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连月壁
菩提子刚坐下,沙哑的声音响起。
“丹陵君还未出关吗?”
“未曾。”菩提子笑着道,“不知前辈召集我们有何要事?”
连月壁拿出一卷轴,在空中变大,缓缓展开。
赫然是三洲地图。
“这是当年除魔之战后,我根据当时碎片飞走的方向记下的大概方位,如今再根据弟子们回禀的信息,确定了其中三块的位置。”
三个红圈,分别画在浮云洲的柳生镇、奉县,以及阆风洲的燕平镇。
“说来奇怪,那个萧善玉都在这三个地点经过,而柳生镇和奉县我已派人查看,碎片不见了,只剩下燕平镇。”
连月壁的声音像七旬老人,沙哑,苍老,却无人敢轻视,在场每一个人都认真听她说着。
“如今萧善玉也在燕平镇,这是一个好机会。既然确定了弑魔剑碎片的具体方位,各位派出去查探的人手可以收回,全力攻向燕平镇,但在拿到燕平镇弑魔剑碎片之前,还是切莫打草惊蛇,听说那萧善玉还有个帮手。”
其余人点点头,“自然,自然。”
菩提子假意商讨,一个时辰后,众人散去。
大殿上方镶嵌着夜明珠还有切割精细的玛瑙玉石,光滑平展的地面像一块毫无波澜的水面。
“前辈。”
菩提子喊住落在最后的人。
她转身,面具上青色凶狠的獠牙显得有些恐怖。
“还有事?”
菩提子沉吟片刻,“前辈,这次行动您预留了多少时日?”
“七日。”
似乎预料到他的下一个问题,连月壁接着道:“今日我的人已经抵达燕平镇,另在镇外布下结界以及法阵。”
“若七日后还没找到那块弑魔剑碎片,我将发动法阵,诛杀萧善玉。”
“可那是魔种....”
“自然除不掉魔种,我只是暂时杀死它的宿主,再以特制的囚笼将它关起来。”她似乎意有所指,“若再拖延,难保魔种不会与萧善玉融合的更深刻。”
菩提子想说的话被暗暗堵了回去,心里正在思索。
“赵琉清飞升有百年之久了吧?”
菩提子脸色一变。
不为别的,只因太玄真人的俗名,就叫赵琉清。
他赶紧切断玉简的联系。
“是的。”
“你们也都长这么大了。”连月壁遥望着虚空,“赵琉清性格执拗,说黑是黑,说白是白,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不到生死关头是不会放手的。”
连月壁像是无所觉:“当年我就劝过他,那女子与他有孽缘,不会善终,可惜.....他没有听。”
“好在最后关头,他迷途知返,成功飞升。”
她像是随口一提,说完就走。
菩提子的脸上含着一丝震惊和恐惧。
他从光滑的地面俯视着自己,眼底闪烁着纠结和不忍,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
萧善玉去了城隍庙那家汤圆铺子。
夏季参天碧绿的大树变得暗黄凋零,落叶纷纷,人们也不像之前那样凑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说这话,而是各自待在一边,发着呆。
她原本在排队,余光瞄到那些烧香求符的人,犹豫了下,便也走了过去。
人很多,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整理了衣袖,洗了手,恭恭敬敬捻着三炷香,随着人潮来到那威严的城隍塑像下。
轮到她时,她闭着眼低声祷告,接着投掷持筊杯。
“啪嗒。”
结果是双反面。
她不信邪,还想投掷,却被看守的小道士阻止,说人太多了,一天只能求一次,今日不行,就明日再来。
萧善玉只好离开,她回去买汤圆,结果被告知,生意太好,人家卖完了。
她又去另一架糕点铺子买桂花糕,结果人家也卖完了。
她不信邪,跑去茶馆,发现人家因为昨天死了人被查封了,根本开不了张!
一转身,又差点撞上连城等人的队伍。
她躲在柱子后面,发现他们带了几个镇上经常捞鱼的渔民,分队乘船走了,那些人当中,好像有周亭?
但是隔得太远了,没看清。
旁边聚集的人讨论起来,“终于有人来了!”
“可不是吗?这都担惊受怕多少天了?”
另有一人不服气,“嘁,瞧你们这样,不就是个小妖小怪?有什么好怕的?”
“你就吹吧!去了只怕会尿裤子。”另一人鄙视道。
“我可是学了金钟罩铁布衫的!刀枪不入的男子汉,岂会贪生怕死尿裤子!”那大汉喝道。
“好了,你们就别吵了,何七你也是,妖怪和人能比吗?你当现在躺在医馆的那些人是吃白饭的啊?敢上那危险地方讨生活的哪个没有三两招,少说几句吧!”
“哼!说得好像谁没有杀过妖似得!”何七不满道。
“何七,这事儿你都说了好多年了,咱俩连个妖的尸体都没看见,净搁这儿吹!”
“别吵了,都是邻居少说两句吧!”
何七嘟囔了几句,啐了两口痰在地上,大摇大摆走了。
萧善玉听完就到处找有没有其他家卖汤圆的,结果要不是都卖完了要不是没出摊,她只好另辟蹊径,买了碗红豆汤回去。
“姜陵?”
屋内空无一人。
她把红豆汤放在桌上,又去自己房间,去厨房找,还是没人。
甚至连水井都看了,连根头发丝都没找着。
萧善玉在院子里等了很久,久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透过门缝,几个渔民抬着满身血的周亭匆匆走过。
郑天溪阴沉的脸在人群末尾若隐若现。
人声远去,萧善玉犹豫了一会,纵身翻上墙头,悄无声息地摸到周家屋檐。
底下乱作一团。
周绣扑在周亭身上嚎啕大哭,周母踉跄着从屋里冲出来:“我的儿怎么了?”
“捕鱼遇上了妖怪,”一个渔民擦着汗,“多亏这几位道长出手相救.....”
“道长!”周母抓住他的袖子,“我儿性命....”
郑天溪似乎没什么精神,直到同行弟子推了他一把,他才勉强开口:“死不了。”
他抽回袖子,有些心不在焉:“我师妹已为他疗过伤,很快便醒。”
周家母女千恩万谢,又请人帮忙把周亭抬回了屋里。周绣按照周母要求拿了礼出来送客,但是郑天溪等人不要。
临走前,郑天溪忽然看向角落里的大黄。
“这狗你们家的?”
周绣道:“对,道长有什——”
刀光一闪。
萧善玉呼吸一滞。
大黄甚至没来得及呜咽,就被斩成两截。
血泊中,它的胸腔还在微弱起伏,但很快,那双浑浊的眼睛便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白。
郑天溪收刀入鞘,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转身就走。
“这..这狗染了阴气....”留下的弟子尴尬地解释,“师兄是在帮你们除害....”
“阴气?”
周绣呆呆看着大黄的尸体。
“狗最容易沾染不干净的东西,尸体你烧了便是。”
弟子匆匆说完,快步追上郑天溪,压低声音道:“大师兄,您心里有气也不能拿人家的狗撒啊....”
郑天溪板着个脸,脚步一顿,捂住腰部闷哼一声。
“大师兄!可是伤势又发作了?”
他撑着墙缓了缓,摇头示意无碍。
那弟子愤愤不平:“都怪那个萧善玉!若不是她,您早就和少主.....”
“住口!”郑天溪厉声喝止,“师妹已经有了婚约,再让我听见这种话,门规处置!”
弟子立刻噤声。
郑天溪神色黯淡下来,轻声道:“都是我一厢情愿....和师妹无关.....”
周家门口,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去,生怕沾染‘阴气’。周绣红着眼睛找来麻袋,正要收拾大黄的尸体。
“绣绣!别碰那晦气的东西!”周母一把拉住她。
“可...可这是哥的狗....”
“早前就说不要让他养,偏要养!后来出毛病扔了就扔了,还要专门捡回来!现在好了,自己遭殃出事了吧!”
周母骂着,却不停擦着泪,“你别管它!先把你哥照顾好,过会一把火给烧干净!”
周绣委屈地放下袋子,被母亲拽着去洗手。
-
山坡上大风滚滚,天边乌云厚沉沉一片,月光被掩了半边,月色蒙蒙。
要下雨了。
寻了个平缓宽敞的位置,萧善玉用剑挖出一个坑,将装着大黄尸身的麻袋放了进去。
她用手重重砸了几下泥土,砸紧实后,泄气般地坐在土包旁边。这个朝向,正对着每天升起的太阳。
空气似乎泛起了湿润的雾。
朦胧的月光洒在身上,起身时,她的影子在月下拉长,很模糊。
萧善玉沿着山坡的小径往回走。
忽然,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朝旁边看去。
挨着山坡那边,是一片树林。
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情不自禁往里走。
树林和草地接壤的地方,湿软滑腻,泛黄的落叶在脚底堆积,腐烂成深褐色,印出一串脚印跌跌撞撞的痕迹。
胸腔里那颗心脏不知怎么重重一跳。
萧善玉握紧剑柄,与黑漆漆的林中深渊对视,竟然有些胆怯。
片刻,她用力甩了甩脑袋。
一鼓作气大步迈进去。
树林里很安静,也很冷,潮湿的水珠像密集的毯子,兜头盖下,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房屋的轮廓。
是一座猎户暂居的木屋。
隔着一段距离,萧善玉停了下来,试图放轻呼吸。
树林里很安静,穿林风卷着发丝流过眼睑,她不安地眨了眨眼睛,心里唾弃自己。
萧善玉,你在害怕什么?你还是以前的你吗?扭扭捏捏犹犹豫豫像什么样子!
她三两步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