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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伯2
气氛在这一刻,突然凝结成冰。又宛如未出口的话语,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笑容虚浮在何伯脸上,是假笑的面具。而观浠的视线没有一丝偏移,誓要戳破覆盖在真实之上的假面。
时间停滞一瞬,直到一股难言的悲伤在观浠心中蔓延——他露出这个表情,甚至连演都不演。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何伯揉了揉眉心,看着观浠暗自神伤,有些好笑地说,“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能这么问,肯定是听到什么消息了,我们就跳过那些无意义的试探,说吧。”
观浠有一瞬卡壳:“何伯,你告诉我,你是你吗?”
她泛着微光的凤眼,映出何伯用于掩饰真实表情的假笑。
对面人说得很平静:“我当然是我,如假包换。”
“那就好。”观浠有些懈力地低下头。
她不担心对方说谎,因为从进门开始,她的审视一直没有从何伯身上移开。她不相信只是披上人皮的智械,能将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一五一十复刻,若真能,那么云界人类全被智械取代,只是时间问题,她担心也没用。
对面的何伯敛去笑容,绅士地将桌上的热茶向观浠的方向推了推,安抚道:“喝点茶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桌面传来轻微晃动,何伯起身。
观浠目送何伯离开,心里嘲笑这场对话简陋,但好歹是得到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一直卡在嗓子眼的担忧,终于消失,她长舒一口气。
可不知是不是直觉在提醒她,观浠把手放在胸口,心脏依然躁动着。
奇怪?何伯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拿什么东西需要花这么久时间?
观浠望向何伯离开的方向,不适感愈发强烈。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于是站起身,疑惑地走向门口。
手指在触碰到门沿的一刹那,大门处传来古怪的敲门声。
观浠闻声看去,咚咚咚,声音起伏规律,像刻意数着秒在敲门。或者,换一种说法,敲门人一点也不急躁,听着像是老朋友来串门。
咚咚咚——
在观浠停顿的几秒中,敲门声没停,对方耐心十足,仿佛只是为了敲门而敲门,屋内人开不开门,其实无所谓。
又过了一会儿,敲门声还是维持着不变的节奏,正常人可不会这样敲门。
这下观浠心里不平静了,一种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猜测蹦入她的脑海——对方不是有耐心,而是在克制着什么,不想惊扰屋中人。
声音挑着观浠心弦,她下意识看向窗外,流萤就在外面,要是出了状况,流萤一定会想办法通知自己。
可现在,她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欸,怎么不坐着休息?”何伯从阴影处走出来。
突然闯进来的动静,让观浠肩膀一抖。她猛地回头,何伯正背着手,一副关心她的姿态。
因为走廊墙壁高处有一个窗口,从窗口渗入的日光,正好照在何伯所站的位置。光线与阴影交错,宛如一张网罩在他脸上,诞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诡异感。
观浠不答,而何伯像是才听到敲门声,面带疑惑朝大门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拜访?”
还未等何伯拧开门把手,观浠快步退回客厅,朝最近的窗户赶去。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人影,挂在窗边,盖住窗口。原本亮堂的客厅,瞬间暗下。
这一吓,让观浠差点尖叫,幸好她反应快,迅速捂住嘴巴。
观浠的胸膛剧烈起伏,视线徐徐上移。这是一个她熟悉的身形,强壮有力、身披火焰镶嵌的铠甲,代表着对人类的杀戮。
他的一只手上举,显然是以这只手承载全身重量,但他表现出的效果,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越是轻盈,越是让人畏惧他隐藏不了的强大力量。
观浠用颤抖的嘴唇,说出了那个名字——萨姆。
这个萨姆,与观浠之前见到的样子有细微的变化。
他面庞上代表眼睛的部分,正在进行一场诡异的争夺。青色的区域被分成两半,一半亮度较高,鲜艳的颜色向旁边渗透,试图覆盖另一边。而另一边与之相反,色调灰暗,像星星一样闪烁微光。
这是一强一弱的对抗,战场便是萨姆的机械眼。令人意外的是,明显弱的一方始终占领一半区域,无论它的光亮多么黯淡,它所占领的区域,寸土不让。
突然,萨姆的脖子,像是被电击一般,抽搐着往后仰。随重力下垂的机械手,慢慢抬起,缓缓伸向观浠。
这是某种“邀请”?
观浠不知该作何反应,眼前的萨姆太古怪,而流萤又不知所踪。
在观浠看不见的大门处,何伯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群会议府守卫,领头守卫朝何伯轻轻点头,摊出一只手。
这不是握手的姿势,守卫的领头人在向何伯要出一样东西。
何伯从下往上打量了一遍眼前人,爽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体的东西,灰色的,会反射太阳的光。
东西落入领头守卫手中,他小心翼翼捧着这个东西,紧接着,由另一个守卫带走了它。瞧守卫的表情,像是要把它带离冲突中心,确保安全。
何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个东西以后要多少有多少,归根到底只是一种通讯工具,不必视若珍宝。”
领头守卫没接下这个话茬,而是问:“观浠女士还在里面吗?”
“在的,我已经在手机里面通知了首长。”何伯瞥了一眼客厅的方向,嘱咐道,“你们请人的时候轻柔点,别把我的屋子弄乱了。”
说罢,何伯让出门口。守卫们有条不紊包围门口,还派出一队人前去守住窗户,争取不让一只蚊子逃出这栋房子。
领头守卫将配枪递给身边的队友,只身一人进入房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观浠耳膜上。
眼下的情形,逼着观浠做出选择。是站着不动,等待守卫将自己送回去关起来,还是伸出手,接受萨姆的“邀请”?
看样子,前者是更妥当的选择,反正观刻又不能真的把自己妹妹怎么样,大不了之后流萤再和她逃一次狱。
观浠眯起眸子,浅浅后退几步,用行动告诉萨姆她的选择。
脚步声越来越近,观浠垂下眼眸,安然等待抓她的人。
这时,萨姆艰难出声,确实是十分艰难,他的声音时不时被电流的咔兹声打断,原本清亮的音色,变得有些失真。
观浠竖起耳朵,听到萨姆模糊的声音说:“观浠……是我……”
什么!
萨姆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出现了两种声音。它们既交织在一起,又带有浓浓的排斥感,共同组合成一句话:“是我,流萤。”
一股战栗感攀上观浠脊梁,她一脸震惊,眼前的智械竟说自己是流萤,人类和智械怎么会融合在一起!
观浠脑袋有一瞬空白,然后众多思绪划过脑海,她记起来了,流萤曾说过,萨姆可以带着她跨越星海。
这不就是飞船吗,人在飞船里,也不是不得了的事情。
想通这点,观浠镇定下来,壮着胆子走近萨姆。萨姆的机械眼处,还在进行激烈的争夺战,反常理的是,黯淡的一边竟向明亮的一边推进了一些。
此时,流萤的声音几乎覆盖萨姆的电子音,她说:“让我带你离开。”
只在一秒之内,观浠做出了选择。
她的双手握住萨姆的机械手臂,坚硬的触感与设想中的一样,但接近滚烫的温度,还是让她心里一惊。
萨姆同其他冷冰冰的智械不同,火焰似乎是他外表的装饰,成了他的特征之一。
好在,藏在萨姆盔甲缝隙间的火焰,仿佛有生命般,避开观浠的皮肤,除了有些许灼热感,别无大碍。
萨姆的机械手回握住观浠的手,刹那间,观浠整个人被提起,坐在了萨姆手臂上。
还未等观浠回过神,翻滚的火焰汇聚在萨姆背部,形成一对火焰双翅。
萨姆,或许此时称他为流萤更为贴切,她一跃而起,离开窗沿。带起的热浪,在四周散开,搅动观浠发丝。
观浠虚虚睁开眼,刚好见到全都瞪大眼睛的守卫,他们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她这是被流萤带飞了?
头一次飞翔的感觉,让观浠既激动又紧张。她双手死死扒着萨姆的肩甲,生怕掉下去,粉身碎骨。
在高空之中,观浠的心跳,跳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她轻轻歪头,发现萨姆机械眼的一大半区域,被黯淡的一半占领,眼部因此变成灰青色的色调。
怦怦的心跳,无端让观浠脑中蹦出这样一个想法,流萤外表看起来是柔弱的,但配上她驾驶的机甲,真的是既威武又飒气。
一种别样的喜爱涌上心尖,随着迎面的风,去往远方。
她温声问流萤:“我们要去哪?”
流萤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与萨姆的机械男音交缠:“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话音刚落,飞行途中的萨姆突然颠簸了一下。
嗞——
电流的噪音从萨姆的头部传出,与呼啸的风声绞紧观浠的心脏。
观浠惊呼出声:“流萤!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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