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忱

　　Lore已经耽误了一整天的课，Mong想着左右两人已经说开，关系甚至比原来更亲密，离开校医院后便将人劝走回去上课，自己也回宿舍休息。

　　Mong躺在床上，想起分开前Lore依依不舍的样子，拉着自己嘱咐了许多，又说要随时联系不要担心她在上课，Mong只觉得嘴角都要笑僵，又回味着校医院里Lore对她说过的字字句句，害羞地在床上滚了又滚，上冲的情绪让她恨不得去操场跑个几圈冷静冷静。自觉状态很好，Mong打算只休息一天，明天便去上课。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事情只是没有闹大，不代表人群中没有暗流涌动的议论。那晚正值结课前的时间，酒吧现场人那么多，难免有些闲言碎语传出去。

　　再次上课的时候是整个年级的选修课，这样的大课全都安排在主教楼边的阶梯教室。Mong和Ray坐在一起，课间时候，嘈杂的人声中隐约能辨别出身后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哎，听说了吗，前些天晚上咱学院的女生在酒吧跟别人打起来了。"

　　"什么女生会去酒吧打架啊，咱学院还有这样的人呢？"

　　"谁知道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Ray一下就听得炸了毛，回过头瞪着眼睛找到凑在一起议论的人开口就怼："你们知道什么就瞎说，那是因为……"

　　"Ray！"Mong拽住他的胳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呦，怎么，你想英雄救美啊，看你这么激动，打架闹事的不会是Mong吧。"

　　"我……"Ray气不过，想再说些什么，无奈Mong拉他的手更加用力，皱着眉对他摇头，一口气上上下下，Ray只能强忍着将它咽下。不再理身后嘲笑的声音，回过身靠在椅子上生闷气。

　　想来想去实在气不过，Ray小声问Mong："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们，你是因为保护学姐才那样做的？"

　　低头抿唇，Mong沉默几秒才开口："我不想让他们知道那些人说了什么。"

　　"详细的可以不说啊，只告诉他们原因他们就不会这样黑白不分了。"

　　"八卦的人会忍得住不刨根问底吗？"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学姐完全拎出去，反正学姐不在这个校区，等过几天风波过去就好了。

　　Ray挠挠头，不得不承认Mong的说法是正确的，是他没有考虑周到，人对八卦的窥探心永无止境，但这些人真是闲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Ray在心里暗暗骂了八百句。

　　之后的几天过得都不太平，谣言像病毒一样传开，不论认不认识，是人都要评价两句的样子。隐隐约约的议论潜伏在耳边，Mong能感受到人群中偷偷投射过来的眼光和戛然而止的对话。仿佛自己的出场让气氛都凝固，让人如坐针毡般不适。

　　这样成为焦点的滋味实在难受，Mong突然很无助，无论他们说得是不是真的，站在舆论中心的感觉像在漩涡的中心，一圈一圈，不由分说地，要把她拉入无尽的黑暗与高压中。

　　忍受议论的同时，她越来越怕因为自己，会把Lore也牵连进舆论的漩涡。

　　白天还好，有Ray在她身边絮絮叨叨说些乱七八糟的事转移注意力，就算周围有苍蝇嗡嗡地飞，也可以暂时忽略。

　　可到了晚上一个人时，白天那些偶然间钻进耳朵、映进眼睛的异常，便会可恶地钻出来，惹得Mong心烦意乱。不安的感觉涌上来便很难消下去，她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不想刻意去在意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可它们却如同闪灵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受了伤的小狗在跌跌撞撞地修补断壁残垣，她很想堆砌一座厚厚的石屋把自己围起来，甚至没有心思顾忌外面的花花草草和蓝天，她只想胡乱的把自己封闭起来。可那四面而来的箭矢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孤独又无助的感觉令这刺痛来的更加明显，又更加麻木，一层层堆积，她就快承受不住。

　　-
　　老校区的教室里，课间人声嘈杂，Lore正认真地记着笔记。Adam试探着坐到她身边，小心地开口："你还好吗？"

　　Lore不知道他这句话从何说起，上次见他还是新校区的那晚，已经过去一周多，而且误会已经解决，她能有什么不好的？

　　"为什么这么问？"

　　Adam看她一脸没事的样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多事，纠结着要不要说下去的时候，Lore抬眸看他一眼。

　　"有事就说，支支吾吾的做什么。"说完继续低头整理笔记。

　　"我听说新校区有人议论那晚的事，担心你和Mong会受影响。"

　　"议论什么？你从哪儿听说的？"Lore动作一滞，放下手中的笔。

　　"新校区的朋友跟我讲的，老区这边倒是没听说。不过你别担心，不是闹到了学院里，只是同学们私下的议论，你知道的，打架这种话题总是焦点，而且这次还有女生，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怎么会……Lore一时间有些怔愣。最近和Mong每天都有聊天，怎么没听她提起过。这么大的事她不会不知道，更不会毫无影响，每次电话都被她掩饰得很好的原因，只能是她不想告诉她。

　　心下一阵担心，Lore合上笔记本，匆匆收了东西就要走，Adam看她的样子忍不住劝她："你干什么去？待会还有一节课，这件事也发酵了几天，你不用着急……"

　　"老师找我的话帮我请个假，谢谢。"Lore显然没听进去，抓起背包便跑掉了。

　　留下Adam独自坐在那里，想挽留她的手抬了抬悬在半空，最终放下，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

　　原本的好学生，现在怎么学会经常翘课了。

　　-
　　Lore赶来的时候，看见Mong把自己团成一团，像受了惊吓的刺猬一样，小小的，似乎这样就能抵抗伤害。亲眼看见她的脆弱比想象中更让人心疼一万倍，她跑过去坐在她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揽进臂弯，担心地俯下身去看她。

　　"Mong?"

　　没有回应，眼前的人把头埋得更低。Mong不知道Lore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但此刻她不能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Lore干脆跪下来，看着她埋在膝盖里的侧脸，鬓角的发丝有些潮湿，她知道她在哭。心疼的轻轻拖起她的脑袋，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还浸着泪，她好多想说的话顿在嘴边，突然觉得在此刻都失去了意义，她只是拖着她的脸颊，让她的视线与自己对视。

　　"别怕，我在。"

　　Mong的视线在泪水的阻挡下有些模糊，但她却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真诚和坚定。

　　抱住自己膝盖的双臂伸过去够她的脖子，头埋进她的颈肩，Lore跪直身体配合她的高度，让她抱着舒服一点。知道Lore没有怪她，反而还来安慰她，Mong心里更难受，一时间颤抖着哭得更凶，Lore却放下心来，她肯相信她，释放压抑的心情就好。

　　过了一会儿，感受到Mong平静下来，Lore稍稍退回些距离，手指拭去她的眼泪，又刮了刮她的鼻子，开口逗她："就算你是水做的，也禁不住这么哭啊。"

　　"我去给你倒杯水，等我一下。"

　　不想让她单独多待一秒，Lore冲去桌边倒了水又跑回来，透明的玻璃杯递到她嘴边，稍稍倾斜。

　　"来，喝一点。"

　　乖乖启唇抿了一口，Mong的声音因为哽咽还有些闷闷的："不用特意地照顾我，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对我小心翼翼。"

　　"怎么会。"Lore伸手将她脸侧凌乱的发丝掖到耳后，又贴近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她眼里带着无尽的温柔哄她，"你总是习惯照顾别人多一些，大家平常也很想照顾你的，反而是你，不要太敏感，嗯？"

　　"为什么没告诉我？"Lore满脸的担心，事情因她而起，Mong却站在前面独自帮她挡住了一切。

　　"没关系的，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这点小事我能接受。"Mong扯出微笑看她，握住她手指的掌心却悄悄攥紧，小心又贪婪地汲取力量。下意识的动作暴露了她的不安，Lore反握住她，轻抚着给她安慰。

　　“如果你担心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和导员主动说清楚，这样大家就不会误会你打架了。”

　　“不是”，Mong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Lore看出Mong有所顾虑，耐心开导她：“我知道你总想把好的一面展现给我，喜欢一个人也不总是必须保持积极的情绪，两个人相处，不是只要在开心时相处的舒服就可以。我会难过是因为我在意你，会生气也是因为在意你，反过来也一样，这很正常。没有一起经历过消极一面的话，我们永远走不进彼此的内心。”

　　"我和其他人没有这种状态的原因，是因为我不在乎他们，无所谓在深入的话题上聊不聊的来。但我在乎你，我想知道你内心在想什么，你开心我想和你一起笑，你难过我也想安静的陪着你，总之，我喜欢你，我想用心去靠近你，现在不要将你的这一面藏起来好吗？"

　　Lore一口气说了很多，Mong抿紧的唇终于松了松：“我是怕他们说你的话被更多人听到，我怕因为我的冲动，让那些恶心的话传出去。”

　　Mong越说越小声，最后低头不敢看她：“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你没有错。”

　　"没关系吗？发生这样的事。"Mong语气里带着歉意，仿佛这件事都是她的错，静下来的眼神再次慌张，不敢看她又低下头。

　　Lore蹲下来，仰头追上她的眼眸："我不在乎别人怎么乱说，不在乎该怎么澄清它，不在乎谣言会不会影响什么，甚至不在乎是不是真的。"

　　她顿了一下，牵起她的手，放在唇上轻吻着继续说道："我只在乎你，谁惹你不开心的话，我会发疯。"

　　前面几个字她说的无比温柔，到后面语气却陡然加重，一字一句撞进Mong的耳朵。Mong很少看见她严肃冷脸的样子，知道她是认真的。

　　"放心，我没……"

　　"不要说你没事。"Lore话语里带着不容反驳的责怪，脸上却是心疼，"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应该承受这些。你要不要去老校区和我待几天？"

　　Mong只抿嘴思考了两秒钟，就摇摇头："没关系。"

　　"暂时回避一段时间也好。"

　　"我从来都不后悔自己做的事，谁都不能侮辱你，所以我不怕。"

　　"可是……"Lore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她坦荡的目光又沉默了。她好像永远都拎得清应自己的态度，之前面对谣言可以强硬地回怼，现在同样可以用接受的心态正视别人的评论，只是不知道这坚持的背后，她用了多大的勇气。

　　但有什么，能比喜欢的人和自己同在更让人勇敢的呢？

　　"那这样的话，答应我不要再自己一个人偷偷难过好吗？"

　　Lore拍了拍她的肩膀，见Mong乖巧地点头才松了口气。

　　很多置身事外的人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根本不关心，外界只会评判结果，给出道德制高点上的高谈阔论，此刻Lore根本不关心别人会说什么，她只想确认Mong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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