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上的窝边草

　　原野说的不来，结果宋优优还是在观众席位上看到了他，人多，他慢慢等在过道处，侧对着宋优优，他一般不喜欢东张西望，宋优优以为原野不会发现她就在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
　　在来之前宋优优以为人会稀少无比的，因为毕竟只是校内选拔，还是初赛，没料到今天来的这么多，人都拥堵在过道上，宋优优即使离原野那么近，可还是过不去，那层层人墙坚固的让人顿时没有了穿过的勇气。
　　于是等原野终于走到一排座位里，宋优优瞄准了他，走到他背后的那一排，他背后的那个座坐下，杨雨是一会要上台的，在表演席那边，和合唱的那些人在一起，还有老师，宋优优这几天知道了那个老师叫于婉，她是x大毕业的，说起来和魏保林还是校友，和魏驰妈也是校友，只是人家魏驰妈是硕士毕业，她只是个大学生。
　　可她年轻漂亮。
　　今天她穿着鹅黄色的线织连衣长裙，灰褐色的披肩，好看的不像话，在一众女学生中间真是气质卓然。
　　宋优优又看了几眼，然后扭过头，专心看着原野的后脑勺，他头发短短的，宋优优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挠了两下，原野头动了动，然后转过来，宋优优冲他笑的很开心。
　　原野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柔和表情，他脸上的郁色还没有彻底消散下去，看到她也没什么高兴的表现，面无表情的转回去了。
　　宋优优有点挂不住了，她分明看清刚才原野的眼神还是那么凛冽，像刀子一样，她从来没见过。

　　宋优优心里有点失落，委屈，不可置信，并且因为意识到自己会产生这种情绪，有点恐慌，或者是害怕。
　　她再看着那个后脑勺，冷冰冰的，不可爱了，让她有点不敢再动。

　　因为是初赛，每个节目只允许播出三分钟，因为评委老师都很忙，宋优优格外注意了一下于婉，有老师参与的节目很少，但基本上都会过初审，哪怕只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平心而论，宋优优觉得合唱并不出色，或者说这个形式太俗套，而已短短不到一个月根本无法把这一大帮人训练的非常整齐划一，还不如不要合唱。
　　不过宋优优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未说出来，后来节目快结束时，宋优优去了趟评委席，最旁边坐着的是几个学生会的成员，她看到有张乐臻，想过去问问，那个合唱进了没有。
　　张乐臻的回答是:“肯定要进的，不给人家进，人家到时候还有法子进决赛，评委就无辜的得罪人家了。”
　　宋优优:“啊？”
　　张乐臻看她一眼:“你不知道于婉的情况？”
　　宋优优:“她什么情况？”
　　张乐臻:“她和年纪主任魏大狗的关系啊……”
　　他突然闭了嘴，宋优优觉得奇怪，往后面一看——
　　魏保林。

　　他似乎没听到刚才的对话，皱着眉头说:“宋优优，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快下去。”
　　宋优优赶紧下去了，也无心再看节目，从阶梯教室的侧门出去了，关门时看了一眼，魏保林正在对着刚下台的于婉说着什么，还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然后顺势坐着旁边了。
　　评委就在对面席位上，宋优优没仔细看那些老师的表情，只是突然觉得恶心愤怒，所以合上门就往下走。

　　外面的风很凉，因为下雨，地上还有很湿，有点小小的水坑，宋优优小心避过去，两三步回去教室。
　　教室里面吵吵闹闹的，比外面暖和一点，宋优优看着大屏幕投放出来的物理题，又无心去写了。
　　贺旗也回来了，对宋优优说:“你好啊，一个人回来偷学了。”
　　宋优优笑了笑:“我才刚回来。”
　　贺旗撇撇嘴，也不多说，打开抽屉找出作业本，然后翻开到一页，开始写物理题，写着写着问宋优优:“你不写吗？”
　　却没听到宋优优的回答，分了点余光过去，宋优优正趴在桌子上，眼睛看着原野那边的桌子，不过原野没回来，桌子上空的。
　　贺旗心里哼了哼，用胳膊肘把宋优优撞了下:“问你呢。”
　　“啊？”宋优优下意识反问了一句，随即说，“不想写。”
　　贺旗酸溜溜的说了一句:“也对，你们都是学霸~”
　　宋优优不想说话，自己翻开练习册开始写，把答案就放在手边，物理老师说，写题还是把答案放在旁边比较好，做完及时订对答案，不过宋优优并不这样觉得，她喜欢把题写完再看答案，或者直接抄答案，可是最近物理越来越难，她不得不写一道题看一眼答案，求个心安。

　　其实宋优优真心觉得物理还没有难到她那种地步，只是她如果不能在课堂当场理解透彻的话，下来再做题几乎没用，自己去对着资料理解和验证，效率太低。所以基本上她上课时候必须集中注意力，可是每节课都这样，天天天这样，就有点吃不消了，她在老师讲这道题之前必须对这道题有自己的理解，不然即使听明白老师讲的过程，可还是掌握不了，做题难免陷入套公式的深井，再也不能“自主”和“灵活”了。
　　可怕的是现在她几乎每一门科目——只要是理科，都难逃这样的瓶颈。
　　而她没办法找到出路。
　　老师也不理解她的意思，事实上宋优优自己是真的说不清楚，也不能怪老师怎样。
　　钱钟书说中国的艺术早熟，而早熟的代价是早衰，一跃到抒情诗，然后再无法超越，是空中楼阁式的过程。
　　宋优优觉得这和自己简直太像。
　　她天资比一般人要好那么一点，无论记忆力还是理解力，甚至天才必备的想象力，她都要比平常人好，可是也这因为这样，导致她从小只凭“本能”式的动作就可以获得高分数，所以她基本上对学习没什么特别的恐惧和抗拒，但同时也失去了敬畏之心，也不会过多花费精力在上面，可天资毕竟不能当饭吃，总有吃力的那一天，宋优优觉得这一天快来了。
　　一个人可以很普通，那勤勤恳恳也可以当学霸，一个人也可以天资聪颖，那轻轻松松就可以当学霸，可不能不上不下，有点小聪明，但却惯出了不愿意勤奋的毛病。

　　宋优优写完练习册，才开始写物理题，大屏幕已经关了，她借了贺旗的作业，贺旗给她的时候还有点不情愿:“你刚才怎么不写？”
　　宋优优没说话，把题目抄完才说:“刚才写别的。”
　　贺旗写了一阵子，才问她:“哎，你和原野关系怎么样？”
　　宋优优听了这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班里还不知道她和原野在一起的事情，就说:“一般。”
　　她说出一般的时候，又想起原野在阶梯教室时，转过来的那个眼神，宋优优总觉得原野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又是一滞，闷闷的不太舒服，眼里也涩涩的。
　　“那你之前和他做同桌的时候，他上课记笔记不？”
　　贺旗浑然不觉宋优优的情绪变化，继续问。
　　宋优优摇头:“他不记笔记。”
　　“那平时作业呢？”
　　“写的很快，不过是挑着做的。”
　　“那……”
　　“他也没有辅导书。”宋优优知道他还要问什么，“反正他和一般人不一样，你不用再比较。”
　　贺旗张大了嘴:“……我cao……果然不一样……太牛逼了……”

　　贺旗开始发愤图强，宋优优中途看他几次，都在认认真真研究幂函数图像。
　　晚自习下后，贺旗却第一个喊:“战斗！战斗！”
　　然后他上讲台和几个哥们一起玩游戏了……
　　宋优优笑了笑，而鹿一鸣却过来了，表情严肃:“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宋优优奇怪鹿一鸣今天这么严肃，他平时挺和蔼的。
　　她随鹿一鸣一路来到操场，中间经过原野，但是原野并没有看她和鹿一鸣，专心给杨欣讲题，宋优优看了眼，讲的是一道循环函数题，那道题她也不会。
　　操场上的情侣众多，贺旗说的“西口”处有很多亲的分不清彼此的男女，宋优优看了心里更加不舒服，随鹿一鸣来到看台的角落，那里正是她跟着李玟夜跑，见到原野的那个地方。
　　其实也没多长时间，宋优优却觉得已经过去好久了。

　　“你和原野什么时候分开？”
　　鹿一鸣一来就是这么一句，把宋优优还吓了一跳，不知道最近大家都是怎么了，变得这样简单粗暴。
　　“……什么意思？”尽管觉得荒唐，宋优优还是觉得他那认真的表情不像作假。
　　鹿一鸣转头看向别处:“我们快走了，到时候不用说，也会自然而然的分开，与其到那时候，我不如现在就告诉你，原野和你不会长久的。”

　　宋优优觉得莫名其妙，她压抑住心中的不满:“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不是他，你也没资格参与我和他的事情。”
　　鹿一鸣凉凉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信，可是没办法，我其实也是为你们好……你根本对他一无所知，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你知道他想追求的是什么？你知道他从小到大的梦想？你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说我没资格参与你们的事情，可这事情真的算你吗？谁是外人？”
　　宋优优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有配得上他的人，而且本来可以很快就回去了，但因为你，他在犹豫，我不想让他沉迷这种没结果的感情，对他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对你也没有好处，总之一句话，你最好立刻和他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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