，“今天过节，不聊工作哈！”又瞅了瞅凌小芊，“好好陪女朋友！”

　　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也没有立刻否认。就在凌小芊安慰自己他默许了“女朋友”三个字时，一盆冷水浇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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