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er也想好好生活

　　压抑的联邦社会，主要依靠的是一层层不可跨越的楼层。

　　缪原，或者说弗德。
　　太久了，他都已经快忘记自己原来的名字了。

　　他的父亲虽然只是出生在中下楼层，但是一直不卑不亢。

　　“弗德，你要明白，你以后会遇到各种评判，各种标准。但是，不管怎样，人都是平等的。”

　　年幼的弗德抬头看着英俊伟岸的爸爸，深以为然。
　　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像爸爸一样，为联邦人民的幸福与安康而努力奋斗。

　　他看着家里爸爸穿着联邦军装的照片，笔挺服帖的制/服，上面还有奖章。
　　他看不懂奖章的意义，但是听说那只有立过功的军人，才能有资格佩戴。

　　家里只有他和妈妈，爸爸一直像灯塔一样。
　　有些遥远，但是是温暖的。

　　不过妈妈好像脾气越来越差。

　　“弗德，你妈妈一个omega，常年自己带着孩子，就是容易情绪不稳定。”
　　“是啊，疯女人疯女人，说的就是omega。”
　　“我妈也说常年见不到丈夫的女人，容易疯。”

　　当然，结果肯定是这些人被弗德打了。
　　但妈妈好像并没有领他的好意。
　　反而更像疯子了，在学校里拼命和那些人的家长道歉，还逼自己道歉。
　　回家之后，他耳边炸起一串瓶瓶罐罐碎裂的声音。

　　是了，妈妈又摔东西。

　　大学毕业的时候，回家路好像和平时一样。
　　但是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会有事发生。
　　回到家的时候，明明和平时一样的陈设。寂静像水一样，把整个屋子都浸没了。

　　他悄悄地走进屋里，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把头埋进胳膊里的妈妈。
　　妈妈抬头的时候，脸上被袖子衣服压出印，眼睛红红的。

　　晚上的营养液仿佛变质了，味道也怪怪的。

　　“联邦那边来了消息和慰问金。”

　　弗德手微微颤抖。
　　这句话他在脑海里演练了十几年，希望不断地锻炼，能让自己在真的听到时，不那么慌乱。

　　“你爸爸走了。第九城的任务，你爸爸违背军令，被处决了。但是联邦考虑到你父亲这么多年……”
　　他妈妈嗓子越来越哑，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

　　“这么多年的辛苦，还是给了慰问金，还能帮你介绍工作。”

　　他无意中接触到了缪原。
　　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楼层，目之所及最高楼层。

　　“弗德，”说话的是弗德的入行领路人。“你是个本科生，按理说，我们这个机构肯定不会收你。”
　　弗德被介绍进入的是八城军队科研所。
　　“你父亲，虽然最后是被处决，但是他之前的事迹，我们都记着。”

　　弗德的介绍人领着参观实验室及办公室。
　　“咱们现在的老大，之前是第九城的，据说是你爸爸那个任务保护的人。是斯尔曼家族的缪原。”

　　“不过也挺惨的，据说撤出来的人，死的死，异变的异变，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介绍人小声说着，脸上不免有些遗憾和同情。

　　弗德没有放在心上。
　　同情是人类最擅长的事情之一。毕竟同情可以让一个人兼顾优越感与善良。

　　“将军？异变种所的专家来了。”联邦军进门报告，缪原从梦中醒来。
　　又梦到过去了。

　　缪原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

　　自从路小葵死后，自己身体越来越容易有局部且位置不定的精神力波动。

　　异变种所已经着手研究了。
　　他看着手里的报告以及前面汇报的异变种所专家，内心的狂躁冲动越来越强。

　　最近身体里的不良精神力变化已经超出了人类对异变种的认知，到目前为止。
　　缪原头疼的闭了闭眼，转了一下脖子，前面的所谓专家絮叨着一堆什么“明显的关系”，或者“没有统计学差异”。

　　烦躁越来越强。
　　“你简单地汇报，不要说那么多细节。”

　　“将军，按照我们目前的结果，您当前的状态有可能是内部精神力的不良发展，不排除S级异变种都有这种困扰。”

　　缪原烦躁的把手里的超薄终端扔在桌子上。
　　“不要说废话，我是让你们研究怎么解决。”

　　知识和权威带给专家的傲慢，最终抵不过对将军发怒的恐惧。汇报的专家小心翼翼地走到缪原桌前：“将军，我们没有弄明白原因的话，很难去找到一个安全有效的解决方式。”
　　专家微微倾身看着将军，等待着审判。

　　缪原仅存的一点理智，让他挥手把专家打发走。

　　如果路小葵或者她父母还在就好了。
　　至少可以先让专家去研究他们，不管是试药还是怎样。
　　但是人都死了一年多了，已经没有研究价值了。

　　“砰——”
　　办公室外面守卫的联邦军眼神抖了一下。
　　将军最近情绪越来越不稳了。
　　这个月已经报废27张桌子了。

　　过了很久，办公室里的人打开门。
　　至少看起来，将军还是理智的。

　　“去古德将军住所。”

　　军用车停在了雄伟的庄园门口，周围是新合军守卫。

　　缪原与联邦高层谈判后，异变种军和联邦军改编组合成新合军。
　　目前有两个将军，缪原和安瑟克。

　　穿过装饰着木板雕花的走廊，缪原来到了古德将军的卧室。
　　准确的说，病房。

　　病房里除了生命支持及治疗器械，最重要的，则是瞬间灭杀仪器。
　　在双方交战的战役里，古德精神力污染的比较严重。
　　据说还被暗算了。
　　正好没过多久，废除净化师的新政推行，古德没了最后一线生机。

　　不过没落的贵族比马大，更何况安瑟克还是新合军的将军。

　　看着病床上哪个皮包骨头的老人，缪原仿佛看见了未来的自己。

　　不过好歹古德享受了那么多年的特权，这把年纪才走，也算是比自己幸运多了。
　　但现在还不是认输的时候。
　　他不信自己身体救不了了。

　　“缪原啊，你来了。”声音仿佛砂纸相磨。
　　“你也受苦了，这么多年，就剩你自己了。”
　　“你的那些异变种军，不怪你。毕竟当前我们联邦军资金吃紧，你们家上交的财富，才让我们走到了今天。”

　　“古德，面具戴久了，你脱不下来了是吧。”这些煽情的话，从古德嘴里说出来，真让人恶心。

　　“你和柳陌的那些勾当，现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你的侄子安瑟克只不过看你可怜，或者说，怕你丢了他的人，勉强把你供在这里。”缪原好心地把真相细细道来。

　　病床上的老人肢体开始乱动，仿佛发泄自己的怒气。胸口剧烈起伏，节律不规则，仿佛呼吸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

　　“我想看看你的命还值几个钱。正好让你把欠我的还给我。”
　　缪原说完打开终端，拨通了安瑟克的视频。

　　…………

　　中心城军队基地。

　　“将军，第5个净化师已经处理了。”

　　缪原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上的精神力越来越像脱缰野马。

　　旁边的联邦军看着床上面色苍白，表情痛苦的将军，有些不忍。

　　但是这已经是犯法了。
　　新政推行，禁止净化师净化。
　　今天见了将军的秘辛，按照将军的风格，自己可能大概会以死报国了。

　　缪原暴躁地再次拨通安瑟克的通话：“安瑟克将军，你找的这些净化师一点都不靠谱。”

　　安瑟克那边的声音甚是敷衍：“我能给你找来这些已经是极限了，一共就这十个，再没有了。”然后通讯直接挂断。

　　缪原用仅剩的力气将终端扔在了角落。

　　很快，第六个净化师也不行了。

　　九城某个普通住宅，烟火气十足，电视机里的声音外放，客桌上摆着水果和早饭。

　　“奇奇，你周六周天就知道睡懒觉，起来出去活动活动多好。”
　　青年omega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穿着睡衣从卧室里出来，中老年omega跟在后面碎碎念。

　　“妈妈现在也不催你结婚，但是咱们九城现在建的也挺好，也能吃上普通的饭菜了。”

　　“奥对了，你爸今早还去买了大樱桃。”奇奇妈妈指了指客桌上那些红的晶莹剔透，甚是诱人大圆珠子。

　　青年omega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醒来，坐下来开始喝牛奶。

　　奇奇妈妈发现怎么说都没有用，心情也没受影响。
　　反正这么多年，说啥都没用，至少说了自己心里舒服，也就行了。

　　调整好心态，继续坐下来看电视。

　　“今晨5:35，旧贵族，前将军，古德于家中逝世，享年52岁。”
　　“古德将军曾参与过第九城、第六城的治安维护行动。”

　　自从异变种被允许进入人类生活后，之前的异变种清剿战都更名为治安维护行动。

　　新闻播报仍在继续。

　　“哎哟，终于他走了。莉苔应该会想要庆祝一下。”奇奇妈妈拿起终端开始给莉苔通话。
　　“莉苔，你看新闻了吗？奥对，至少是个国丧，但是咱们能私下庆祝。”

　　“那个垃圾终于被天收走了。”

　　“你别哭，哎，这是好事情嘛。”

　　中年女性音调放柔：“那些年他自作多情，逼迫你，至少他现在受了报应。”

　　“咱们今晚就约，我让奇奇爸爸准备肉串，咱们烧烤。”

　　晚上，中老年alpha拎了好多东西开门，边换鞋边大声嚷嚷：“我买了好多好吃的。”

　　“奇奇爸爸回来了？我带了酒。”莉苔站起来，有着喜悦和哽咽。

　　alpha眼神瞥到了酒，愣住了：“这酒，是我们当年？”

　　当年还没有异变种时，四个人即将毕业，一起琢磨着酿酒。

　　三位生死之交沉默着看着那瓶酒。

　　“我们都老了。”奇奇妈妈叹息。

　　沉默中突兀想起了开门声。

　　“莉苔阿姨来了？我们要吃烤肉了吗？你们站这里干嘛呢？”青年omega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三位长辈站在客厅沉默，很怪异。

　　这一打岔，悲伤的气氛烟消云散。

　　四个人开始忙里忙外，准备晚上的美食。

　　电视新闻仍然在播报。
　　“今日下午14:36，缪原将军于家中身亡。”
　　“据调查，缪原将军偷偷使用净化师至9名净化师身亡。”
　　“触犯联邦新法第135条。”
　　“安瑟克将军将亲自着手调查缪原事件。”
　　“安瑟克将军将于明日慰问9名净化家属，并给予巨额慰问金。”

　　中心城军事基地。
　　“将军，经过尸检和异变种所鉴定，缪原死因可能与一缕精神力有关。目前被保留在异变种所，保存的生物安全等级已是最高。”
　　联邦军站在安瑟克桌前汇报。

　　“之前缪原的那些异变种专家——”安瑟克没有抬头，一直看着终端。

　　“将军，都处理好了。”

　　“处理干净一点，虽然是咱们查，但是也得谨慎。”安瑟克抬眼看了一下联邦军。

　　联邦军领会，点了点头。

　　“对了将军，异变种所的专家说，那缕精神力和之前引起连齐尸块聚集的精神力，几乎是完全吻合。”

　　这回安瑟克动作停住了，视线望向窗外。

　　“还有，将军，连齐上校的最后一步治疗已完成，刚刚消息传来说上校醒过来了。各项测试都显示正常。只不过，醒来后，已经探查不到那缕引起聚合的精神力了。”
　　桌子后面的将军没有应声。

　　安瑟克仍然看着窗外，但没有多久，继续办公：“那三十年的抑制剂处理了吗？”

　　“已经制成粉末，与路小葵专家的骨灰放在一起了。”

　　联邦军离开办公室时，隐约中听到了将军的叹气声。
　　他摇摇头，应该是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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